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安端偷偷地从怀中掏出泛黄的麻布包,将“松骨散”放入酒皮囊中摇了摇,然后若无其事地将酒皮囊摆放在耶律阿保机面前。
耶律安端神情自若,又重新回到座位上。
耶律雁哥这会儿倒是十分殷勤,她拿起酒皮囊为耶律阿保机倒上满满一碗酒。
娇滴滴的声音令人骨肉酸麻。
“表哥,不,天可汗,雁哥为你倒酒啦”。
这耶律雁哥是耶律阿保机的表妹,也是三伯父耶律释鲁的女儿,因为耶律阿保机敬重三伯父,所以,对表妹也十分关爱。
这关爱被耶律雁哥看成是爱情,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始终赖在家中不肯嫁人,在她的心目中非耶律阿保机不嫁。
耶律安端拿起一大块羊排闷头啃了起来。
耶律阿保机面向耶律安端说道:“五弟,你慢着点儿,小心噎着”。
耶律安端忐忑不安地放下了羊排,假意地举起了酒碗。
耶律阿保机随即将装有“松骨散”的酒碗端起。
“今日猎鹿,收获颇丰,在此,本可汗敬诸位一杯,希望大家都不要拘谨,尽兴饮酒,大碗吃肉,一醉方休”。
耶律质古也极为兴奋,自己长这么大了,今日是第一次随父汗参加狩猎捺钵。
“父汗今日兴致勃勃,我也要为大家舞上一曲助兴”。
此时,耶律雁哥更是兴奋,因为她暗恋天可汗已久,希望借此捺钵之机寻找机会,向天可汗早点表白自己的爱意。
耶律质古步入帐中起舞,袅袅婷婷。耶律雁哥倒酒把盏,情真意切。
众人都在观舞,击掌声不断,唯独耶律安端心乱如麻,无心观舞。
耶律安端见众人情绪高涨,已经没人注意到自己的一言一行,于是高声附和。
“对!对!咱们就按天可汗旨意,不要拘谨,尽兴饮酒,大碗吃肉,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耶律阿保机抬起右手来,将“松骨散”酒碗送到唇边。
“诸位,来、来、来,大家满饮此杯”。
刚要饮下碗酒,就听到帐外突然人声嘈杂。
耶律阿保机见外面乱哄哄的,不禁皱起了眉头。
“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耶律阿保机放下了“松骨散”酒碗。
帐外,萧粘睦姑急得直跺脚:“快去禀报,我有急事要面见天可汗”。
“疯婆子,天可汗正在宴请群臣,这会儿没空见你”。
萧粘睦姑不顾可汗侍卫拦阻,冲进大帐。
“天可汗、天可汗……”
众人正围坐在桌旁燕饮,萧粘睦姑不顾一切冲进捺钵大帐。
述律平看着急匆匆进入捺钵大帐的萧粘睦姑有些疑惑。
“老五媳妇儿,你怎么这么性急,莫不是家中出了什么大事儿”?
萧粘睦姑披头散发、惶恐不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倒在耶律阿保机面前。
“粘睦姑,都是自家人,你就不必如此拘礼了”。
可汗侍卫冲进来向天可汗请罪。
“启禀天可汗,这个疯婆子擅闯捺钵大帐,微臣没有拦住,请天可汗降罪”。
“你下去吧”。耶律阿保机挥了挥手背。
萧粘睦姑四顾左右,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指酒碗:“启禀天可汗,这酒碗里,有……”
耶律安端见自己媳妇就要坏了大事儿,急忙先发制人,一把拦住了萧粘睦姑。
“我说粘睦姑,这深更半夜,你疯疯癫癫的跑这儿咋呼啥?耽误了天可汗的雅兴,还不快快请罪”?
萧粘睦姑大叫一声:“天可汗这酒不能喝,喝了会死人的”!
耶律安端听了妻子的话,立即骂道:“疯婆子,你简直是胡说八道”。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再敢喝酒了,都乖乖滴放下了酒碗。
述律平环视四周,你们都下去吧。
女侍们都主动地退下了。
唯有耶律雁哥紧张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耶律阿保机的酒碗,生怕天可汗大意喽。
耶律安端面向萧粘睦姑骂道:“你个疯婆子,胆子也忒大了,你竟敢巫咒天可汗”?
耶律安端一把拽起萧粘睦姑。
萧粘睦姑晃晃身子,站了起来。但还是死死地盯着耶律阿保机的酒碗,生怕天可汗吃了这碗酒。
耶律安端见天可汗已有了警觉,只好麻痹天可汗。
“大哥,难道会相信这疯婆子的话不成”?
