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姑娘狠狠擦了擦眼睛,好让自己的视线不那么模糊。
回手牢牢握住他,一定是她方才乱挣扎不肯让他牵手才会变成这样,如果可以重来,刚才她一定乖乖让他牵,不,她一定会紧紧地握住他,握得比他还紧,哪怕他嫌疼,她也要死死握着。
方才她在人群中说的那一句“我是他夫人。”他是听到了的,真是奇怪,周围那么吵,他却偏偏能够敏锐地抓住她的声音,好似她于他是特别的存在,特别到让他多了好些弄不明白的事,特别到他变得不像他。
特别到明明已经对于死这件事释然的他,却恨不得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并不是不甘心天妒英才,并不是恨诅咒的不公平,仅仅只是想再多留在她身边一点时间,哪怕一刻也好
原以为她给了自己转生珠再加上吉泽的帮忙他可以继续活下去,他的确是这么感觉的,可][].[].[]身体里隐约涌上来的血气却像是潜伏在暗夜中的狼群,就等着这一刻的袭击。
在皇山被八公主拍了那一掌吐血的时候,他便笃定转生珠并不能救他,只是没料到死期来得这样快,一定是他太过得意,上天才会再一次地夺走他的一切,亦如七年前他封爵的那日一样……
…………
吉泽的念咒停止了,甚至周围的吵闹声都停了下来。
夏姑娘只感觉到反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再没了力气,宛若漫天飞舞的红叶,在她手中消然殆尽。
“夏夕雾……”吉泽不安地看向她,他明白眼前的少女一心想救夜一,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努力了那么久,却落得如此结局,依她的性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有些慌乱地安慰道,“人各有命,如果没有遇见你他可能早就死了,你无须自责。”
“夜一……”夏姑娘恍若未闻,只是伸手将夜一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好让他睡得舒服些。
一旁围观的看客中有人叫起来:“死人啦!死人啦!”
“你看,那人胸口都没有起伏了,肯定死了!”
“真晦气!死在路中央。”
“那么年轻就当寡妇,真可怜。”
残月站在夏姑娘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听着这群人凉薄的话语,喉中一片晦涩,他能做的只是掏出剑把这群无聊的看客给吓走。
“是不是我太小气只给了他半颗珠子,如果给了他一颗是不是就能救活他?”夏姑娘自责地攥紧拳,指甲陷进肉里只一片钻心的痛从掌心传来。
吉泽忙解释道:“半颗已经够多了,是转生珠的力量太过强大,他凡人之躯难以承受,才会,才会适得其反”
“这么说,是我害了他。”夏姑娘只觉得喉中涌起一股血气,咽了咽,只觉一片灼热。
为什么她都没事,偏偏小王爷承受不了?
如果不是她没有弄清楚就喂了他半颗珠子,如果她能想办法顶住夜王妃的威胁坚持替他治疗,夜一他一定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她一定会,好好地问他,方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一切,都晚了。
她不会傻到自欺欺人地说夜一还没死,他只是睡着了而已。死了就是死了,再救不活了。
愣愣地看着那张苍白的面容,黑色披风包裹着他,只觉得这画面分外凄凉。
曾经金戈戎马意气风发的小王爷,却连死,也死得这般冷清,还得让这帮人指指点点!
胸口有气,夏姑娘抬起脸扫视了一眼那帮看热闹的人,忽地凭空画符,平地起火。
地上的红叶被火舌卷起,啥时间火烧得更旺了。
那帮看客被这忽然出现的大火吓得不轻,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那人好像是夜王府的小王爷!”
“一定是他死得不甘心,怨念起了火!”
“小王爷恕罪!”
“小王爷安息吧!”
众人吓得膝盖一软,纷纷跪了下来,得罪了权贵可是要杀头的!他们刚才对着小王爷的遗体指指点点,还对着小王爷的夫人出言不逊,若是怪下来那得一起陪葬啊。
“残月,送小王爷走完最后一程吧。”看着这帮屈服于权势的市井之徒,想起他们说的那些风凉话,心中生出一丝厌恶来,夏姑娘疲惫地收了手,小王爷的最后一程她必须让他走得安宁,而不是在这闹市中被人当猴子围观。
吉泽跳出来,凭空变出一片云来:“我来送吧。”
没等夏姑娘说话,便念咒毫不费力地将夜一移动到了软绵绵的流云之上。
夏姑娘也跟着上去,回头对残月道:“你也上来吧,我们送小王爷最后一程。”
残月沉默地跟着上去,跪在夜一身侧,吉泽一扬手,流云便缓缓朝着苍穹飘去——
那一日,小王爷驾云仙逝的话在整个皇城炸开了锅,当年小王爷出生时天边紫云缱绻的事便被翻出来说了个遍,众人都觉着,定是天妒英才才会让三岁能诗七岁能诵,十七岁封爵的小王爷英年早逝。
而一夜之间,小王爷的府邸便成了空宅,夜王府的人来寻夜一的遗体,却什么都没寻到,他就好似传言般驾云仙逝了。
而一并消失的,是那个陪在他身边的夏姑娘,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就连夏家人都未能找到。
***
一个月后。
一台花轿风风光光地进了冷家大门。
只是听说,新郎那晚喝得伶仃大醉,嘴里不住地说着他的新娘不见了。
众人只当他是喝醉了说胡话,笑着继续灌他酒,谁叫他娶了名扬皇城的大美人李楚柔呢?嫉妒他的人可不少,谁也不记得一个月前消失的他曾经的未婚妻夏姑娘。
别人的事,很快就会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化,却在某些人的心里扎根般地挥之不去。
新郎被人搀扶着进了后院的新房,脚步蹒跚,险些跌倒。
“少爷,您看着点儿路。”丫鬟们捂嘴笑道。
婆子在旁边一边说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边朝坐在床边的新人撒着花生桂圆。
新郎面颊绯红,看着身边的新娘,伸手就要去摘她的红盖头,却无奈喝得太醉,手伸到一半便垂了下来,身子一歪,倒头栽在床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夏姑娘”
新娘身形一僵,负气地扯下红盖头,对着满屋子一脸尴尬的婆子丫鬟们呵斥道:“都给我下去,仔细你们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掂量掂量着。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