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浅浅叹口气问他们,“你们是不是以为,咱们瑞瑶教名下的商号,就只能开在莲城里头?”
谨一和刘二摇头,当然不可能,瑞瑶教大长老因是长驻莲城,历任的教主才会由着韩家掌理瑞瑶教在莲城的生意和产业。
只是历任教主没想到,多年来的听之任之,竟让韩家人将瑞瑶教在莲城的商号视为己有。
让春江铺纸研墨,黎浅浅在纸上画下几个圈,“这是莲城,这是云城,这里是南城,莲城被韩家人把持,云城的商号呢?自然也被云城分舵主管着,打理南城的生意的,是南城分舵主。”
“没错。”
“这些分舵主各自为政,旗下的商号生意也各有好坏,但是他们每年上账都是怎么说的?”
年景不好所以生意很差,官府故意找碴,导致生意受影响,几乎都是报忧不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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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看瑞瑶教,都觉得我们财大气粗,为什么?可是明明每年上报的帐几乎都是入不敷出,要不然表舅也不会想着要开拓财源。”
瑞瑶教就像是个老旧的大型企业,里头有很多宂员,还有很多中饱私囊的中高主管,在这个企业里工作的中低阶层员工,是看不到任何升迁机会和管道,他们努力工作却得不到应有的报酬和赏识。
这个时代或许和她上辈子有所不同,但凡是人,都想要得到别人的肯定,从别人那里得到赞美,所以她在珠宝坊推出职责表,还有奬惩制度,明明白白的告诉那些伙计,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奖励,得到赞赏。
有他们一个努力的方向,让他们不再迷雾中如瞎子模象般危颤颤的探索前进,方向给了,再给他们机会提升自己,让他们学识字,不要求学得多好多强,她又不要他们去考秀才,然而识字对他们的工作有所帮助的。
有了成就感之后,他们自会要求自己上进,让他们常回训练中心,令他们多认识些人,增加见闻,见多识广之后,看到别人因进步而得到奖励,
师父既已将教主一位传给她,那么瑞瑶教教众的生计,就落到她肩上,大长老这些掌控着教中绝大多数资源,却以图利自家为重的人不能留,二长老不止是图利自家,还压柞教众及百姓,这种人也不能留在教里。
三长老嘛!还有待观察,四长老倒是一心为教众做事,不过他的妻子颇有私心,其实这也很正常,为人父母当然要为自己的儿女多考虑一些。
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谨一听了黎浅浅的问话后,不禁陷深思,外人觉得瑞瑶教财大气粗,为什么?他跟着教主走南闯北,最是知道他的脾性,看似脾气不佳的黎漱,其实很能挨苦的,出门在外,他其实很好打发的,哦,对,吃,只要好吃,他啥都吃啊!就算是窝在街边吃路边摊,他也不介意。
穿、住其实也都不讲究,在家里,穿着光鲜身上的佩饰一件不落,出门时,他也能将就,一身再简便不过的长袍就成。
那这财大气粗的印象究竟从何而来?
谨一没绕过弯,刘二已经想明白了。
财大气粗的是谁?其实不言而谕,他们为何财大气粗?也许大长老和那些分舵主们自己过得很一般,但架不住家里人挥霍啊!尤其花的都是别人的钱,那花起来更是毫无顾忌了。
仗势欺人的肯定也不在少数。
“为何大长老一公布要为表舅开收徒大会,就有那么多人来?为的是什么?无利不起早,没有利益,那些人为何千里迢迢跑到莲城来?”黎浅浅的问题一个又一个。
“大长老那时为何要把蓝先生留在总坛?他是如何事前就得知,会有这么多人受伤?还有,可曾有人想过,蓝先生并不常住总坛,那些被他救治过的人的家里,若要表达感激之情,会向谁表达这份感谢之意?”
“收徒大会过去多久了,刘二,这段时间里,大长老一家收到多少人家的谢礼?”
刘二愣了下才回答,“那可就多了,金银珠宝这些还好说,重要的是这些人脉啊!”
“是啊!人脉。”黎浅浅又问,“这几年,韩家与这些人家走的礼,是由他们自家支出的吗?谁负责送礼回礼的?”
这次换谨一回答了,“当然不是,走的是公中的帐,都是韩见的妻子负责记这些礼。”他略迟疑的道,“这些人家送来的礼,公中的帐里全都没看见。”
他和黎漱虽没回总坛,但每年的帐都有人负责通报给黎漱,谨一身为他身边唯一的贴身侍从,自然要比旁人清楚。
送出去的礼走是公中的帐,花的又不是自己家的钱,那自然是怎么有面子就怎么送,做的是大长老的脸面,韩见夫人送起礼来是毫不手软,就算大长老有话,她也多的是话搪塞回去。
“我说的不过是我所知道的,在此之前呢?在这任大长老接任之前呢?”黎浅浅问完之后,就不再言语,谨一和刘二心里却是掀起风浪。
为何世人都说瑞瑶教财大气粗?所以就算他们说破嘴,就算让人找到了所谓宝藏,都没人相信瑞瑶教并没有宝藏。
不就是因为韩家族人、各分舵主们出手大方吗?
