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水三娘一走,洪曼青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担心问道:“洛雪和陛下的婚事……怎么样了?”
司寇准没想到话题变得这么快,也转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洪曼青到底问的是什么意思,不由得一愣:“什么婚事?”
洪曼青听了这话却误会了,有些气急,脸上带着愤愤然与女儿家的羞窘,疾声问道:
“你什么消息都没听说?难道……陛下就不想对落雪负责吗?!”
负责?司寇准向来聪明,当一个男子要对一个女子用上了“负责”这个词的时候,往往都会带着香艳的色彩。
但是他明明听得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却依旧不明白洪曼青为何会用在连鲤与施洛雪的身上。
“陛下和洛雪……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司寇准虽然不知道她听说了什么,如此声明道。
洪曼青先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大概是在确定司寇准是不是属于包庇连鲤的那种人。
“真的没有,我可以作证。”司寇准无奈道,心中默默想着,就算皇帝陛下向来极其喜欢洛雪,但是他总感觉是出于像兄妹一样的情感,再说了,连鲤个子都还没长高,还怎么可能想那些儿女私情?
洪曼青见他言辞凿凿,庆幸之余又有些尴尬,讷讷说道:“我……也是路上听人说的,你别把话往他们那儿说。”
“路上?有什么传言?”司寇准问道。
洪曼青摇摇头,不情不愿地说道:“还是以前那些没用的话,魏国陛下先天不足,羸弱无能,什么的……”
司寇准用眼神示意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讲,看了看四周无人,又低声问道:“那你待会儿去洛雪府上问的是这事儿?”
洪曼青缓缓点了点头:“不过……现在知道了,就不用问了。我先回我家。过几日再约她一同出来。”
司寇准也随着点头,忽然迟疑问道:“如果陛下和洛雪在一起……你会阻止么?”
洪曼青瞪大眼睛,惊讶他会问这种问题,认真想了想,又颓丧地摇着头说道:
“我肯定会阻止啊,劝洛雪别嫁进皇宫,鬼知道三宫六院以后要塞多少人,但是我只是个局外人吧……虽然这样不大好,但是他们成亲之前我会尽我所能劝说洛雪,可是,如果洛雪执意要嫁,成亲之后便是别人的事情了,我也只好在其他事情上多帮她点了。”
说完,她抬头看了司寇准一眼,不知为何,发现二人之间如幼时般自然相处,一股自然而然的笑意便浮上来她的脸颊:“司寇准,你还是没变。”
司寇准一挑眉,看了看洪曼青高挑的身段,想起了连鲤那小矮子般的个子,有些忧心,摇了摇头道:“这些年,你倒是变化了不少。”
洪曼青看着他,心底温暖潮流涌动,眼眸晶亮,心想着,自己才没变呢。
天色不晚,二人又闲聊两句便散了。司寇准看着洪曼青恋恋不舍地骑上马,轻策马蹄,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静默良久,才回府去。
夜色降临,墨色弥漫,而后院的宰相书房,灯火通明,在窗纸一侧,映出了薛燕回与司寇向明无声对峙着的侧影。
“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司寇向明隐含怒气放下手中的笔,将薛燕回按在文册上的手拿开,一把摔了饱蘸墨水的毛笔。
薛燕回愤愤不平地又将手伸出按在他面前的桌上,不顾手上的墨渍,又挡着司寇向明的公文,幽幽道:
“闹?当年的事情,你明明是知道的,也默认了。我第一眼就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是水三娘,现在你一句话不与我说,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和水三娘一模一样得可怕的女人进府,你根本没有考虑到我,让我多少人面前难堪!司寇向明,你置我于何地,到底是谁在闹!那女人到底是谁!”
她一连串的发问,今日受的委屈一并化作暴怒甩向自己的夫君,原以为会激起司寇向明同样的怒火,谁知他却只是舒了一口气,摇摇头,并不说话。
“你什么都不解释?”
薛燕回的心有些冷,极为厌恶这种被排斥在外却又被算计在内的感觉。
“你不需要知道。”司寇向明冷声道,又伸手要将她的手拿开。
他冰冷的态度更加激怒了她,薛燕回暴怒甩手,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疯狂地打落笔墨,撕毁书册,将司寇向明辛辛苦苦批阅好的文册尽数销毁。
司寇向明的脸色极为难看,可却又忍着怒火,带着阴郁的眼神,看着发疯的薛燕回,直至她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才淡淡说道:“完了?那就出去。”
薛燕回脸上闪过受伤的表情,悲凉地看着他,幽幽道:“司寇向明,我们是夫妻!为什么你明明都这样生气了,都连发火都不愿意对着我发火么?”
听这话,司寇向明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也许是出于可怜薛燕回的原因,终于简洁说道:“既知我们是夫妻,就应该接受我的安排。”
“安排?”薛燕回垂眸,将染了一袖的墨汁捏紧,看着那乌黑的墨水从之间一滴滴坠落在地,绽放成花,低声说道,“你偏袒司寇准母子,可别忘了,冶儿就快回来了,他也是你的孩子!”
司寇向明听她一说,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司寇冶。多年未见,不知那孩子在东方岛屿上可有修心养性?以往那粗暴的性子如果改了,那孩子……
毕竟是如果,到底那孩子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司寇向明想着,摇了摇头:“冶儿最近不会回来了。”
薛燕回震惊无神,喃喃抓住司寇向明的袖子道:
“为什么冶儿不回来了?你不能……你不能因为我无理取闹,就不让那可怜的孩子流落在外,他从小就不操心穿衣住行,你让他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呜呜,我的孩子……不能不让他回来……”
说着,薛燕回抓着司寇向明的袖子,真的哭嚎了起来,也许再无理取闹、不识大体,她终究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司寇冶就是她的软肋,一旦知道即将失去,那感觉比要了她的命还要难受。
司寇向明有些厌恶地皱眉看着沾染到自己身上的墨汁,但是却在面上带着怜惜的表情,将薛燕回揽在怀里,轻轻拍着背,皱着眉道:“别哭了……我知道委屈你了,相府算什么,我会把更好的东西留给冶儿的。”
薛燕回抽搭着,却并不相信,紧紧靠在司寇向明的怀中抱着他,依旧流着泪。司寇向明轻轻拍着她的背,远远地看着窗外的天际。
相府算什么,还有更好的东西在等着他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