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我真的没有偷东西,真的没有。”傅曼幽哭成了泪人,连手上的脏污都忘记了。
双手紧紧拧着女敕黄色的裙摆,罗裙惨不忍睹。
她刚进屋,谁知道东珠怎么会从她身上掉下来。但她绝不能认,背上窃贼的名声,她与安哥哥就更无半分可能了。
她这三年改头换面、处处忍让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安哥哥。她记得安哥哥说过的每字每句。
烟妹妹都不能说话了,已经很可怜,你为什么还要怨恨她呢。我不喜欢满怀怨恨的幽妹妹。
你说烟妹妹没当你是妹妹,你又何尝当她是姐姐,对她可有一分尊敬。
没有银子不要紧,一针一线都是你的孝心。若是外祖父收到你亲手绣出来的礼物,他老人家一定更欣慰。
……
安哥哥跟她说了那么多<,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然后逼着自己去改。只要他喜欢的事,自己都愿意去做。
改到现在,只剩下一个偷儿的名声。
傅曼幽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王以安。“安哥哥,你也觉得我是偷儿吗?”。
王以安神情极其复杂,若不是幽妹妹,那便是二姐姐。
可是,二姐姐是正经的王妃,怎么会偷东西。倒是傅曼幽,现在日子过得紧巴巴,手中银钱短缺,相较而言还有一丝可能。
傅曼幽懂了他的眼神。他不信她,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偷儿。
一时,万念俱灰。
傅烟芜冷眼旁观这一切,胸中怒火升腾。方才她梦卜后,便仔细打量了屋内环境。
客房装修过。
这间屋子跟隔壁原本是打通的,王沁住的那间原先应该是这间卧室的耳房。梳妆台后边就是一扇连接耳房的中门。
可是,没人会怀疑王沁。她与湛王妃一样尊贵的身份,又是王家人,她有什么理由要害自己家。
傅烟芜苦苦压抑心头怒火。她不能直接说谁是真凶,知道王沁的肮脏事,这屋里的下人都活不成。
可她真的快气到不行。
王沁,王沁为什么要这么害人。先是害那些下人,接着又将脏水泼到傅曼幽身上。
真是个恶毒的女人,难怪招来怨气萦绕。
湛王妃敏锐地察觉到傅烟芜气场的变化。
“三小姐,你看该如何办?”
傅烟芜提笔挥就:不是她。
湛王妃格外惊喜:“三小姐也认为东珠不是她拿的?我也是这么想。”
傅曼幽抬起湿哒哒的脸,难以置信。在这样顺理成章痛打落水狗的时刻,傅烟芜竟替她说话。
傅烟芜捏了下湛王妃因激动抬起的手,又写道:府里有些脏东西。
然后将纸递给王老夫人。
其他人都看见纸上的内容,面色精彩纷呈。尤其以王沁为甚。
傅烟芜故意不看她,而是望向拂尘眨了下眼。
拂尘走到王老夫人跟前,面容严肃。“王老夫人,我们小姐说要在这里念佛经做道场。府里有些不该存在的东西,这里每个人都要一起念经。”
王老夫人吓得身子一软,立即道:“都听卜算子的。老身这就安排,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还请卜算子明示。”
拂尘道:“不用准备其他,只要先焚香顶礼,然后大家跪在地上跟着我念诵经文即可。”
傅烟芜已在地上打坐,其他人见状都跪了下去。
傅曼幽本来就是跪着的,这会已是呆若木鸡。
拂尘走到烟芜附近跪下,从怀中掏出一本全部用拼音标注的《大悲咒》原经文。小姐说过,这些咒语原是梵文,即使转换成汉语也只能音译,上次进宫之前就帮她全部标注好拼音,让她尽快熟读。
结果,今天就用上了。
拂尘的嗓音安定沉静:“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
屋内众人皆不敢不念诵,齐声道: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发音:拿磨喝拉达奴多拉夜耶)”
拿磨喝拉达奴多拉夜耶。
……
王以安几乎一句没念,他愣愣望着傅烟芜打坐的背影。
此时才觉察到,他同她之间,已隔着佛经里的三千大千世界。卜算子,原就该是这样,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不料,傅烟芜突然转过身,目光投向王沁。
诵经声越大,王沁身后那团黑雾则愈淡,最后几乎变成透明之色。
祛怨留灵,怨气散得差不多了。
烟芜再次扣动拇指上的扳指,刺破,放血,璎珞开启。白雾朝傅烟芜身上飘过去。
众人无知无觉。
拂尘念道:“娑婆诃。”
众人重复:娑婆诃。
直到最后一句:“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
白雾彻底被璎珞吸进去。傅烟芜抚模了下猫眼石,又背过身去。
众人知道诵经完毕,将最后一句纷纷念了三五遍,以求心安。待再抬头的时候,觉得三小姐愈发宝相庄严。
一个丫鬟合掌道:“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多谢菩萨,多谢卜算子救了我们。”
另外几个人立即跟着附和。
王老夫人也跟着合十颔首:“多谢菩萨保佑,多谢卜算子替王家消灾渡劫。”
烟芜写道:观世音菩萨落在每个人身上,各人修的都是自己的功德。今天,你们自己救了自己。
众人依旧感激不迭。傅曼幽、王以安、王沁三人却都看起来有些痴傻。
王沁很是晕晕沉沉了一阵。睁眼见屋里挤满人,嘤咛道:“祖母,让下人都出去。”
这叫声婉转柔媚,同方才判若两人。
“住口。”
王老夫人狠狠盯着这个孙女。
瞬间明白傅烟芜方才一番举动的真意。原来,是这个孙女染了脏东西。
王老夫人双膝跪地。“湛王妃见谅,老身对不住您,让王妃受了惊吓。好在东珠找到了,不然老身真是万死莫辞。”
湛王妃本就是好说话的人,忙扶住王老夫人。“好了好了,老太君不要折煞晚辈了,好在只是一场虚惊。”
王老夫人起身后看向烟芜,满怀感激。“今日多亏卜算子,才消解了一场灾劫,老身多谢了。”
傅烟芜直接拽住王老夫人的胳膊,没让她跪下去。
王老夫人很有当家人的气度,知道事情的厉害轻重。
只不过,王老夫人只能管到内宅之事,至于王家外边的风风雨雨,她也无能为力。
王以安已见识到卜算子三个字的不凡,连祖母都恨不得下跪作揖,愈发心灰意冷。
傅曼幽目光一斜,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救她之人,是安哥哥心心念念之人,这是何种讽刺,何种悲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