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大丫!你发什么呆呢?!娘问你,县太爷真这么说?往后都给咱娘俩撑腰?莫不是你唬我的?”郭寡妇仍然不敢相信。
她咬牙道:“要不,你把这些什么契书的都退了,把银子拿回来。咱们拿着银子搬家,搬去京城住。到了那儿,总有不介意你经历的,娘再找媒人,给你说个好相公。”
“娘,你真舍得?当初我托恭瑾劝你搬去京城和我住,你都舍不得。说是离不得爹亲手给你搭的这房子。你要留在这儿守着你们的家,守着他的坟……”
“屁话!以前那是我不知道你……”郭寡妇白了景寂一眼:“如今这情景,这地儿是不能待了。听娘的,明儿你赶紧去把银子退回来,咱们后天就出发……”
“娘。不用这样的。我知道你喜欢这儿。”景寂把脸贴在郭寡妇心口,道:“我没骗你,县老爷真答应为咱们W@撑腰了。不信,明儿你和我搬去镇上咱们的新家,到时恭瑾会带我买的奴婢和护卫上门,你有什么话,问他就是。你不信我,总信他吧。他可没理由向您撒谎。”
“你何时和这恭少东关系这么好了?我们搬家,他干嘛要亲自送奴婢上门?一口一个恭瑾,就不怕人家多心,觉得你不恭敬,心生不满?恭少东可是大人物,你别喊人家名字了,娘听得心颤。”
郭寡妇对景寂的话,已经信了七分。她本以为要搬去京城才行,没想到峰回路转。之前她听景寂说搬去镇上,心里是有几分抵触,和对老茅屋的不舍的。
可这会儿,她已经没有丝毫不舍和抵触情绪了。这茅屋要塌不塌的,确实不能再住。万一哪天倒了,砸伤了女儿怎么办?再说,村里的长舌妇和闲汉多,她也不放和女儿继续住在这儿。
镇上离这儿也不远,她家有钱了,连成顷的良田和大宅子都买得起,也不差钱置办辆马车或者牛车了。以后她要是想老头子了,就让人赶车送她回来,去山里见他就是。
这么一想,郭寡妇简直恨不得立刻搬去镇上。
她把契书塞回景寂手里,站起来举着烛台满屋子蹿走:“这些首饰、布匹、绸缎什么的,也要收拾收拾了。还有老头子从前给我雕的桃花木簪子、给我买的那些衣裳,也得带走。额,还有什么呢?对了,还有羊儿小时候玩过的玩具!你戴过的头花……”羊儿是香杏那早逝的大哥的小名。
“娘,娘!你歇歇!这么晚了,也看不清,别忙活了。明儿一早起来,我帮你收拾。你回来,咱们谈谈心。”景寂拍拍床,示意郭寡妇坐回去。
“你想说啥?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大丫你吃过夕食没?饿不饿?娘去厨房给你弄些好吃的。”郭寡妇怕女儿饿肚子,坐不住,端着烛台就朝厨房跑。
景寂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为她忙活,心里比蚕丝被还柔软。
郭寡妇这个娘,比她想象中更好。她之前还以为她知道真相,会拉着她一起去死,向老赵家的祖宗谢罪。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是搬家,换一个对女子没那么苛刻的环境住,让她过得更舒适,更轻松。
这就是母亲,这就是母爱啊!她不该低估一个母亲对唯一的女儿的疼爱。
香杏,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娘。我会代你好好孝敬和照顾她的。
景寂在心底,默默地说道。
突然,有阵轻柔的夜风从面前吹过,好似香杏在答复她。
景寂的嘴角轻扯,喃喃低语:“娘都已经知道了,今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等后天去恭家给恭老爷子治病,再叫恭瑾带我去县衙走一趟,得和县老爷沟通一下守护咱们娘俩清净和安全的问题。”
“还有王子辉那儿,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就惹得我娘不悦了?这镇里镇外,比他好、更适合我的,可难寻。一会儿得好好和娘聊聊,过了王子辉这村儿,可找不到比他更契合的店儿了。若非必要,我还是舍不得放弃他的。”
“再说,王家大哥是商税院一把手,在民间也很有些声望,王子辉的小弟也出挑,将来说不定能位极人臣。傍上王家这座大山,以后这镇里镇外,怕没什么不长眼的,敢上门挑衅我了。如此,更省事儿。”
“嗯,一会儿就从这方面,和娘好生说说,她应该会同意我和王子辉的婚事。只是,关于嫁和娶这个问题,还有得商量。最好是我把王子辉这贤夫娶回家。本尊可不是给人当媳妇的料儿。”
景寂仰首躺在床上,头枕手臂,盯着头顶的蜘蛛网发呆,心中慢慢梳理着她的计划和行动步骤。
……
此时,王家老宅,灯火通明,人声嘲杂。这座向来在夜晚静寂的宅子,今夜透着别样的热闹和欢喜。
“辉儿,你说什么?你要娶妻了?!”王氏的大嫂,也就是王子辉的母亲陈氏,惊喜地尖叫出声:“天哪,我没有听错吧?!老爷,辉儿说他想娶媳妇了,哈哈!”
“呵呵。”一向不苟言笑的王宏,难得喜笑出声:“夫人,你没听错。适才辉儿确实说他看上了鸿集村村头赵家的闺女,让咱们明儿跟他去赵家提亲呢。”
“真好!辉儿终于想成亲了。”陈氏又哭又笑,折腾了半晌,冷静下来,她才问王子辉:“辉儿,那赵家是哪家?他家的闺女又是什么样儿的?你何时见到人家闺女的……快和娘细细说来。”
王子辉假装没听到陈氏的问话,没有出声,捧着茶杯发呆。
他和陈氏的关系一向不好,他这个母亲,从小就不喜欢他,觉得他没有哥哥懂事。后来弟弟出生了,又嫌他不如弟弟聪颖灵慧,言语间总是对他各种不满和嫌弃。她分给他的爱,总是少得可怜。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对她还是很孝顺,很听她的话的。可陈氏的做法,却狠狠在他心口捅了一刀,叫他知道,对他兄弟各种关心体贴和慈爱的母亲,对他却是另一番模样。
因为不喜欢他,为了不让外人在她面前说他老大还不成亲,丢她的脸。她就能不顾他的意愿和名声算计他。
她不把他当儿子,他也不想把她当娘了。
往后,该孝敬她的节礼和银子、衣物,他一样也不会少。但她却是休想再干涉他的私事,对他指手画脚!
陈氏被他的冷漠伤到,心中不悦,捏起帕子开始抹泪。她的泪水很丰沛,总是随时想流就流,尤其是有人不如她的意的时候。
从前王子辉会因她流泪而妥协,如今,却是不能了。她的眼泪见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他已经习惯,完全不为所动了。
王宏见状,低低叹息一声,问他:“辉儿,你和为父说说那姑娘和她家的情况,也叫我心里有个底。”
“是这样的。那赵家姑娘是姑母亲自给我介绍的。她……”王子辉简单把赵家的情形,向王宏道来。
“一门没有一个男丁,只有一个成天在田里劳作的寡妇母亲!她还在小时候,就被卖到京城做丫鬟了!!”王宏还没有发表意见,陈氏就先炸了:“我儿!这样的丫头怎么配得上你,配得上咱们王家?!这个不行,你换一个。”
王子辉没有理会他这个把“门第”看得比什么都重,让举人外公宠坏了的母亲,他直直盯着王宏,“爹,你怎么看?也和我娘一般,觉得赵家姑娘配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