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冯老爷的意思,还看上了李慕儿,准备退而求其次不成?!
李慕儿正在反应,可谁也没有料到,冯老爷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红着脸看起来十分腼腆羞涩的冯月言遽然站了起来,“爹,你不要再说这些让女儿难堪。这位大人,月言并非今日才与马同知认识。早在那晚他到访府上,向我询问山匪之案时,我便已对他一见倾心。今日我本不愿抛这绣球,可老天有眼,居然恰好是你接了。你说,这是不是我俩之间的缘分?”
她一会儿对着她爹,一会儿对着李慕儿,最后坚定地凝视着马骢,道出了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话语。在场的看客无不目瞪口呆,感慨人不可貌相,这冯月言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这下,轮到马骢面红耳赤。
他左顾右盼,刻意回避着冯月言的眼神。冯月言却不闪不躲,目不转睛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能如此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感情,李慕儿突然有些佩服起她来。
或者说,是羡慕。
又或者说,是怀念。
曾几何时,自己不也同她一样,以为自己心里所想所念所爱,便可以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不会顾忌对方里不理会、回不回应,也不用害怕后果如何、他日何罪。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也只能看着她人疯狂了。
马骢余光瞄到发呆的李慕儿,忙紧张地拽了拽她的衣袖,生怕她一个心软就撒手不管,任他与冯月言搅和不清。
李慕儿回神,迷茫地看向了朱祐樘,仿佛从他身上能找出什么答案。
朱祐樘只是微笑,而后淡然地点了点头。
李慕儿轻吁了口气,上前一步拉过冯月言道:“冯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冯月言吃惊地挣开了她的手。
李慕儿苦笑,轻语道:“冯小姐,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冯月言还在惊诧当中,李慕儿已经接过朱祐樘不知从哪儿拾起的树枝,犀利地使出了几个剑招。
冯月言不傻,顿时想起来某些事。
说起来,那****一个闺阁女子,本不该出现在那座山头。奈何幼时好友有难,她爹却不肯施以援手,她只好瞒着府上,独自外出。
偏巧,回程途中遇上了山匪。
她本以为闹出了祸端,正不知如何是好,却有两人突然从天而降,如食人罗刹般,屠尽了那些恶汉。
当时,她便也是使着这样凌厉的剑招,不知退,只知进。剑起剑落,血光似日头初升初落,挥洒于空。
冯月言看不懂那些打打杀杀,不知道她的剑法有多出神入化鬼斧神工,唯记得一种颜色,那就是“红”。
大片大片的红。
她的身上,她的剑上;他们的身上,他们的刀上。
还有她的双目,也是红光外射,如火如焰:如火在燃烧,如焰在跳动。
与此刻眼前的“她”,决然不同。
那双眼睛,此刻不再是既冰又冷的阴狠感觉,反而带着几分忧伤与寂寥,冯月言看不穿。
可回想起那一幕,冯月言难免大惊失色,一个闪身躲到了冯老爷背后,探头指着李慕儿道:“爹,她,她就是救我的那位姑娘!”
“什么?她是个姑娘?!”
“对对对,老爷,我也想起来了!就是她,就是她杀光了那些山贼!”
周围变得喧嚣起来,李慕儿有些烦躁,使劲扔掉了手中的树枝,用低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道:“冯小姐,你不要害怕……”
朦胧中有个身影恰时遮住了她的视线。李慕儿还没来得及抬头,身子已被一双大手揽过,投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莹中,你才不要害怕。别被束缚太多,也别回头。”
他的声音盘旋在头顶,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背,这双大多数时候都一片冰冷的手掌,此刻却重新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马骢平静地望着这一幕,一年前,他看到相似的画面,心底总有不甘和落寞。可是此刻,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欣慰。
冯老爷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瞬的震惊过后立刻冲到了李慕儿身边,双手作揖恭敬道:“多谢姑娘救小女出了火坑,大恩大德,冯某越倾囊相报!”
李慕儿没有答话,朱祐樘又抱紧了她一分,同时下巴朝马骢站的方向努了努,“冯老爷,我家娘子什么也不要。只求冯小姐看在她的这份薄面上,原谅马同知今日误抢绣球之过吧。”
原来这两位本是一对,这岂不是一下失了两位理想的女婿人选……而这马骢,也不知到底在顾忌些什么?恩人如此为他开月兑,倒让自己被动了起来,不好太过强硬……冯老爷心底百转千回,暗叹了口气,遗憾地望向爱女。
冯月言还是一副惊恐的颜色,不解这个杀人如麻的女子,为何会跟马骢他们在一起,而且,他们看起来,关系匪浅。
她转头去看马骢,果见马骢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慕儿。那样深切的眼神,好像生怕眨个眼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冯月言看不懂。
只好不看。
“马同知既然不愿,月言岂会强人所难。几位大人请便吧。”
她这么一说,马骢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拱手道:“冯小姐,我马骢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今天多有得罪,日后若有用得着我效力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冯月言视线转到了院子西边的那处花架上,久久不曾接话。
其实,她很想告诉他,她与他的相识,并不是那夜他来访府上,而是更早以前。
早到,想必他早已不记得她了。
气氛有些凝重,李慕儿却安静地躲在朱祐樘的怀里,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那般熟悉的心跳。
他说,你不要害怕,不要回头。
因为他是他,她杀了人,她做错了那么多事,他都能替她端着。可也正因为他是他,在他的怀中,她怎么可能不回头?
李慕儿心头一痛,忙从朱祐樘的怀里挣开。朱祐樘一阵失落,却也没有他法,只能与她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准备告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