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父子书房密谈,湘水阁这边,昏过去的李汐瑶也终于幽幽转醒了。
卢氏看到女儿醒过来不免又是一番喜极而泣,不过她又怕勾得女儿伤心,她如今太虚弱,折腾不起,只得强忍住泪,柔声道:“瑶儿,你终于醒了,吓坏娘了。”
李汐瑶半睁半闭着双眸,恹恹地看着床边的卢氏,没有作声。
卢氏也不管这些,只去吩咐玉如,“小姐醒了,你还傻站着干嘛呢,快点儿将准备好的温水送过来,给小姐润唇。”
玉如如梦方醒,忙转身去端过一杯温水。
卢氏接过来,亲自给女儿沾了唇,看着女儿往日如花一般娇艳欲滴的菱唇如今干裂苍白,眼中泪意又起,好容易才忍了回去。
唇上传来的温润之感,让李汐瑶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还是婴孩时候,在母亲肚子里还未降生之时,似乎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她看着卢氏眼下的青黑,面上浓妆也遮不住的憔悴,心中一时也酸软又愧疚,母亲到底不年轻了,眼尾也隐约有了细纹,却还要跟着她受这般罪
卢氏没有发觉女儿眼中的异常,小心地替女儿润了唇,将杯子交给玉如,方柔声问道:“瑶儿,娘让人备了燕窝,是用米汤熬的,你现在用一点儿么,太医说你现在还不能吃太多东西,恐伤了胃。”
李汐瑶看着卢氏小心翼翼地样子,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依旧是化不开地浓重哀愁,却对着卢氏点了头。
卢氏见她点了头,眼中泪意再如何也忍不住了,哭着让玉如赶紧将准备好的燕窝端过来。
这几日她过得煎熬急了,就怕女儿有个什么不测,这个女儿,当真是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一朵娇花,何时受过这样的罪,她心中虽埋怨丈夫与公公的“不近人情”,但面上也不敢多表现出来。
她依仗的是李家,甚至她的娘家如今都要依附李家过活,一旦李家地位有变,她如何能安然?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女儿年纪小,又是在大家百般疼宠之下长大的,她生来就是锦衣玉食,华服美裳,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怎会知道市井流民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敢说,若是女儿知道了,她这番抗争,也许不会这么决绝!
她自己生的孩子,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了,她绝对过不了苦日子的,如今不过是因为什么都不缺,才有了任性的资本,可她却忘了,这一切都得益于李家,一旦这颗大树倒了,她们都没有好日子过。
如今李家已然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宫里面皇后娘娘虽然盛宠,可却多年无子,十年大选马上就要来了,若是李家不能送进宫一个能抓住皇上的心的女子,就等着被别的家族蚕食吧!
这不是危言耸听,是的的确确摆在李家面前的一道难题。
连皇后娘娘都同意了,也赞成送女儿入宫,万万没想到,女儿这时候居然闹气了脾气,还闹得这般大!竟是死活不愿入宫!
卢氏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女儿为何会突然这样,在她看来,女儿入宫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她入宫以后,凭借着她的颜色,想要宠冠六宫想必都不是难事,又有皇后娘娘帮扶,还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
退一万步说,即使女儿将来找一王孙贵族结亲,做了当家的主母,可如何能跟宫里的贵妃娘娘想比啊?再说了,就是王公贵族,也是不可能专宠女儿一人的,像洛家和沈家那种情况,万里无一,哪是人人都那样的呢?
所以说,她其实对女儿这般作为,也是不太理解的,她想不明白女儿这般聪慧的人,怎么倒想不明白这样简单的问题?
到底是太娇宠她了,以致于养成她如此任性的性子。
卢氏心中哀叹一声,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李汐瑶勉强用了半碗燕窝,身上总算有了些力气,面色也不再那般灰败了,卢氏见此总算是松了口气。
待将人都撤出去后,卢氏拉过女儿的手,“瑶儿,娘知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可你当知道,这家里的长辈都是如何疼爱你的,大家怎会害你呢?”
李汐瑶沉默不语,稍稍低着头,似乎在看卢氏拉着她的那只手。
卢氏也知道不可能一句话就将她劝通了,便不再提及此事,反而回忆一般地说道:“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据说天边盛放七彩祥云呢,你祖父说你是李家最有福气的孩子,从小将你带在身边悉心教养,竟比养个男孩还要用心,开始的那几年,娘心里并不理解,还偷偷埋怨过,以为你祖父和祖母将你抢走了,后来看你长得那般优秀,成了这华京城里独一个的贵女,容貌,才学,无一不是这些大家氏族的女孩们里头拔尖儿的那个,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不是你祖父他们要抢你走,是娘的瑶儿太优秀,没人能不喜欢你,那年你生了急病,连宫里的御医都说活不长了,你祖母不信邪,带着娘一步一步从山脚下跪上了大觉寺,最终到底是从阎王爷手中抢回了你的命,娘才知道,他们爱你之情不比娘要少啊”
李汐瑶眼眶渐渐发热,大滴的泪水从她眼中垂落,滴在锦被上,在上好的杭丝蜀锦上面泅出一圈水纹。
卢氏仿若没看见一样,犹自忆道:“那年你生辰,已是隆冬,却非要吃南边的荔枝果,你祖父豁出一张脸皮,亲去宫中求陛下赏脸,才给你求了一斤回来,你祖父总说你是李家的公主,什么好的都用得,都该是你用的”
“娘,您别说了”李汐瑶终于还是哽咽着打断了卢氏的回忆。
她怕卢氏再说下去,她心中的罪恶感会更加重,她知道家里人都如何对她的,她也知道自己太过任性,可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气他们不问过她的意见,就这样私自决定了她的人生!
她这几日常在想,他们不是都说爱她宠她么,可如此大事,为何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想法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