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对洛府众人来说,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洛峥回到集英堂后并未隐瞒妻女,将赵氏的安排如实跟她二人说了,叶氏听后叹息一声,似乎这件事情真成了以后,他们心中也并没有多少痛快的感觉。
无论怎样,这一世,对他们一家人来说,他们还是好好活着的,因为活着,所以并不能真正将洛昇他们视作此生仇敌,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洛青染回了潇湘居,一个人坐在窗前出神。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一场大雨过后,似乎这院子都被洗涤过一样,处处都散发着一股子干净的气息。
可她却知道,这干净也不过是表面而已,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也许只是个开始,今晚过后,前世所经历的那些龌龊势必要越来越明朗化,她不知道洛昇他们与墨凛走到一起到底是她的暗中推动还是他们本。就要走到这一步,可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小姐,天凉了,您别在窗前坐久了,仔细着凉。”半夏将一件披风披到她肩上,将沉思中的洛青染唤回了神。
罢了,事情已然走到这般地步,她还要庸人自扰,何必呢。
爱怨憎,恨别离,这世上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她若想要一味与人为善,就得做好接受与前世一样的下场,她能么?
答案自然是不能,除非她疯了,否则前世的凄惨境遇,她再不会重来一次。
是夜,洛青染做了噩梦,梦中她又回到了前世死前的那个时刻,她从梦中惊醒,一时间分不清梦幻真实。
“小姐,您没事吧,奴婢看您似乎做噩梦了,一直叫着什么,奴婢也听不清楚?”半夏披着外裳,举着烛火匆匆走到床边,面带忧色地看着洛青染。
洛青染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湿漉漉地,都是她出的冷汗,“我没事,什么时辰了?”
半夏将烛台放下,拿着手绢替洛青染擦了额上的汗,“已经四更天了,小姐您再睡会儿吧,奴婢看您精神头不太好,您睡着,奴婢在这儿守着您,不会叫您再做恶梦了。”
她没敢说,洛青染现在面色青白,瞧着竟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从昨晚回来开始,她就觉得洛青染有些不对劲,但也只以为是挂念老夫人所致,如今看来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洛青染半阖双眸,靠在床头,并无睡意,但她不想让半夏跟着忧心,便道:“我没事,你回去睡吧,我也再躺一会儿。”
说着,就自己躺了下来。
半夏还想说她不困,洛青染推了她一把,“快回去吧,你在这儿守着我反倒睡不着。”
半夏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退下了,她知道洛青染是怕她睡不够,也不好违逆她的好意,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外面的软塌上。
半夏走后,洛青染躺在床上回想刚才的梦境,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如今再梦到,又是在这个时候,心中的恨意反倒没有上一世死前那么浓重了。
她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也许真的是没有睡足,所以脑子也有些发晕,想了一阵,还是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洛峥这一晚睡得也很不好,尽管心中念头已定,但想到要做的事情,他心理还是有化解不开的悲哀。
明明是一家人,至亲骨肉的兄弟,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上早朝的时候,洛峥与洛昇兄弟二人在昭德殿门前遇见,二人对视一眼之后,终究是谁也没有说话,转身分开走了两条路。
这也不奇怪,本来他们就是文武之臣,走不到一起也正常。
外人看不出门道,可他们兄弟二人自己明白,他们不仅仅是分开走了两条路而已,他们分开的,是两颗心。
早朝散罢,洛峥留下来求见祈阳帝,到御书房内将要分家一事跟祈阳帝说了。
祈阳帝听了这事果然显出几分关心,“朕记得老夫人特求过,说她在世时不打算分家,本来这也是你们的家事,朕也不便多加干扰,可如今怎么突然提出要分家了?”
洛峥心道赵氏果然有先见之明,看祈阳帝这个态度,分明对这件事在意得很,若是没有知会他一声,将来说不定要出了什么乱子。
在朝为官就是这样,所谓的家事,有时候真的不仅仅是家事而已,所有的事,其实都要看天家之意。
所幸洛峥早与赵氏商量好了一番说辞,因而躬身行了一礼,答道:“回陛下的话,寒衣节时家母祭拜祖先后得祖先托梦,说是洛家若是要走得长远,需得分家才是,”说到这里,他还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陛下也知道,家母常年礼佛,对这些事就有诸多忌讳,更何况是祖宗示意,她不敢不经心,便将臣兄弟四人叫到一处商量了,所幸大家也都同意分家,还望陛下允准。”
祈阳帝一听到这里就笑了,“原来是这样,这本也是你们家的家事,洛爱卿自己做主就好,朕就不多干涉了。”
“多谢陛下。”洛峥垂首应了。
他知道祈阳帝这么说并非出自真心,他忌讳洛家,或者说只是忌讳他的功劳,所以对他们家的事情都想要掌握起来,但正如他所说的,这件事本是洛家的家事,皇帝再如何威严,也不好过于干涉臣子的家事,所以他才会在洛峥坦白之后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这本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洛峥心中也明白,否则也没必要非跟他说这一遭。
洛峥回府之后,匆忙换了朝服便直奔远香堂而去,将祈阳帝的意思说给了赵氏听。
赵氏听罢点点头,“很好,这件事说给皇上知道了,来日也不怕谁拿来做文章,事情既然定了,就将他们都叫过来知会一声,大家有个心理准备,这几日就收拾东西,准备分家吧。”
洛峥心中暗叹一声,点了点头。
赵氏便叫赵嬷嬷将其他三房的主子们都叫过来,赵嬷嬷转身就去了。
不多时候,其他三房的竟都赶了过来,似乎是大家心中都有了些准备,竟像是全都等着这一刻似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