赫连郡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见卫雁加了一件棉披风,手里还握着一把描有樱花图样的红色竹伞。
徐玉钦望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恍若从旧时的记忆之中走出。她信他!即使他们之间已经有过那么多的不愉快,即使事到如今他们之间的感情已不复当年,即使赫连郡在侧,……她依然坚定地走向自己。不知怎地,忽然觉得眼眶一热,有种说不出情绪的剧烈地撞击着胸口,几欲喷薄而出。
赫连郡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来:“卫雁,你置本侯于何地?”
卫雁歉疚地看了看他,屈膝一礼:“侯爷,卫雁去去就回,您别生气,回来再向您请罪。”
言罢,她走到徐玉钦身侧,抬起脸,轻声道,“徐公子,我们走吧!”
徐公子,我们走吧……
这句话,令他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似乎浮了起来。他勾起嘴角,想笑,又觉得不妥,强行忍住了,眉眼处溢出的那抹愉悦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上了马车一路疾行,两人对坐车中,骤然拉近的距离令两人都有些尴尬。明明是最亲近的关系,到如今,却只能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他记得他的使命,生怕将她惊走。
“卫小姐……”
“徐公子……”
两人同时开口,目光撞在一处,又纷纷别过头去,避开对方的视线,她闷闷的问道,“徐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徐玉钦定了定心神,深吸口气,“你是否还记得霍小姐?”
“琳琳?”霍琳琳的事,卫雁曾听洛言说起过,似乎,她已回被秘密送回霍家?此事在京中一直未有动静,更是无人提起过琳琳,卫雁早猜到是霍家有意隐瞒,如今庆王安然无恙地回到京城,霍琳琳活着的消息就更加不能暴露。所以她一直未敢上门惊扰,生怕给霍琳琳添麻烦,当然,也是不愿给圣宫添祸。
他点点头,低声道,“霍小姐临盆在即,却……一心求死。她尚不知九郡王生还的消息……”
卫雁睁大了眼睛,“她想为九郡王殉情?”
这个傻姑娘!出嫁前对这门婚事百般抗拒,后来嫁了去,便对夫君如此痴心。卫雁怜她重情,又为她多舛的命运扼腕。
徐玉钦点点头,深深望了卫雁一眼,话中有话地一叹,“这般重情的女子,实在难得。徐某不忍她就此坏了性命,这才……上门打扰卫小姐……”
算是为自己的言行做出了解释,也暗暗讥讽一番卫雁的“水性杨花”。
卫雁早已无力分辨,他想怎么认为,便随他去好了。再说此时霍琳琳人在生死关头,自己也没别的心思去想那些儿女私情。她掀开车帘,望向车外,只盼着车速快点,再快点。
一走进霍琳琳住的院子,就闻到一股极浓的檀香味。这处本是霍家佛堂,霍琳琳就被藏在这里,离群索居,避人耳目,已半年之久。
霍琳琳的几个嫂子焦急地在门前踱着步子,远远瞧见徐玉钦带着一个蒙面的女子往这边走来,连忙迎了上去,“徐公子?”徐玉钦出现在此,实在令她们十分意外。
徐玉钦躬身行礼:“见过几位嫂夫人。这位……是霍兄命徐某请来的……女医,请她进去瞧一眼,可否?”
几位妇人各自攥着帕子抹泪,其中一个圆脸身量矮些的,正是霍家如今的理事主母霍三女乃女乃,“是六弟求徐公子请来的?多谢徐公子,那就……有劳这位女先生!”
霍志强的妻子高氏抹着眼泪道,“不瞒公子,如今城里的郎中几乎请遍了,没个有办法的,早就留在府里的稳婆医女们更是束手无策,夫君已去城外请玄南先生了,尚未回来,真怕……真怕妹子挺不了那么久哇!”
“嫂夫人别急,先让这位女医瞧瞧,待会儿玄南先生来了,再看看是否有更好的对策。”徐玉钦是个外男,不便踏入院中,他朝卫雁点点头,示意她自己就在外面等候。卫雁向高氏一礼,“烦请这位女乃女乃带路。”
一走进屋里,就听见一阵低低的哭声,丫鬟们个个红着眼,立在门两侧,医女跟稳婆们围着床榻,端着药碗不住地劝着,“姑娘,用药吧,再这么下去,孩子可就危险了啊!姑娘您怎么忍心呐,那可是您十月怀胎的亲骨肉啊!”
卫雁走进屋中,冷声道,“把药给我,你们先到外屋坐坐。”
稳婆和医女们回过头来,见说话的是个轻纱蒙脸的小丫头,神色便不大好看,杵在床前,谁也没理会她。
高氏皱眉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这才悻悻地走向屋外。
卫雁端着药碗,朝高氏道:“六嫂,请你命人打一盆清水来。”
六嫂?高氏对这个称呼有些意外,这医女凭什么唤自己六嫂?难道她是夫君的熟人?
高氏并未多言,立即吩咐道:“听见这位女先生的话没有?”
很快,侍女打来一盆温水,卫雁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瓶子,从中倒出两滴金色的液体滴入水中,接着以水浣面……
高氏心中不免有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医女竟然还有心情先洗个脸?没瞧见病人在床上,有进气没出气了吗?正要发作几句,转而想到人是徐玉钦带来的,自己指责她,不就是在怪徐玉钦不分轻重,请来个没用的医女么?
她强压下怒火,走上前来,“这位女先生,不如先瞧瞧我这妹子?”
卫雁取出帕子抹了抹脸,抬起头来,“六嫂,不先去了伪装,只怕琳琳认不出我来。”
高氏登时愣住了,面前这人,哪里是什么女医?这分明就是……
“你是……雁娘?”
卫雁与霍琳琳交好,外出之时最常去的去处,便是霍府,她唤高氏六嫂,并不是因着与霍志强相熟的缘故,而是随着霍琳琳才这般称呼。
卫雁点点头,端着药走到床前,霍琳琳闭着眼睛,气若游丝,嘴唇泛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月复大如鼓,可四肢和脸庞都是极瘦的,显然,有孕的这些日子,她并未好生进补。
卫雁心中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霍琳琳,你这倔丫头,你这是对自己做了些什么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