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下月就要被抬进湛王府,傅灵也要进宫陪伴慧公主。傅芸傅雅与她们姐妹一场,自然舍不得,便定下八月二十三在侯府最后小聚一次。这是王氏的意思,老太君二老爷都觉得甚好。尤其对傅瑾,整个傅家族里都重视起来。湛王侧妃,多少京中贵女都梦寐以求的位置,却被傅家族里的小姐给争到了,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到了二十三这天,王氏一大早就派了马车过去接人。几位小姐给老太君请安后,王氏去准备中午的酒席,便让曼烟曼幽作陪。
逛了会园子,傅隽说以后不能来上学,想去浣花阁再看两眼。众人想她落选了,心中不爽快,独自散散心也好。傅瑾傅灵等人则受邀去了琉璃院。
傅家三房彼此间少亲近,傅曼娴、傅曼纾又是庶女,这些姐妹们甚少来琉璃院。今日与族姐们一道过来,才感觉到这院子的别有洞天。
尤其是八小姐傅曼幽,看到傅曼烟的卧室如此宽敞,身边丫鬟加起来上十人,脾气就呼呼上涨。“今日才知道,三姐姐的院子可真大啊,伺候的人也多。不愧是我们的姐姐呢。”
曼烟但笑不语,这会说什么都是错,不如不说。
五小姐傅曼纾、六小姐傅曼华、七小姐傅曼娴都在悄悄打量,只觉这卧室除了格外开阔,还飘着一股浓浓的墨香。
傅瑾娇嗔道:“烟儿一定颇好书画吧。好浓的墨香味呢。”
曼烟凝视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嘴边的梨涡流泻出一丝娇羞。傅瑾还是开心的吧,从小户人家的女子一跃成为皇室宗亲,在谁看来都是求也求不来的造化。
她的心更沉了。
八小姐阴阳怪气地道:“瑾姐姐不用羡慕,回头你的卧室怕是比这好上十倍百倍呢。”
傅瑾羞红了脸,纤手挠向她的咯吱窝。“你这促狭鬼。”
两人推推搡搡到了床边,傅曼幽痒得躺到床上直缩起身子,口中不住求饶。“瑾姐姐快饶了我吧,我不敢了。”
傅瑾见好就收,跑去傅灵傅芸处,同她们一起看三小姐平日的练字。那些字横平竖直,看着有些生硬。
八小姐傅曼幽也准备起身,手向后一撑,模到了曼烟平日记事的簿子。打开一看,竟全然看不懂,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她抓住簿子,问道:“这是什么?”
姐妹们都围了上去,一起翻看簿子。
曼烟先慌了一下,随即漫不经心道:“这是我拿竹刀画着玩的。”
傅曼幽讥讽道:“三姐姐真好笑,这竹刀能画画吗?不过投机取巧写几个大字罢了。”
傅瑾几人没发话,竹刀确实不适宜画画。当初傅曼烟给她们一人送了一支竹刀,她们其实都没怎么用。就是写字,她们也用不惯,那么硬的笔头,写出来的字如何能有气势。
傅曼烟当然知道竹刀的优势与劣势,不过簿子上那些拼音潦草又绵长,看起来像画而不像字。说随便画出来还可信点。
傅曼幽打开簿子翻了翻,除了那些鬼画符,簿子开头有几个字还是能看清的。比如三,十五这些数字。她转了转眼珠:“三姐姐,这个给我玩吧。”
曼烟轻笑:“拿去吧,我再裁些纸张还可以做一本。”
八小姐一听,便没什么兴趣了,悻悻然将簿子搁回床上。
曼烟庆幸,她后面记事全部用的拼音。
待了一会,傅曼幽觉着没什么劲,闹着要走。其他几人就跟着出去了。
刚出琉璃院,五小姐傅曼纾道:“三姐姐的院子就是大些,倒不怎么精致呢,而且什么摆设都没有。”
七小姐傅曼娴往曼幽身上凑了凑,捂着嘴小声道:“字似乎写得不怎么样。”
傅曼幽大为赞同,“就是,咱们还是叫上隽姐姐,去西园逛吧。”
这群小姐走后,傅曼烟舒了口气,跟小朋友待在一起还真累。看着她们嬉笑打闹,自己像个局外人。她再瞧瞧自己的卧室,除了大,什么琴棋书画一概没有,确实是大而不当。还是比较适合底下的丫鬟们写字,不适合小姐组团观光。
中午吃过酒席后,曼烟就犯困了,这几晚想着傅瑾跟湛王的事,都没睡好。闭目养神一会,她想起傅隽今日十分不对劲,便叫金鱼去盯着点。万一她真的露出轻生之意,定要及时拦下。
