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一看,二夫人好大的手笔,出手就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瞅瞅老太君,再瞅瞅三小姐,他真是束手无策了。三小姐的病他治不好,老太君的忙也帮不上。
正欲离开之际,又有人冲进琉璃院,喊道:“老夫人,不好了。”张太医趁机躲到一群小丫鬟身后。
老太君心力交瘁,看着方寸大乱的傅管家,高声质问:“究竟何事,让你冲到内院来了?”
傅管家顾不得告罪,苦着脸道:“大理寺的人来了,说,说是要带您去审案子。”
老太君云里雾里,方嬷嬷却是一点即通。“他们人呢?”
“马上就要来了,小的求说内院都是女眷,需要先告知一声,这才拖了些时间。他们现下在前院喝茶。”
老太君依旧懵懂,“审案子,什么案子?”
傅管家摇头不知。
方嬷嬷吞吞吐吐道:“老夫人,方才奴婢在外头听到传言,说……传言说安平侯府的老太君谋害亲夫。”
“什么?”
王氏掏出帕子擦着眼角,嘤嘤哭道:“老太君,老太爷他殡天了。呜呜呜……”
众人惊得不能言语。老侯爷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府里半点风声没有。方嬷嬷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个圈套,大大的圈套。
可是,晚了。
大理寺的官差虎狼之势冲进屋,两个皂隶将冯老太君双臂牢牢架住。
这是马上要将老夫人带走?方嬷嬷四处张望,三小姐呢,为何看不到三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三小姐早该露面才是。
一个人影跃入方嬷嬷眼帘,她只觉魂飞魄散。三小姐,怎么成了这副痴傻的样子?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再一回头,老太君分明已经不省人事。方嬷嬷跪倒在地,求道:“各位官爷,求求你们,我们老夫人身体不好,这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得了?”
俩皂隶不知如何行事,看向领头的断丞大人。断丞沉默不语。
方嬷嬷膝行到王氏脚下:“二夫人,您行行好,老夫人已经晕倒了,有什么案子等老夫人醒了再审,求您给官爷说说情吧。”
王氏依旧用帕子捂着脸,嘤嘤低泣:“老太爷,你死得好冤啊!”
断丞板着脸道:“尸体和人,都带走。”
方嬷嬷瘫软在地,尸体指的是老侯爷;人,指的是老夫人。进了大理寺的监牢,老夫人还能有活路吗?
大理寺的人旋风一样离去,余下王氏一行人,还有一帮彷徨失措的老弱残兵。
拂尘呆呆傻傻一言不发,檀香眼里只剩下惊惶。没了三小姐,她们什么也不是了;学了那么多东西,一点没有派上用场。
躲在外间的崔婆子悄悄退了出去。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赶紧让主子知悉。
傅曼烟觉得自己被一团无形的屏障困住。方才她发呆冥想之际,大脑全部放空,心底没有半分杂念,身心好似达到一种彻底的自由境界。瞬间觉着身轻如燕,到了一处无人之境。
开始,她以为是又到了梦中的地宫。
竟不是。接着的画面如同时空蒙太奇一样,场景不停切换,她看到一个小姑娘从出生到长大。看了许久,她才明白,那是原身的过去。到这一刻,她与傅曼烟,两个灵魂才真正合二为一。
可是,她耳朵仍旧听见外边的动静。拂尘檀香她们唱的《快乐天堂》,一字一句,低泣与痛哭,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直到看见原先的三小姐从梦中惊醒,抱住檀香瑟瑟发抖。她知道,那是原身梦见了卓氏死去。
梦,她又到了梦境之中。不行,她必须尽快出去,她不想再梦见有人死。
王氏看着一屋子小喽啰,心底无比舒畅。
自从前天夜里蕊儿报来老太爷去世的消息,她和老爷苦苦筹谋了这个计划,费尽心思,终于有了个好结果。老爷总算不会白白丁忧丢官职了。以后,安平侯府这片天,是她的。
大房没人了,二房就是安平侯府的嫡枝嫡长,老爷,就是下一任安平侯爷。而她,就是侯爷夫人。
祝妈妈鼓了鼓胸脯,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劲,高声喝道:“将拂尘绑起来,带到前院交给那个孙妈妈。”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孙妈妈是跟天香楼打交道的,这是要将拂尘卖到脏地方去啊。
春喜平日管着府里的下人婆子,终于从惊吓中找回几分镇静。她看向困住拂尘的这些人,都从她手里领过月银的。“你们松开手,咱们府里这么多年只见过买人,没见过往外头卖人的。”
“二夫人,这丫头没有伺候好主子,让赵妈妈领回去就行。何必非要找孙妈妈,若是传到外头,说不定还连带了八小姐的名声。”
铃铛的爹是侯府上一任管家,府里人多少都给几分薄面。那几个婆子架住拂尘的手松了松。
王氏又拿起帕子捂住眼睛,哼哼道:“老太爷,老太爷,呜呜……”
祝妈妈左右手开弓,“啪啪”两下,重重打在春喜和铃铛脸上。
“你们睁大眼睛瞧瞧,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呢。如今这府里谁当家,好好想想。”
春喜和铃铛从没受过这种屈辱,眼里怒火熊熊。
祝妈妈已成凶神恶煞。“快点,将拂尘拉出去。”
几个婆子加了把劲,分开按住拂尘的手脚,像要杀猪一样,拎着四肢就准备出去。
宝幢猛地扑过去,对着婆子又踢又踹,右掌劈向她的颈动脉,想将她直接弄晕。拂尘回过神来,一把坐起身子,用力挣扎。
玉印如意几个经常运动,也是力气大的。两人跟着扯住另外两个婆子。如意一脚猛地踢向婆子的膝盖内弯,那婆子腿一软就跌到在地。祝妈妈也加入战斗,揪住如意玉印的头发。两人反抗得更加剧烈,将几个小杌子都踢飞。宝瓶回过神,也去扯祝妈妈的胳膊。
方嬷嬷绿柳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张太医往内侧移了移,离三小姐更近。
屋内打成一片,遍地狼藉,简直成了屠宰场。王氏万万没想到,生平有幸看见这幅景象,惊得忘记捂脸装哭。这帮小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还敢反抗。她气得大喊:“荔枝,荔枝。”
荔枝就在院子中转悠,听到叫声立刻朝内室奔去。
看到屋内鸡飞狗跳的情形,她三两形移动,宝幢没看清她动作,玉印如意宝瓶就倒在地上。
宝幢瞪大双眼,这人会武功,就是小姐说的武林高手。她心跳如雷,额头冒出细密汗珠。恐惧,让她模着地砖一寸一寸向后退去。
荔枝眼中阴光一闪,掌如鹰爪,扼住宝幢的咽喉。宝幢的喉咙,发出“啊啊”的粗粝声音。
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宝幢今日的行径无异于袭主,不可能有命了。
屋里除了宝幢难听的叫声,打斗全部停下。那声音格外刺耳,听得汗毛要竖起来。
没有人不感到震撼,是,震撼。琉璃院的丫头胆子大破天了。这胆子,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张太医亦是如此。突然,胳膊撞到什么东西。他侧头一看,三小姐身子动了。她咬紧牙关,额头全部是汗,面色极为痛苦。眼神还空洞,但是人显然有了反应。
他连忙掏出长针,在三小姐的中指上用力一刺,鲜血立刻汩汩冒出来。却没有听见喊疼的声音。又在无名指上狠刺一下,还是没声音。
张太医失望地取下银针,十指连心,这样都叫不醒三小姐,他是再也没有办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