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从西单到天安门城楼之间那延绵足有六七百米长,几个人踩着肩膀都模不到顶的红墙是厚重而充满神秘的,因为那里正是象征着整个中国最高权力中心中南海的所在。
长安街上一如既往的车流翻涌,每一个人都在浑浑噩噩的忙着自己的故事,没有人注意到,其中一辆越野车突然拐弯,顺着府右街,直挺挺的朝中南海的方向行驶过去。由于挂着白底红字京V牌照,这辆越野车一路畅通无阻,倒也没有碰上什么检查之类的情况,一直到了国务院的大门口,才缓缓减速直至停了下来。
毫无疑问,这辆挂着白底红字京V牌照的越野车自然是徐复生的座驾,作为司机的王世杰抬头,透过大门看了看被埋在树影深处的国务院大楼,然后神色凝重的转头对徐复生道:“复生,我知道林跃昌对你们家使出了那种卑劣下作的手段,就是~我也为你不平,但不平归不平,事情总还有解决的办法不是吗?而你这样的狠打狠撞,岂不是将事情逼到了角落了,让大家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为什么要转圜?为什么要留有余地?”徐复生一脸奇怪的看着王世杰,“像我这样位轻言微的人,如果不把事情挑大做绝,不把事情逼到没有转圜的余地,怎么能说得动那些久居高位的大人物?”
王世杰没有说话,徐复生无奈的叹息一声,接着说道:“你以为我想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吗?是因为我没有退路,我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凭我自己的本事一点一点搏出来的,一旦我轻易向林跃昌认输了,面对势大的林家,我将永无翻身之日,因此,我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在一开始就和他摊牌,将对手和我一起逼上绝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获胜的可能。”
“也许,”王世杰试探着说,“唐将军可以帮你。”
徐复生苦笑着摇摇头,反问王世杰道:“唐将军能帮我什么,冒着与势大的林家决裂的风险直接给我一百万吗?”。
不等王世杰回答,徐复生便接着说道:“我想如果唐将军的脑袋没有被门板夹了的话,他肯定不会参与进来,顶多声援一下,所以这件事还得我亲自去解决。”
“解决?你怎么解决?去找甄总理大吵一架吗?我很怀疑你连国务院的门都进不去,”王世杰有些好笑的说,“况且你就算有幸能见到甄总理又能怎样?你就只是一个芝麻大的小科长,就算你是能斩副处以下官员的龙组二科副科长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这里是北京,不说别的,就是林跃昌他家老爷子只要一瞪眼,就是省部级官员也得下台,你……”
“我知道,”徐复生打断王世杰的话道,“你放心就是,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我不是怕连累!”王世杰怒声道。
徐复生笑了笑,然后说:“我明白,你放心开车进去就是,我自有分寸。”
王世杰见徐复生如此坚持,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因为王世杰毕竟还是军人出身,最讲究的是服从命令,而今天和徐复生争论这么许多,已经可以算是破天荒的违规操作了。于是,王世杰虽然心中万般的不愿意,仍然重新启动了越野车,保持着平稳的车速,朝着国务院大门驶去。
在王世杰看来,徐复生虽然受到了甄总理和军方的关注,但那依然改变不了他没有根基的事实,也正因为如此,当他听到徐复生准备单枪匹马的直闯国务院,当面找甄总理理论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孩子疯了。
可是让王世杰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当他开着越野车驶向国务院时,一切的一切,却都颠覆了他的认知。
首先,在国务院的大门口,越野车被门口的荷枪实弹的警卫拦了下来,原本王世杰还准备在看一次徐复生上演像龙组训练基地那样的好戏时,却失望了。一切都是那样的简单自然,面对目光如炬的国务院警卫,只见徐复生不慌不忙的拿出了自己龙组二科副科长的证件,自始自终也没见徐复生开口说一句话,那位警卫在对着证件看了看徐复生以后,就挥手放行了。
随后,在从国务院大门到国务院大楼之间,还有几道暗哨检查,徐复生也没有其他的应变方法,仍然只是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就安然的放行了,就好像徐复生手上的不是证件,而是御用的通关令箭一般。
看着副驾驶上镇定自若的徐复生,王世杰恍然之间突然有了一种错觉,就好像那不是一个大学还没有毕业,没有任何根基的平民子弟,而是某个位高权重的高官大佬一般。
王世杰将车停在了国务院大楼的门口,然后一脸怪异的看着徐复生,问道:“徐科长,我能看看你的证件吗?”。
徐复生淡然一笑,把自己的证件递给了王世杰,王世杰如获至珍一般的翻来覆去查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似乎是看出了王世杰的疑惑,不等对方发问,徐复生就直接解答道:“那就是普通的龙组证件,你也有一份的,只不过你是普通组员,而我是副科长罢了。”
“问题不在这里,”王世杰说,“我以前也是中南海的警卫,知道这国务院究竟是什么地方,别说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龙组科长,只怕是整个龙组基地的总负责人吴铁城大校要想在没有通报的情况下进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呀!”