耶律阿保机一时倒是无话可说,只好沉思不语。
耶律质古见此时大家都很尴尬,于是劝道:“父汗,五叔是您的一女乃同胞,你应该相信他”。
耶律阿保机见女儿都这么说了,于是,再次端起“松骨散”酒碗。
萧粘睦姑急忙跪倒,流着痛苦的泪水,一把拉住天可汗的袖子。
“天可汗,这酒万万不能喝啊”!
耶律质古见萧粘暮姑对父汗拉拉扯扯,早已心生不满。
“五婶,你别拉拉扯扯的。难道你非要挑拨父王与五叔的血脉亲情”?
“老五,咱们接着喝”。耶律阿保机不动声色,再次端起了酒碗。
此时的耶律安端得意极了,也端起了酒碗,就要与耶律阿保机撞杯。只要这碗酒下肚,这天下可就该易主啦。
他的耳边响起了耶律辖底的话:“这件事儿别人上不了手,只能靠你们自己帮自己”。
见天可汗就要把此碗酒送到唇边,耶律雁哥神色慌张,一把抢过耶律阿保机的“松骨散”酒,仰脖灌了下去。
众人惊诧。
耶律雁哥立时嘴唇发青,嘴角流出了鲜血,她捂着肚子,渐渐地倒了下去。
耶律阿保机:快,传御医直鲁古。
天可汗抱住了耶律雁哥的头。
“雁哥,傻孩子,你为什么抢着喝了这碗酒呀”?
“天可汗,我不后悔”!
耶律雁哥的眼中流下了最后一滴泪珠。
“能够为自己心爱的人做一件事儿,我就是死了,也绝不后悔”。
耶律雁哥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
“雁哥,再坚持一会儿,郞中马上就到,他一定有办法的”!
直鲁古手提着药箱进入捺钵大帐。
“启禀天可汗,可敦,可不得了啦。这酒是被人做了手脚的”。
直鲁古看到耶律雁哥的嘴角流出暗紫色的血痕,说道。
“快把耶律雁哥抬到床榻上去”。
男侍、女侍手忙脚乱地把耶律雁哥抬到床榻上。
直鲁古为耶律雁哥把脉。
耶律阿保机见表妹为救自己生命垂危,顿时雷霆大发。“粘睦姑,你站起来,有什么线索快告诉我”。
“罪臣之妻不敢站着说话”。一见死了人,萧粘睦姑更不敢站起来说话了。
“粘睦姑,你先起来,快快说出实情”。
“天可汗,我,我真的不敢说呀”!
萧粘睦姑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一旁的耶律安端。
述律平安慰道:“粘睦姑,为了天可汗的安危,你一定要说出实情”。
“我若说出实情,就会招来横祸。安端,他也许会杀了我”。
述律平说道:“老五媳妇,天可汗自会为你做主的,你出了差池,安端,他逃不了干系”。
述律平说着,恶狠狠地斜觅了一眼耶律安端。
萧粘睦姑见有可汗做主,也顾不得自身有什么危险了。
“耶律剌葛、耶律迭剌、耶律寅底石、耶律安端他们,他们图谋反叛。
“你再胡说,我一刀宰了你”。耶律安端说着拔出弯刀。
“放肆”。
见天可汗大怒,耶律安端收回了出鞘的弯刀。
述律平和颜悦色:“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老五媳妇儿,你说话可有证据吗”?
“八斤姐姐骑着快马给我送信儿,说是姐夫和迭里特配制了一种剧毒,叫什么‘松骨散’交与了安端”。
耶律安端叫道:“信口雌黄,简直是一派胡言。天可汗明明好好的坐在这儿,哪来的剧毒”?
萧粘睦姑站起,将泛黄的麻布包从怀中掏出。
这下,耶律安端后退一步,眼中露出一丝丝惧怕。
萧粘睦姑小心翼翼地将泛黄的麻布包交与耶律阿保机。
“这是耶律辖底交与安端的剧毒,昨夜,我趁安端熟睡之机偷偷地分成两份”。
“这是什么玩意儿”?
“耶律辖底交代过,这是‘松骨散’,要在天可汗围猎捺钵这些日子瞅准了机会下手,废了天可汗的武功,然后,赶回去与他们里应外合”。
耶律阿保机与述律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耶律质古惊呆的嘴巴则像个漏斗,久久没有合拢。
萧粘睦姑继续说道:“别看我姐夫辖底老么咔嚓眼,顶数他像匹儿马,爱尥蹶子了”。
“‘松骨散’?要废了我的武功?哈哈哈哈”!
述律平面向耶律阿保机嗔道:“天可汗,亏你还有心思笑”。
“这是真的,就他们几人”?
还有老二剌葛的媳妇辖剌巳。
“老二的媳妇儿也急着要当天可汗”?
这时,直鲁古急着来报:“耶律雁哥饮用了鸩毒,已不治身亡”。
耶律阿保机满脸怒气:“这就是‘松骨散’?你们竟想毒死自己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