随后傅曼烟叹了口气,希望是她想多了。接着就歪在床边。
拂尘见她睡着,便替她月兑去绣鞋,将她的腿搬到床上,让她睡得舒服点。
不知道睡了多久,天好似黑云压顶。曼烟觉得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脑中断断续续出现一些画面。
咦,前面那人是谁,为何跑得如此慌忙。光线太暗,看不清她的衣服,背影像傅芸也像傅雅。
“呼——呼——”几乎听见她重重的喘气声。曼烟的胸口突然剧烈起伏,也像那人一样大口吐气。
守在边上的拂尘有些吓到,三小姐是不是梦魇了,怎流了这么多汗。她忙上前摇晃三小姐的身子,不停唤道:“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床上的人依然深陷梦中,毫无醒来的迹象。
梦里的人一直拼命在跑,好似要跑到地老天荒。突然,她回过头来,是傅芸。原本秀美的五官因为惊恐几近扭曲,嘴巴张成O形,一撮头发在剧烈跑动后松散下来。
她看清了那个追赶她的人,吓得跌坐到地上,再没有力气继续奔跑。那人越朝她靠近,她的双眼瞪得越大,直到她的眼珠子快要掉出去,那人才慢慢伸出手,捂住她的嘴鼻。
曼烟看清那只手,那只恐怖的手,大叫一声:“傅芸。”
拂尘听得心惊胆颤,不敢大声说话,只轻轻嗫嚅:“小姐,你醒了。”
曼烟睁开眼,天还是亮的。“现在什么时辰?”
“快到酉时了。”
曼烟不住呢喃,酉时,酉时。
拂尘以为三小姐中邪了,又急又怕,“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曼烟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汗涔涔,喊道:“快,去西园找芸姑娘。快去。”
这个梦真是太近太真实了,她差一点就能看清拼命追赶傅芸的人。现在天还没黑,应该还来得及阻拦一切。她随便扯来一件干净衣服,也朝西园跑去。
等她赶到西园的时候,还是晚了。西园的竹林边,围了一圈人。
她疾跑过去,看到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头晕目眩。
怎么会这样,金鱼怎么在这里。金鱼死了,金鱼怎么会死呢?她不是应该跟着傅隽的吗?
拂尘跪在金鱼的尸体旁边,泪如雨下。“小姐,金鱼,金鱼她死了。”
曼烟耳朵里轰隆隆一片,什么也听不清。世界好似天旋地转,草地、地上的尸体、拂尘都在旋转。围着的人指手画脚,曼烟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她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些旋转的人和物转晕过去。
可是,她没有晕。她还清醒着。她听见傅瑾几个人在傅芸的尸体边嘤嘤哭泣。傅曼烟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金鱼的面庞看起来很平静。而傅芸,就如她方才梦里看到的那样,双目眦裂,眼珠里几乎看不见瞳孔。
有仆妇窃窃私语,“一看就是吓死的啊。啧啧,不知道撞上了什么鬼怪,活活吓成这样。”
还有人叹道:“真是可怜,这么个小姑娘。”
曼烟气得胸口发痛,傅芸和金鱼都是小姑娘啊,谁这么丧心病狂,对两个孩子下得去手。她一定要抓住凶手,不能让她们死不瞑目。
傅曼烟冷静下来,开始细细检查。金鱼身上有一股让她不舒服的味道,是丁香花的气味。人总说丁香如何香,但曼烟却最讨厌丁香花的气味。那种味道对她来说,臭不可闻。所以,自从西园的丁香开花后,她就很久没往西园来了。
看来,金鱼到过丁香林。接着,她又在傅芸的脚底发现了浅紫色丁香花瓣。显然,两人都去过丁香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