“您打算怎么做?”
黎浅浅看谨一一眼,并没说话,刘二倒是反应过来了。
“您打算要和大长老撕破脸?”刘二惊讶的看着她,眼前的女孩个头还不到自己的肩膀呢!
“可不是我要和他撕破脸,而是他要和我撕破脸。”黎浅浅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莲城这些商号在他手里几年了?生意究竟做的如何,明眼人看就知道,他韩家人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啃的是教众的血肉,吞的是瑞瑶教的利益。”
谨一张大了嘴看着她,“您是打算把韩家清出去?”
“难不成你以为,我费那么大功夫,整顿瑞瑶教在莲城的商号,为的是大长老回来后拱手相让?”黎浅浅赏他一记白眼。
谨一呵笑两声,“您打算怎么做?”
“按计划去做,歇业的商号陆续开张,照常做生意啊!”两手一摊十分的无赖。
刘二不禁要问,“那您让鹰卫调人过来是……”
“为了以防万一啊!咱们从大长老手里挖走了那么大的利益,你觉得他会老实认命?”
不会。
别说大长老了,就是韩家的小辈,也不会肯的,他们可都在引颈期盼大长老的归来,好从黎浅浅手里把那些商号给抢回来,要知道那些商号牵涉到的利益可不小啊!
不过因为新教主新官上任烧的这把火,让韩家族人们都有了危机意识,他们纷纷打定主意,一旦这些商号重新回到他们的手中,他们就要设法把这些商号变成是自己的。
具体怎么做,众人心里都没谱,但所有人都有了个共识,那便是绝对不再让人有机会,将这些商号从他们的手中夺走。
他们信心满满,毕竟这么多年来,在大长老的庇荫下,就算他们闹出人命官司,都有人会帮他们摆平,这次大家不过是想把商号变成自己的,这会有多难?
韩修兄弟几个也如是想,却没想到,接到祖父和父亲已近莲城,匆忙出迎会看到一个瘦月兑了形的祖父。
韩见见儿子来了,便令车队暂停,领他们兄弟去见大长老。
韩修兄弟互相交换了一眼,以往大长老出行归来,都是骑在马上展现他老而不衰的一面。
但这次似乎有很大的不同啊!
跟着父亲走到车队中最华丽的一辆马车外头,侍从掀起车帘,大长老虚弱的偎靠在宝蓝色五蝠捧寿大迎枕上,车内光线灰暗,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祖父的样子,只见他不再似他们印象中,那般高大伟岸,如松柏般耸立在他们面前,似盘石般坚定不可移。
现在的他瘦得不成样,眼睛也混浊了,不再炯炯有神。
韩修兄弟最怕的面对的就是祖父的眼睛,那般锐利,似乎能看在你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但是现在,不复存在了!
他们觉得欣喜的同时,也同时感到恐慌,欣喜的是面对祖父时,不再令人恐惧,恐慌的是,这样的祖父,要如何震慑新教主?虽然那是个小丫头,但眼前的祖父根本令人兴不起畏惧之感。
韩修正想说什么,就看到跟在祖父身边的祖母,他震惊的瞠目结舌直膯着她看,韩纬原以为大哥一见到祖父,就要请祖父和父亲为韩林主持公道,没想到却迟迟没等到他开口,不由抬眼看他,看他那模样,不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怎么会?
“她怎么在这里?”
“没大没小的,看到祖母不会开口请安吗?”。韩见走过去就朝韩伦踢了一脚。韩伦吃痛跪了下去,不敢再开口,眼睛却是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大长老夫人瞧。韩漳算是兄弟中最冷静的一个,不待父亲开口,他就已经恭敬跪下给二老请安。
大长老夫人低眉顺眼的跪坐在丈夫身边,大长老一手紧握着她的,似乎在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韩见深深的看了继母一眼,见儿子们都给二老见礼了,才命侍从放下车帘。
“走吧!”韩见挥手,车队缓缓起行,韩修等人上马跟在父亲身边。
“儿让人回去通知,让他们备好热水、饭菜,等回到家就有热饭菜吃。”韩修说着自己的安排。
韩见却摇头,“不必了,去,到前头打点去。”
立刻就有人领命而去,韩修兄弟不解,“父亲,再赶一赶,就能进城,何苦在外头耗着?”
“你祖父年纪大了,车不能赶得快了,他会受不住的。”
韩修兄弟面面相觑,祖父的身体竟然虚弱至此?
他们好像看到,美好的期盼在眼前崩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