徐复生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那当然,因为我通报过了,今天一天我都有总理授权的出入权限。”
“你什么时候通报了?”王世杰不可思议的问。
“在来时的车上,”徐复生回答,“你没见我一路上都在发信息吗?那个时候我就是在向甄总理请求出入权限。”
用短信向甄总理申请国务院的出入权限?
作为原中南海警卫的王世杰自然是不相信这种荒诞不羁的答案的,但是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似乎的确如此,又让他不得不信,于是,王世杰在信与不信的痛苦挣扎中,只能归咎于这个世界疯了。
这个时候,徐复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道:“在这等我一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以内我没有出来的话,你就回去唐将军那交差吧。”
说完,也不等王世杰回答,徐复生就在王世杰震惊的目送下,走下了越野车,然后如一路上的姿态一样,走进了那栋掌控着整个中国的国务院大楼。
虽然徐复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国务院大楼了,但是楼内四通八达的通道还是让徐复生头疼不已,不过好在大楼里有漂亮的服务员负责带路。跟在打扮得如空姐一般的服务员身后,看着前方左右乱颤的翘臀,也算是在无聊的赶路中,一种独特的调味吧。
很快的,徐复生就跟着这位服务员来到了总理办公室门前,通过询问总理秘书得知甄总理此刻正在紫光阁会见美国大使,因此就安排徐复生在总理办公室稍作等待。
“那个王世杰说的对,你这是不智的举动。”
徐复生才坐下,脑中就传来了光脑阿蒙的叹息。
“智与不智都不重要,我现在已经进来了,难道你还想让我回头吗?”。徐复生有些好笑的说。
面对徐复生的反问,阿蒙陷入了一阵沉默,而徐复生也不管其他,一边品尝着总理秘书端上来的有着普洱太上皇之称的金瓜茶,一边在脑中仔细组织着语言。
没过多久,徐复生突然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总理办公室的门也被推开了,明显有些疲惫的甄总理走了进来,在看到徐复生以后不由愣了一愣,然后转头向自己的秘书,一脸询问的表情。
“是这样的甄总理,”秘书第一时间走到甄总理身边解答道,“这位徐科长是应甄总理您的征召来商议事情的,已经在这里等候大约一刻钟了。”
听着秘书的解释,甄总理皱眉沉思了一会,然后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确实有事和这位徐科长商量。”
说完,甄总理就大步流星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而他的秘书们也同时全部退了出去,徐复生则跟在甄总理身后,就在徐复生才站到甄总理的办公桌前时,甄总理就发问道:“你是通过入侵国务院网络给自己申请的国务院出入权限吧?”
徐复生点点头:“是的,甄总理。”
“胡闹!”
甄总理恨恨的说,同时伸手用力的拍了拍桌子,借此表达心里的愤怒。而徐复生在见到甄总理的这种状态后心里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原因无他,生气,是因为甄总理仍然拿自己当自己人看待,如果端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那才是要把自己丢出去不管不顾的征兆。
想到这里,徐复生不由挤出一副追悔莫及的面容:“甄总理,我知道我这次的错误有多严重,甄总理无论如何责罚我,我都毫无怨言。”
甄总理抬起眼皮,平静的看了徐复生一眼:“还有半句话没说吧。”
徐复生笑了笑:“还是甄总理慧眼识珠,什么都瞒不过甄总理,是的,我想说,我这次是逼不得已才来寻求甄总理帮忙的。”
“噢?发生了什么事吗?居然让你这么急匆匆的来找我,就连国家的政策法规都可以不管不顾了。”甄总理一边翻阅着办公桌上的文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是这样的,甄总理,有一件严重违规的事情我觉得需要向您禀报一下,”徐复生理了理思路,接着说道,“在中南海,有人以权谋私,利用自己和自己家族在中央的势力,意图欺压地方,插手干预地方上于民有利的政策出台。”
“不要和我打哑谜,直接说。”甄总理不悦道。
徐复生点点头:“甄总理,也许您不知道,在我的家乡衡阳市,市委原本准备出台一项善待老英雄的新政策,这原本是一项缅怀过去的利民政策,但是身为中南海特殊别动队总指挥的林跃昌大校,居然公然利用自己和自己家族的威望施压湖南省委,试图阻止这项利民政策的出台。”
“当然,不瞒甄总理,我家正是这项新政策的受益人,”徐复生说,“之前衡阳市委为了缅怀老英雄,为我们家做了担保,我们家这才能在银行贷款几十万,在厂区买了一套商品房,原本我父母都是指望着政府善待政策的拨款来还贷的,可是现在林跃昌这么一干预,平白让我家背负了近百万的巨大债务,甄总理您也知道,我父母只是普通工人,凭他们那点微薄的工资,是不可能还清债务的呀!”
