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王妃同杨二娘道了别,跟余悦一块出了绣庄。余悦不停摇着她的手臂扮可怜。
“姐姐,反正带回去的东西已经选好了,你就陪我一同逛逛吧。等你回去了,不知道下回见面又要等几年。”
湛王妃见路边有间玉石铺,想到还没给王爷挑礼物。本来是不想给他带东西的,不过既然路过,那就顺便瞧瞧吧。
侧头对着余悦笑道:“好,今日陪你逛一整天,看上什么,姐姐都买给你。”
余悦高兴得恨不得直蹦三尺。
大丫鬟芝儿悄悄上前道:“有人在跟着我们。”
湛王妃低声道:“是什么人?”
“一个女子。”
“先不用管。悦儿,别回头。”
余悦进了玉石铺后无心赏玩,一个劲拉着湛王妃追问:“姐姐,那人是谁啊,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湛王妃没做声,依她看,八成是绣庄里的人。不过绣庄里的人跟着她干什么呢,过一会就会将箱子送到家里啊。
心里藏着疑问,湛王妃也无心挑选。但小二极为恭敬热情,她便随便挑了块半圆形的玉佩。
三人刚走出玉石铺子,一道绿色的身影就往人堆里钻去。芝儿当即飞身过去,一手便逮住那个女子。
路上的行人见有热闹可看,纷纷停下脚步围拢过来。
那绿衣女子的头瞬间埋了下去,身子抖如筛糠。
湛王妃细细打量了女子一番。女子的脸上几处皴裂,颧骨上红扑扑,却不是正常的红。她外头只穿了一件单衣,下边是暗色绸裤,脚上一双布鞋沾着湿泥。她全身发抖,可能不是害怕,而是冻得。
不过,湛王妃想不清楚,这样一个乡下女子会有什么事情需要跟踪她。
芝儿将手中之人用力一推,“快说,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人群里开始有人指指点点,“那位夫人捉住她,她是不是偷儿啊?”
绿衣女子气得嘴唇颤动,浑身抖得更加厉害。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骨头撞地的声音听得人膝盖疼。
“求夫人发发慈悲救救我家。我是小河村的人,平日里以做绣活为生。夫人刚才选中的那幅山水图画屏,就是我绣的。今日我赶了十里路,将将才到城里来,见夫人买走了我的绣活,所以才跟着您的。我,我并无恶意。”
湛王妃见她说话条理清晰,又有一手好技艺,便对着芝儿挥了个手。
“你起来说话。你的绣活做得很好,不过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女子的膝盖直接挨着冰冷的石砖地,冷得牙齿直打战。“我,我原本打算跟着夫人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再求夫人的。我父亲生了重病,从去年开始就不能下地干活,家里还有个八岁的弟弟。如今家里的生计只能靠我做绣活维持,可我没日没夜地绣,还是付不起我爹的药钱。我跟着夫人,就是想,想将自己卖掉,给我爹看病,让弟弟上学。”
余悦听明白了,原来是要卖身救父。她歪着脑袋问道:“你手艺那么好,怎么还付不起药费?那个屏风就能卖三百两银子呢。你爹难道天天吃人参鹿茸?”
绣娘苦笑回道:“小姐有所不知,那个山水屏风我需要绣足足两个月才能出来,三百两银子是那绣庄卖出去的价钱,我能拿到的却不足三两。绣这山水屏风,得先买笔墨纸砚画出轮廓,还有些特殊丝线也要费银子,扣除掉成本我挣到的不足二两。而我爹每月的药钱就得十多两,还有弟弟也到了进书院的年纪,我若不将自己卖了,这家就活不下去了。”
绿衣女子说到这,声泪俱下。
众人却早已听得愣住。谁都没想到,绣庄如此黑心,卖三百两的东西,绣娘竟然只能拿三两。
“那你不要放到绣庄里寄卖,自己摆个摊子吧。”
“你傻啊,这梧州城内想摆摊,得先交银子。这姑娘绣的活计只有有钱人才买得起,在城外摆摊不顶用。”
路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余悦听了一会好奇起来,“交银子,什么银子,要交多少?”
“一个月就得一两银子,一出摊子就有人来收。”
“那去别家绣庄寄卖也不成吗?”。
绿衣女子哽咽道:“所有的绣庄收货都是一样的价格。”
湛王妃大概明白了,让芝儿将绿衣女子拉起来。“你告诉我,你真心要将自己卖掉吗?”。
绿衣女子跟小鸡啄米一样,重重点了几下头。
湛王妃不再多说,让芝儿去叫车夫将马车驾过来。
马车里头铺着厚厚的毛褥子,中间还放着一盆铜脚炉。绿衣女子大概是冻坏了,直接将手捂到炉壁外头。终于,体会到久违的暖意,女子泪水盈盈。
她许久,许久没有感受到暖和了。家里连蜡烛都要省着用,白天为了她的眼睛不熬坏只能在外头刺绣,冷风不停吹,她就这么吹了一个冬天。
余悦拉起她的手,叱道:“这样会烫伤的。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大丫。”
余悦望向湛王妃,“姐姐,我们买下她吧,反正咱们府里也没有绣娘。”
湛王妃没有点头,而是看向大丫,问道:“你说说,梧州城里一共几家绣庄?”
“城里大的绣庄一共有五家,只有这五家才肯收我们的东西寄卖。听说,五家绣庄后头都是一个东家,好像是蒙家。”
湛王妃叹了口气,是啊。绣庄是蒙家,米粮是余家,梧州这些大户早就把持了各种买卖,那个收保护费的估计就是余隐了。
“姐姐,要不一会那绣庄送东西到家里,咱们少要一些。这店家也太黑了。”
“胡说。方才大丫跟着我们回去,那绣庄怕是已经知道了,若连那箱东西都退掉一部分,这不是成心得罪人吗?”。
余悦嘟起小嘴,“姐姐还怕得罪蒙家人,我都不怕。”
湛王妃不再搭理余悦,对大丫道:“那你以后就伺候二小姐吧。还不让二小姐给你改个名。”
大丫立刻跪了下去,“求二小姐赐名。”
余悦哈哈大笑,拍手道:“绿衣,就叫这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