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死了,哪有人选在这么热的夏日里成亲的啊!”蒋伊将李慕儿给的那副对联塞在她父亲备下的贺礼中,交给了门前迎宾的牟斌,边进门边暗暗埋怨。
“别胡说!牟大人是为了等他的好兄弟,特意把婚期延了又延。倒是你,哪有姑娘像你这样爱抛头露面的啊?”蒋斆嘴上虽这样说着,对这个爱女,却实在一点办法也没有。
蒋伊显然很明白这一点,吐吐舌头伶牙俐齿回道:“爹,反正您老人家也没有生儿子,就当我是男孩儿使吧!”
蒋斆还想劝诫她要谨言慎行,她却一个转身飞也似地不知跑哪儿去了。蒋斆再一次后悔教了她一身的轻功,闷闷地骂了一句:“死丫头!”
蒋伊找了个能看到大门的僻静角落,开始逐个观察进来的宾客。
不是这个。
这个也不是。
=.==看了好久,她忽然看到牟斌身边的家丁捧着一批贺礼往里行,看来是要去把东西放到内室。
那可不行,她一个激灵,“我家的贺礼放起来没事儿,可师傅亲手写的对联还夹在里面。我得帮她去挂起来,要不然不是白送了!”
说做就做,她快步走到那家丁面前要过那对联,还说自己会帮忙贴。家丁只好指指前厅一对偏柱,然后顾自忙活去了。
蒋伊贴右联时身后还是一片喧哗,等贴完左联的时候,四周却静了下来。
她没有发现这一变化,还拍了拍手念道:“节值仲夏迎淑女,时逢吉日叙旧情……叙旧情?嘶……”
“蒋伊!”她的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握住,侧头一看是她爹。
再侧头一看,怎么这么多人都安静看着她?
仔细往门口瞧去。
是他?
嘿,还真的等到他了!
她本来就是冲着认识牟斌后,想起上元节那晚他们是一道的,觉得牟斌应该认识他,才来他的婚礼凑热闹的。
他似乎比初遇时高了些。
身旁是那晚和他一起过来的温润男子,还有一个拿着折扇的,好像是那晚和师傅在一起的。
看来这都是师傅的朋友。
这样说来,牟斌也该是师傅认识的人。
蒋伊心里暗道:“哎呀,我还真是后知后觉。师傅也真是的,就不能跟我讲句实话啊!”
还有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小小蒋伊,自然不知这个“他”,正是堂堂的兴王,朱祐杬。
更不知那温润男子,地位较兴王还要尊贵。
此刻除了兴王好奇凝着蒋伊,其他两人则直直望着那副对联若有所思。
蒋伊被她爹快速拉到了一边,让开了进正堂的路。
牟斌亲自迎着几位贵客往厅里走,他们却还是在经过蒋伊时停了步。
折扇男子先开口问道:“蒋小姐,请问这对联,是哪位高人所写?”
蒋伊心下立马闪现一个念头,师傅三番五次强调的事,原来是为了躲避这些人吗?
“我怎么会知道?就是在街上随便买的。”
“哦?可是个姑娘?”他继续问,这下包括牟斌在内的几个男人都围了过来,蹙紧眉头看着她。
只有那温润男子,虽然靠过来最近,却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都说了不知道。我是问一个摊贩买的,哪有看到写对联的人啊?”蒋伊虽这般答着,心中却好奇的不得了,他们这是在打听师傅的下落呢,不知是福是祸?遂试探着反问道,“怎么?这对联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皆是一脸失望的神色,温润男子抬起头来再看了眼那对联,柔声道:“没有什么问题。字写得很好看。”说完冲她微笑点了点头,转身带人往门里走。
蒋伊就这样愣愣看着众人背影。
而兴王回头望了她一眼,终走了出来,对她行了个拱手礼道:“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蒋斆这才肯放手,示意她小心说话,便也进厅去了。
蒋伊低下了眉眼,听到他的声音浅浅入耳:“蒋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嗯,怎么了?”蒋伊高高扬起头来。
“没什么。呵,我记起来了,是正月十六那晚灯会,我们还抢过一个灯笼。”
“对的。你要秋后算账吗?”。
“哦,不不不。蒋小姐,我只是想问,那日和你抢灯笼的姑娘,你还记得吗?你有没有再见过她?”
“你们怎么都要打听她?不记得,没!见!过!”
“都?这么说,这对联真是和你抢灯笼的姑娘写的?”
蒋伊嘴角抽了抽,嘴硬答:“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
“蒋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和里头那几位不一样,知道她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蒋伊窥了他一眼,不似说笑的,说起来他是师傅的义弟来着。
可她还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哼。
……………………
晚宴的时候,他们一群人都坐在主桌。
蒋伊坐在左下首的桌子,时而抬眼看他们。
别人倒没什么,只是那温润男子,一杯一杯顾自喝着酒。蒋伊都数不清楚他究竟喝了多少,只觉得他虽满眼的笑意,却有股说不出的阑珊。
还有牟斌,敬酒敬到一半,突然摔了酒杯,迎向从外头风尘仆仆走进的一个男子,冲他胸口重重击了一拳。两人眼中都含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却在各自说了句话后露出无可奈何的遗憾表情。
蒋伊这桌皆是锦衣卫的官员,纷纷起立与刚进来的男子打招呼,唤他马大人或马骢。
蒋伊打量了许久才忆起,这是灯会那晚抱着师傅的那个人。他瘦了,黑了,脸上还布着短短的胡渣子。如果不是她拼命把这些人往灯会那晚联想,大概是认不出他来了。
她又回头去看主桌,拿折扇的男人站了起来,在看到他们摇摇头进门后,才失望地坐下,猛地灌下了一大杯酒。
觥筹交错,几家欢乐几家愁?
蒋伊歪着头,观察着这群神态不一的人,却没有发现也有人正在观察着她。
是以当她和他的视线撞到一起的时候,她的脸又微微红了一下。她主动举杯遥遥敬他,可刚把杯子递到嘴边就被蒋斅抢了下来骂道:“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蒋伊吐吐舌头,惹得那个他捂嘴偷笑了起来。
而坐他身边的温润男子,此时也注意到了她,又冲着她淡淡一笑。
虽是笑着,可蒋伊觉得他似乎已经醉了,眼神都蒙上了雾气。
蒋伊纳闷,这个人,为什么对谁都那么和善可亲?如果他真如他表现得那样淡然欢乐,那她刚才看见的,马骢进门时,他低头握紧杯子,蹙紧了眉头的样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