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上为什么也要去仙人观呢。
刚下马车又再上去,傅烟芜写了一堆字向时公公追问来龙去脉。
“皇上今早动了大怒,连早朝都没有上完。杨大人将那只偷婴儿的仙鹤弄到了金銮殿上,奴才一看,那仙鹤不就是仙人观里养的吗?仙人观的观主就是炼丹的袁道人,湛王爷头先举荐过,您也见过一次的。皇上本来说要拆了那间道观,薄王爷和镇国公极力反对,其他大臣也不赞成,皇上就说要听卜算子的意思。左等右等您还不来,皇上就自己去了。”
顿了片刻,时公公接着道:“皇上担心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些门道,才要亲自去看看。”
这句话很有些深意。
傅烟芜听得有些迷茫,这里面还有湛王爷的事吗?不像啊,那仙鹤分明是跟啄木鸟一样,被人控制下了指令,湛王爷身边可没有这样的高()人。世间能驾驭鸟兽的,必须得懂卜门的秘术,除了老怪物,能做到的只有颜欢了。
昨天在地宫里她问颜欢是否知道仙鹤的来历,他避而不答。以他的历练,想来第一眼就看出那只仙鹤是仙人观的。
那他带着啄木鸟去仙人观,莫非是去找老怪物。
烟芜瞬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然后越想越肯定,是的,颜欢说的那个仇人一定是老怪物。
她一直没有将颜欢同上一世联系起来,这是她最大的失策。颜欢就是应无伤,师父死了,他就是剩下唯一知道上一世秘密的人。他说的杀害师父的仇人,其实指的是上一世的仇人。
上一世,师父竟然是死于这个老怪物之手吗,师父自己都不知道。师父还一直以为,害他的是大师兄。
若真如此,他们师兄妹跟这个老怪物真是不死不休了。上一世害了师父,这一世又想抢她的法器,还用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喂养怨灵,不杀都不行了。
可是她现在,既担心老怪物杀了颜欢,又担心皇上撞见颜欢,真是一根鞭炮两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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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欢已经到了仙人观。
这间仙人观是洛京最隐蔽的道观,传说有位道士在此修炼成仙,以此得名。其二,道观中养了三只仙鹤,只不过外人无缘得见,只有观中的弟子和一些洛京高寿之人知晓。在修道之人中,它还有第二个名字,仙鹤观。
说它隐蔽,是因为它旁边便是洛京最有名的三官庙。三官庙同属道家圣地,占地又广,每年中元节三官庙都会举办三日义诊,在洛京颇得民心。就连元王爷从终南山回到洛京后,也是在三官庙清修。还有镇国公,天佑末年从战场上带了一身伤回来,也是常在三官庙听玄门课诵《太平经》等。
所谓“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有三官庙为邻,洛京百姓都以为仙人观就隶属于三官庙,却不知二者乃两间不同的道观。而仙人观的观主袁道人,正是三官庙每逢中元节替百姓义诊之人,误解便终成定论。
仙人观向来没几个人,祈禳忏悔的百姓一般都在三官庙,道士们大多各自打坐参禅或者习学符箓。前庭只有一个小道士在扫院子。颜欢就这么光天化日走了进去,没受到任何阻拦。
因为他穿着的,是一件常服的道袍。青袍黄绦,足缠白袜,跟仙人观内的道士装扮大同小异。
颜欢进到堂内,发出一声怪异的鸣叫,片刻之后,一只啄木鸟飞了进去。颜欢对着它吐露几句鸟语,它便开始在地上笃笃而行。
跟随那鸟一跳一跳的身影,颜欢到了三官庙的一间偏院。他这才知道,仙人观的后院跟三官庙是连通的。
啄木鸟最后跳进钟鼓楼才停下。鸟儿望着颜欢,似乎不知所措。
颜欢四下浏览了一遍,高声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钟鼓楼里无声无息。
三官庙里的三元大帝供奉在大殿之中,其他的配殿都没有供神。这间钟鼓楼却供了一个颜欢不认识的神像,玄冠法服的道士,约莫刚出生的婴儿般大小。
颜欢露出一丝冷笑:“不要说供着的这个就是你的原身。做不到清心寡欲,就不要败坏道家的名声了。”
“哐当”一声巨响,不会说话的泥胎被颜欢用力一挥,掉下去碎了一地。
“出来,我让你出来,你不是最想要我这具肉身的吗?”。颜欢忽而像变了一个人,表情狰狞,脸上洒满恨意。“看来,你还是想我陪你玩。”
他猛地抓起佛龛上的牌位,用力扔到啄木鸟跟前。
啄木鸟先是吓得往后跳了一下,然后凑过去试探着啄了啄,见没有出现什么危险,便啄得更加尽情。那个写着人名的木牌仿佛成了它最初栖息过的大树,它要将里面的蛀虫全部灭掉。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酱色的牌位被啄出数千小孔。
对这只啄木鸟来说,啄木、啄人的颈项、啄灵牌都没有区别,区别在于给它下指令的主人是谁。
很快,那个倒丁字形状的木牌眼看就要被肢解成碎块,用不了多久还会变成木屑。
颜欢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苍穹老道,你还好吧?夺走了我的卜术,驯养了这鸟,你也尝尝死在鸟嘴上的滋味。”
看着啄木鸟专注的身姿,颜欢的思绪飘出很远,那些往事似乎就在昨天,百姓的追捧、师父的叮咛、皇上的厚爱。
他突然跪到地上,仰天长啸:“哈哈,苍天有眼,终于让我找到你。师父,师父,徒儿很快就要来了。等到了地下,颜欢再给您当一次徒弟,这一次,您不会再失望。”
颜欢忽而大笑,忽而大哭,看起来近似癫狂。
灵牌内躲藏多日的老怪物正体会着百鸟啄心的痛苦。这鸟是他驯养的,可以以一敌百,那张鸟嘴下死的人不计其数,他吞下的怨灵也不计其数。
若不是肉身已灭,他不会受这样的痛苦。枉费他拥有几百年的灵气修为,今日却要在一只鸟儿嘴下魂飞魄散。不,他不甘心。他已经活了一百二十年,他还可以再活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
也许是这最后的念力将他濒临消散的灵气凝聚,老怪物大吼一声,引发一阵猛烈的气流波动。楼台上的古钟被扫到,“当——”,一声绵长的钟声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