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儿回身往来的方向走去,老远就看到何青岩与何文鼎弯着嘴角等她。
乍暖还寒的日子里,望着眼前好友那样明媚的笑意,李慕儿觉得好不真实。
她把自己困在一个重重包裹的厚茧里,不声不响地困了这么久,将身旁爱她的人都推得远远的,甚至不自觉地伤害了他们。
这样的李慕儿,真的好讨厌。
让他们这样围着她转为她担心的李慕儿,真的好讨厌。
李慕儿握了握拳,走近的时候主动开口道:“青岩姐,文鼎,我们回去吧。”
两人自然欣喜。
尤其是何文鼎,自从她回宫以来,压根儿没同他说过一句话,此刻怎能不叫他高兴。他如小鸡食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好,莹中,我先送你们回去,一会儿再回乾清宫。”
何青岩则拉起她的`.``右手,难掩的激动,“莹中,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无意间去接小皇子,用的是哪只手?”
李慕儿领会她的意思后,不由愣了半晌,才尝试举了举自己的右手。
果然,前几天只是能动指头,这会儿连手臂也能动弹几下了。
虽然还是无力,但好歹是康复了许多。李慕儿自己倒无所谓好与不好,只是看着何青岩真心为她高兴的模样,她又是一阵感动,使劲弯指紧了紧何青岩的手掌。
她的手指上因为常年弹琴,有层薄薄的茧。
何青岩笑了,这些天的陪伴,总算是有意义了。
李慕儿微一侧身,又对何文鼎道:“等等,你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
未央宫。
未央:未尽,不止。
仰头望着眼前牌匾,李慕儿忽然想到一个典故。
据说当年汉高租刘邦,从泗上亭长、小吏而登上皇帝宝座,定然也是希冀这样养尊处优的帝王生活永远“乐”下去的。这一愿望,在他居住宫殿的命名涵义上自然地反映了出来。先是修葺秦“兴洛宫”而改名“长乐宫”,后又兴建“未央宫”,二宫连成一片,宫名相联成义——“长乐末央”,即永乐不尽之谓。
唐亦有宫名未央宫,归来池苑还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只是眼下,李慕儿倒不清楚,这大明宫中的未央宫,到底是取自“夜如何其?夜未央”,还是“长乐未央”。
这未央宫里头开着的,又到底是纯白的玉簪花,还是带刺的毒玫瑰?
………………
还是一样的宁静安详,甚至没有守门的侍卫进行通传。
可见这一宫的主子是多么与世无争,光明磊落。
李慕儿对何文鼎交代道:“文鼎,你在外头等我。若是半个时辰后我还没有出来,就进来提醒我。”
“好,你只管与邵太妃好好叙旧便是。”
叙旧?
李慕儿暗自冷笑了一声,进了门去。
院中无人,李慕儿熟络地走到房间里头,把正在做女工的邵太妃吓得脸色一变,针头猛地刺进了指尖。
但只是一刹那,李慕儿见她瞬间恢复了平静,倏地站起来惊喜说道:“女学士,真的是你吗女学士?你终于来看我了!”
李慕儿在她快要走近时,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笑道:“从前下官当娘娘是忘年知己,如今好不容易再有福分回宫,自然要来探探娘娘过得好不好。”
“好,哀家一切都好,倒是你,”邵太妃面露关切心疼之意,“我听杬儿说起过一二,这一年来,你在宫外受苦了。”
李慕儿嘴角极力扯了一下,“杬儿这孩子心眼儿直,当真什么事儿都与娘娘直说……不过娘娘多虑了,莹中还能活着,倒也不算太差。”
邵太妃面不改色道:“快过来坐。你有什么委屈,可以同哀家诉说。哀家虽帮不上忙,可在宫里也算是个老人,见得多了,总也能开导上你几句。”
李慕儿依言坐下,低头咪了口茶,便一眼瞥见了邵太妃手背上的朱砂痣。
当初与墨恩交谈的话语又浮现耳边。这颗朱砂痣对李慕儿而言是威胁,对邵太妃而言,怕是平步青云之“祥瑞”吧?
李慕儿突然不想再与她拐弯抹角兜圈子。
“太妃娘娘手上这颗痣,以后做事前,怕是得藏好些了。”
邵太妃正为她添茶水的双手一抖,茶水不小心滴在了桌面上。
既然都摆在桌面上了……她冷静放下茶壶,嘴角泛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女学士的话,哀家不是很明白。”
李慕儿吸了口气,左手食指轻扣着桌面道:“内安乐堂人多眼杂,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对我下手,娘娘一定觅了许久的良机吧?”
邵太妃轻笑出了声,“女学士怎么会认为是我?难道,仅仅因为这颗痣?”
她没有问什么下手?而是问:为什么认为是我。
李慕儿摇了摇头,“当初你动手的时候,我真的不愿意相信是你。你这样超然物外的性情,便如我送你的那簪子,断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直到我遇见了……”李慕儿又想到墨恩,不知为何心里起了一丝异样,这个陪伴了她数月不知是敌是友的“故人”,她居然,有几分想念他?
继续道:“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告诉了我一段故事,一段,关于红叶诗的故事。”
邵太妃的表情终于有些僵住。
“‘几年不见君王面,咫尺蓬莱奈若何。’娘娘,您这咫尺蓬莱的路,走得可真是妙绝。就连当时飞扬跋扈的万贵妃都能被您收得服服帖帖,愿意扶持兴王为储,下官还敢认为您是那卑小甚微的玉簪花吗?”。
李慕儿边说边伸手缓缓拔下了邵太妃头上的那支玉簪子。她居然一直戴着,李慕儿心中不无惊讶。
“呵,这深宫后院,哪还有什么纯洁的玉簪花……皇后飞扬跋扈,倒是不难看清。可你以为,那深居简出的太后,就真的简单吗?那颐养天年的太皇太后,就真的,干净了吗?”。邵太妃眯了眯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半晌才复开口,“哀家与你无仇无怨,相反还与你很谈得来,何苦害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