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就是三月春风,吹拂得连鲤浑身一通好不畅快。
连鲤收工式地拍拍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眯眯说道:“那便这样,小准儿朕要啦。”
回到队列隐藏于人中的司寇准恭敬半躬着身子,与一众世家子弟跪伏行礼。他看着低头疾跑的公公端来茶盏,看着上头的连鲤笑眯眯饮了茶水,毫无风范地拿袖口擦了下嘴,不由得微微皱眉,虽然入宫先前一众人都有各种德行学识的考察……可是就这么简单自己就成了皇帝侍读?
与自己先前的计划有些出入。司寇准微微皱眉想道,好像小皇帝并不是单纯地出于念恩之情。为什么自己总有种阴谋笼罩的预感?是自己想的太复杂,还是帝王之心太过莫测?
说到莫测,司寇准又摇摇头,直觉把它划掉了了。他面前这小皇帝哪有什么帝王之心?
苦思半晌,司寇准的脸上忽然有些明悟的怪异表情:果然,这皇帝……真的是看热闹滚下去的吗?
“陛、陛下?这……这使不得……”随旁听候旨意的侯公公紧张得嗓子都尖了起来,“今日还未举行正式殿试,这就……”
“这就什么?”连鲤一脸的土匪做派,复又市井粗民般抖索了两下脚,挑眉问道:“朕定的人,侯公公有意见?”
“这……老奴不敢。”侯公公的脸如苦瓜,纠结半天才再说道,“那至少……侍读已选定一人,陛下看其他人?”
“正所谓一文一武,侯公公自行安排,让剩下的人打一架便是。朕向来是个行事公正的好皇帝。“
听闻此言,司寇准与众位子弟不约而同地在心底默默吐槽了几句。
连鲤无所谓地耸耸肩,三言两语结束了这事儿,便憋不住笑意撒丫子欢快下了台阶,一把拉住司寇准的袖子,满心欢喜。
“小准儿,从今你是朕的了,你跟朕走吧!”
司寇准站起身来,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比连鲤高了一个头多,低头,认真看那时年幼的她满脸灿若桃花的笑意,眼若琉星。
他亦微微一笑。
“遵旨。”
第二日,向来蹦蹦跳跳的魏国皇帝连鲤顶着双黑眼圈出现在众人面前,一看便是又一夜未曾睡好。
初见司寇准,她便欢喜得一夜未睡,总在想着那人怎么连手指甲都那么好看,裹着被子滚来滚去难以入眠,最后连在一旁熬夜服侍着的小宫女也都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睡去,她依旧睁着眼难以成眠。
到了一大清早,宫女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连鲤哄骗起床,一路火急火燎地赶着去慈济宫向太后请了安,直到用过了午膳之后才得了闲。
连鲤大半天都困乏得很,半睡半醒间由宫人们半扶着赶往各处,直到得了空休息了,她才垂头丧气闭着眼模着路,一**坐在宫女早已备好的矮小软榻上,马上软绵绵地趴在靠垫上。
感觉到旁边候着的宫女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她撒娇一般扭了扭身体,皱起眉头,可怜兮兮地嘟囔说着:“头好疼。元香,困。练了一晚上的功呢。”
“陛下!奴婢不是元香,奴婢是岫玉啊。”
小宫女岫玉愁苦着张脸,一脸无措地看着庭间候了半天的两名少年。她是自元香走后不久才上任的,与小皇帝之间半新不旧的。因皇帝十分不喜如石兰一般年纪的大宫女们,岫玉虽然入宫年纪小,但是在宫里待着的年份却够长,胜在手脚利落。于是她便入了皇帝的宫中服侍,好在平日洗簌一类事务皆有太后宫中的宫女们帮衬着,她所需要的只是陪着小皇帝每日上下学,见见太后而已。
此时岫玉就觉得陛下估计又是做什么胡梦了,看了看庭间的二人,有些为难地再次轻轻附耳提醒道:“司寇公子来了。”
丝扣公子是什么籽?
连鲤迷迷糊糊地回转着并不灵光的脑袋,忽然间好似一道闪电劈过,猛地直起身,两眼发愣看着眼前的人。
“小准儿!”
她情不自禁一笑,瘦巴巴的露出小巧尖尖的虎牙,脸颊还隐隐有着睡醒不久依旧残留的红印,特别是那张带着黑眼圈的黄瘦的小脸更加惨不忍睹。
眼见皇帝醒了,虽然一脸的傻相,司寇准下意识便无视了过去,照旧无甚特殊表情,不慌不忙行了礼,做足了礼数。
“快起快起。”
连鲤的心情瞬间变好了,那缺少睡眠的无精打采的神色烟消云散。这一块澄蓝的冷玉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好似一片广阔无极的大海铺展眼前。毕竟连鲤是孩儿心性,要不是岫玉提点着,连鲤几乎要一下跃下坐榻奔向他去。她难受地扭了扭**,有些不乐意地端正坐姿,却憋不住一脸傻笑地问:“你怎么来了?”
司寇准刚刚行礼完轻收双手,听闻此言竟愣了愣,肺腔突然涌现一阵瘙痒,他勉强憋住轻轻咳了咳,及时化解了脸上的尴尬,面上有些无奈地笑笑。
岫玉几乎要扶住额头悲叹起来,附身轻轻在连鲤耳边提醒:“陛下择选侍读之后,依照惯例第二日总要私下召见一番的。”
“啊,宣召侍读么……朕,当然记得!”连鲤急忙表明自己的超强记忆力,摆出一脸的赞赏钦佩加迷之笑容,笑眯眯地看着司寇准:“小准儿的诗文……呃,武功……呃,应该极好,人也精神,朕心甚慰啊……”
她每呃一声,酒越尴尬起来,这才想起自己昨日根本没有考察司寇准的底子,直接挥手便招入了自己身侧。
“陛下谬赞。”司寇准听着这不着边际的一连吹,眼神波澜不惊,嘴角却扬起一如往常的淡笑,不卑不亢,客客气气。
倒是庭间有谁带着尴尬与不满,也学着那日司寇准的模样故意压着声音咳了咳。连鲤狐疑回头,看着司寇准身旁的孔武少年,一脸的惊讶。
这人咋这么黑?
“你是谁?”
“臣,卫若山之子卫丰。”
那武力少年卫丰,方正的黑脸上没有尴尬,反而是眼底带着些不满,赌气一样大声报答,只是那脸色实在太黑,连鲤的注意力全然不在他的不满情绪上,只是愣愣看着那人一开口说话,那黑乎乎的脸蛋儿上露出白花花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