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惊叫道:“哎呀!老夫人也和我说过这些,我只顾着叫你送李子,却把这个茬竟忘了,幸亏我们谖儿,不然我就是一死也难辞其咎!”
若谖仔细辩了又辩,娘亲的神色极为自然,看不出任何伪装,心想,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用完晚膳,许夫人命人取了古琴来,笑着道:“今晚我可是要听我们谖儿弹琴,看有长进了没。”
红梅将琴在若谖面前放好,她纤纤素指轻拢慢惗抹复挑,未成曲调先有情。
一曲终了,许夫人赞叹不已,将若谖搂在怀里摩娑:“果然弹的好听。”
几个丫鬟也笑叹道:“便是仙乐也不过如此。”
若谖以手刮脸取笑道:“你们这几个姐姐,拍起马屁来可是连脸都不顾了。”
许夫人和丫鬟们齐道:“是真的好听。”
&}.{}若谖道:“若是你们听了燕姨娘弹琴,便觉我的琴声难入耳了。”
许夫人讶异:“你什么时候听她弹琴了?”
若谖便将经过说与她听。
许夫人浅浅的笑着,眼里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你怎么能跟你燕姨娘比,她没进咱们方府前可是靠琴艺谋生,比不得你是候门千金,”
许夫人惋惜叹口气道:“可叹红颜命薄,沦落风尘中。”
若谖抬眼看她,她还是一脸慈柔微笑的样子,并未有什么不对。
可若谖听着心里却觉得很不舒服,总觉得娘亲的话无端端的把她和燕姨娘的身份拉开成云泥之别。
许夫人见她半晌不言语,柔声问道:“小脑瓜子在想什么呢?”
若谖不甘反驳道:“既然燕姨娘出身风尘,为何蝶舞姐姐说她的身份比我们都高贵?”
“蝶舞这么说?”许夫人微蹙着眉,将信将疑。
“嗯!”若谖迎上她的目光,许夫人眉眼弯弯慈爱的看着她,若谖反而没了最初的锐气,莫名羞愧的移开了视线,靠在许夫人怀里撒娇道:“娘亲,我想跟燕姨娘学琴。”
许夫人发愁道:“你祖母不喜欢你燕姨娘,又怎会让你跟她学琴?”
若谖有些失望的嘤咛了一声,从许夫人怀里坐起,准备告辞回荣禧堂。
许夫人眼睛一亮,笑着对她说:“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若谖惊喜地问。
“你燕姨娘字写的好,可以教你书法,这个……你祖母应该不会反对,你可以借着学书法的机会和你燕姨娘学琴。”
晚上若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着发生在燕倚梦身上的种种。
与华太医的两次相遇,貌似偶遇,却更像是娘亲的刻意安排。
还有今天,娘亲先是送茯苓霜给燕倚梦,接着又让自己给她送李子,并且她知道燕倚梦每天晚膳要吃乳鸽,更可疑的是,她一再叮嘱只要丫头把李子送去,今天要不是自己心血来潮进了竹猗轩,后果只怕难以想象。
若谖不寒而栗,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娘亲,倒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有着慈悲心肠的许夫人,还是笑里藏刀的许夫人?
但若说娘亲对燕倚梦藏奸却又怎么都说不通,她如果想对付燕倚梦机会多的是,甚至不用她自己出手,只用在一旁冷眼看着老夫人折磨燕倚梦就行了,可娘亲却偏偏一次次护着她。
若谖越想越头痛不已,干脆把这个一时想不明白的问题甩在一旁,现在当务之急是洗清子辰的冤屈,顺便揭露凝烟这个贱人的真面目。
唉,不知子辰现在怎么样,千万不要饿肚子……
方府里睡不着的还有慧兰苑的许夫人,白天雨荷的话言犹在耳,荷塘里有水鬼?
莫非……是兰香阴魂不散,缠上谖儿复仇来了?
竹猗轩里,蝶舞轻声唤着支着下巴望着烛火发呆的燕倚梦:“小姐,不早了,就寢吧。”
燕倚梦应了一声,一个小丫头忙端着一盆温水半蹲在她面前。
蝶舞上前将她的手镯戒指一应取下,又将一大块袱手巾盖在下截,将衣赏护严,再拿了洗脸的细棉布帕子来,燕倚梦接过,洗了脸和手,小丫头端着盆退了出去。
燕倚梦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蝶舞瞥了一眼菱花镜里的燕倚梦,颜色依旧好看,只不过如明珠蒙尘,有一些晦暗,她的眼神痴痴的,不知在想什么。
蝶舞将她头上的钗环一样一样的取下,道:“今儿这事姨娘说是巧合呢,还是夫人有意安排?”
燕倚梦嗤笑道:“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蝶舞闻言,替她梳头的手滞了滞,脸上显出怒容来:“若是这样,夫人太歹毒了!只不知她为什么要置姨娘于死地!”
燕倚梦淡淡道:“在后宅,女人争斗自然是为了争风吃醋。”
蝶舞愤懑道:“夫人人前慈眉善目,贤良淑德,哪里看的出是这等毒妇!”
燕倚梦嘴角微微勾起:“真人不露面,露面非真人。”她眼里流露出困惑:“我只是不解,她为什么一定要借若谖的手送我李子?有哪个母亲想杀人会要自己的女儿手上沾上鲜血的?”
第二天,若谖与老夫人刚用完早膳,许夫人就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笑着道:“怎么,怕我这个老婆子照顾不好你的宝贝女儿,一大早就跑来瞧?”
许夫人笑道:“谖丫头被老祖宗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还会对她照顾不周?只怕她调起皮来无法无天,惹老祖宗生气。”
老夫人笑道:“谖丫头很好。”
许夫人微微瞪圆了眼睛,假嗔道:“这叫还好?是谁不好好学棋练字把西席气走,惹老祖宗唉声叹气的?”
老夫人扭头佯装生气地对若谖道:“你这孩子也不知给你祖母争口气,害我一大早被你母亲拿捏!”
许夫人哭笑不得:“媳妇哪里是拿捏婆婆,又怎敢派婆婆的不是,实在是看了谖儿的一手字体着急的很,若她果真是有造化的进了宫,这一手字,别说为妃,便是做女官也拿不出手。”
老夫人听她如此说,也犯起愁来:“这孩子在别的方面一点就通,唯独在棋和字方面是如此的老大难,那个棋,实在不精也就罢了,毕竟以后用的机会少,那个字,真是叫人愁白了发。”
许夫人见时机已成熟,这才道:“媳妇想举荐一人教谖儿书法,定能教的好。”
老夫人根本不太相信,连她那么优秀的嫡长孙靖墨都教不好谖儿,还有谁能教好她,但又不好拂了许夫人的意,敷衍道:“是谁这么本事?”
许夫人答道:“燕妹妹。”
老夫人面露不悦:“既是她,也就罢了。”
许夫人陪笑道:“人云,声伎晚景从良,一世烟花无碍,燕姨娘自进了方府,恪守妇道,言行得体,教谖儿书法媳妇觉得没什么不妥,况且,这书法对谖儿又至关重要。”
老夫人见她这么说,在心里想了一回,两个人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不信燕倚梦会胆大包天不安好心将谖儿往岐路上引,再加上谖儿那一手字也着实要紧,只得勉强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