说到这里,徐复生突然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甄总理,我真的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林校官如此憎恨我,居然还使上了这种以权谋私的下作手段,我气愤不过,这才找总理理论来着。”
甄总理轻轻点点头:“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
“有。”徐复生说着,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然后放在了甄总理的办公桌上,不一会,林跃昌和方全山的对话就通过手机的外放功能,被播放了出来。
这段录音,正是那天林跃昌给方全山的通话全纪录,由于方全山那边有录音,因此徐复生通过光脑阿蒙,就在第一时间翻录到了自己的手机上面,成为指证林跃昌的唯一证据了。
听完录音,甄总理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倒不是因为林跃昌用如此下作和卑劣的手段对付徐复生,而是他不明白,徐复生拿出这段录音,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搬到林跃昌?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说实话,林跃昌在这段录音中并没有实质性的指使举动,因此给一个职内记过处分就已经是顶天了的。
那么想中央给地方施压,让衡阳市委能顺利的出台这一政策?
这个乍看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细细想来却又是一种要挟的手段,并且中央是有节制地方的权力,但地方也有在不违反宪法精神的情况下出台政策的自由,因此,这种要挟完全可能会让中央不作为,继而产生反效果。
甄总理百思不得其解,而徐复生似乎是看出了甄总理的困惑,解答道:“甄总理不必多虑,我之所以拿出这段录音,只是想甄总理给评个公道,仅此而已。”
徐复生的解答无疑让甄总理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就这样就完了,你不准备让中央帮忙出台这个政策?或者让中央帮忙筹款?”
徐复生反问甄总理道:“甄总理,恕我直言,难道我请求,甄总理就会答应吗?”。
甄总理摇摇头:“不可能。”
“所以,我知道中央的难处在哪里,我也并不打算难为甄总理和中央,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件事林校官是冲着我来的,那就由我来解决好了。”徐复生说,“当然,甄总理我也希望您能帮我拖延一下时间,不要让衡阳市委的政策那么快破产。”
徐复生伸出一根手指,接着说道:“一个星期,只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好,我就可以筹得所有房款,而在这一个星期之内,我希望甄总理您能帮我瞒住一切信息,不要让我的父母有任何的担心。谢谢甄总理!”
徐复生说着,就向着甄总理深深鞠了一躬,而甄总理则沉思了良久良久,才抬头道:“瞒住信息倒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以帮你,不过筹款,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希望你明白,身为政府的公职人员,你是不可以参与任何经济活动的。”
甄总理的话让徐复生愣了一愣,不过很快徐复生的脸色就恢复了过来,对甄总理道:“请甄总理放心,我不会违反任何公职人员的行为准则的。”
“恩,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所说过的话,”甄总理一边说着,一边签署了一份文件交给徐复生,“这份文件可以让你拥有随时出入龙组训练基地的特别权力,从今天开始,时限七天。”
“谢谢甄总理。”徐复生结果文件,同时朝甄总理再鞠一躬道,“我也知道今天我的不请自来给甄总理带来了许多麻烦,我在这里向甄总理表示诚挚的歉意。”
甄总理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你与其有空在这里和我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才能筹到你父母那一百万房款吧。”
“多谢甄总理关心,我这就去筹钱了,甄总理再见。”
说完,徐复生就离开了甄总理的办公室,而坐在位置上没用挪动半分的甄总理,则是一直目送着徐复生离开,当徐复生把门关上以后,甄总理才长出了一口气。
另一边,徐复生离开了总理办公室以后,就径直走回到了自己的越野车上,迎着王世杰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徐复生没用解释许多,只是冷冷的丢出一句“开车,回基地”以后,就自顾自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而按照徐复生的命令机械的启动着汽车的王世杰并没有发现,其实徐复生的整个后背,已经浸满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