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念虚弱说道:“芜儿救了师父,芜儿的眼泪将明月封住了。”
烟芜低头一看,明月身体外有一圈白雾。“原来我的眼泪这么顶用啊。”
不念大师满怀安慰:“是啊,你是师父的好徒弟。眼泪都带着灵气了。”
他心知,这眼泪撑不了太久,得赶紧想出一个法子。明月一定要保护好,绝对不能让他被应无伤带走。
“芜儿,听师父说,师父恐怕教不了你三年了。师父,想是要去了。”
傅烟芜拼命摇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师父,我能哭,我多哭一会,明月就不会有事,你不要说话,留点力气。多吸收一些灵气,你就能痊愈了,就跟以前受伤一样啊。”
“傻孩子,师父和你们不一样。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你大师兄两个人是不该存在的,我们从上一世而来,只要天道变化,我们就可能陨灭。”
烟芜眼泪扑簌:“不,师父,我才是不该存在的。我来自于几千年之后的世界,我才是最应该消失的。”
不念大师的眼神刹那如孩童般纯真。“真的?能不能给师父讲讲未来的样子。”
“未来,是个很美好的世界,随着人类的科技与智慧进步,世界越来越和平,很少人喜欢战争。你们的时代被我们称作封建王朝。在那个世界里,封建王朝早已终结,人类进入民主自由的时代。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主子奴才,没有皇帝臣子,每一颗生命都得到法律保护。还有许多热爱小动物的人,组成各种宠物协会,替小动物争取权利。狗是汪星人,猫是喵星人,比人活得还自在。”
“听起来真好,那芜儿是不是很想回去?”
傅烟芜摇摇头,“不是,那个时代也有不好的地方,空气很脏,森林树木都被砍伐破坏,水也不能直接入口。那个时代有坏人,也有罪恶,有连环杀手,也有恐怖袭击。在那个时代,我是一个孤儿,被养父收养才能读书上学。而我现在有祖母,有师父,有很多忠心的丫鬟,我不想回去。”
“师父每次和芜儿说话,都觉得开怀。你是个有慧根的好孩子,不管在哪里哪个时代,芜儿都会生活得很好。就算师父走了,你也会好好的,对不对?”
傅烟芜哭得双眼模糊,师父真的要走了吗?
“有一件事情,师父对不起你。在南城的院子里,师父,师父已经看出你中了三日醉,但是师父没有说,因为后面还有青蕃叶的毒,会一起帮你完成献卜。师父为了改变上一世,牺牲了你。你不要怪师父。”
“师父,芜儿早就知道,芜儿从来没怪你的。你是为了天下百姓,不忍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芜儿明白的。”
“芜儿,师父要走了,你不要难过。记得,为师的尸体不要移动。你要多吸收一些灵气再出去,出去后告诉首座大师为师去了,肉身已化成舍利子融于卜门之内。”
傅烟芜晃动螓首,悲痛欲绝。
不念大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和一方小印。
“这几样东西要收好。小印,等你成为大国师会用到;这封信,交给皇上。师父相信芜儿,一定能保护好大丰的百姓。”
烟芜刚接过信和小印,不念就扣动扳指,手指立刻涌出鲜血。他用流血的手模了模璎珞正中的宝石,宝石闪了一下。
“扳指,代表师父将卜门传给你。等你灵目全开,你就能读懂那本《阴阳通天阵》了。”
他取下扳指放进烟芜的手掌心,站起身,慢慢往湖水中走去。“要保护好明月。为师去了。”
傅烟芜不能接受师父即刻就要圆寂的事实,状若痴呆。
怎么会这么快呢,说走就走,一点余地都没有。幻境有满满的灵气啊,师父应该能撑一阵子的。
不念大师坐到湖中打坐,念了几句咒语,然后用力朝自己的眉心点了一下。一刹那,明月的身体覆上一层粉色的微光。
傅烟芜如梦初醒,狂奔过去,这才发现师父已经没有气息。
她跪倒在湖中,大吼一声,“啊——”。却没注意到,幻境中的风景器物都在刹那之间漂浮闪烁,如水中的倒影因波光粼粼而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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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京丧葬习俗有火葬和土葬。在北门十里外,有一片鳞次栉比的小土坯房子,死人住的房子。这里是一片广袤的墓地,里面埋葬的都是先帝天佑一朝中战死的士兵。
每一场惨烈的大战之后,剩下的都是尸横遍野。这些人活着远离故土,若连死后都没有一个坟茔,怕会化作孤魂野鬼。先皇于是在此修葺了这座墓群,一是安抚亡灵;二是警醒后世子孙,勿要随意发动战争。
大丰这些年能渐渐繁荣,主要就是因为先帝临终前对皇上诸多叮咛。皇上登基后,无论对北蛮或南诏,都采取的防守之策。近几年,朝中甚至有大臣提议同两国和亲,以安太平。
就在不念大师圆寂的这刻,一个白色人影从坟茔堆中爬了出来,身上沾满泥土。
是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公子,俊美消瘦,脸色比纸苍白。他跪倒在地,眼里滑落两行泪水:“师父。”
他就是应无伤,一直东躲西藏,最后躲进坟茔里。
这些坟茔的主人大多无亲,少有人来此地,偶有些老兵过来祭拜。应无伤白衣黑发,常被当作是鬼。后来,来的人少,他就更加安全。只是这样一安全,饿肚子的日子就多了,因为坟头的饭菜瓜果也少了。最幸运的是中元节那几天,他****饱餐。
入了秋后,上坟的人寥寥无几,他只好从这片坟茔转战另一片坟茔。整块墓群的坟头几乎都被他扫荡而空,但他还是饿了三天。
方才,他在土堆中冥想,忽感心口一阵剧痛,无名指上的丝线紧紧勒住手指。这根丝线是师父用他的头发丝加上幻境的灵气炼化,是他终身不离的法器。
这表示,师父去了。
他对不起师父,他逆天改命,祸害苍生,活该被逐出卜门,葬身荒野。
也罢,就听天由命吧。
应无伤饿了三天,已是奄奄一息,加上卜力全失,全身也就剩下那根丝线还有残余的灵气。
不过,也撑不了太久。
他晃荡着身躯,缓缓朝官道上走去。心中念叨,等雪花卫抓住他吧。再也不躲了,就让他堂堂正正,死在阳光下,追随师父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