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您这是何意?”
鸳儿强镇定着身子,抬头望着夏楠,目光中满是不解。
日光渗入,将屋子照得透亮。
碧彤取起先前她找来的物件,交到夏楠手中。
夏楠并未言语,只是蹲子,将物件放到鸳儿身前,薄唇轻抿,目光却是死死锁在她身上。
“你可认得此物?”
目光触及夏楠手上的东西,鸳儿面上划过一抹明显的慌乱,紧接着飞快摇了摇头。
“鸳儿不认得这件东西。”
她低垂着头,似是不想剪夏楠的神色。
夏楠扬唇浅笑。
只见她莹白掌心中,正躺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玉佩雕有菩萨莲花纹,用的是上好的玉质,能拥有这样玉佩的人,足见身家不菲。
“这块玉佩是在你屋里搜<出来的,你怎会不识得呢?”
鸳儿咬紧了牙,只能硬着头皮道。
“小姐真是折煞奴婢了,婢子怎么可能拥有这样优质的玉,这玉佩看着便是上等之物,婢子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的玉佩,小姐说着玉佩是在婢子房中搜出来的,那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婢子,请小姐明察,还婢子一个清白!”
听她一番话,夏楠不怒反笑。
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将事情颠倒黑白的本事当真不轻。
“怎么办呢?很不巧地,我曾经在房姨娘身上见到这块玉佩,难不成是房姨娘想要陷害你一个小丫鬟?”
闻言,鸳儿明显一怔。
夏楠直接说出了房姨娘,她若是承认房姨娘真的陷害她了,夏楠定会抓准机会去找房姨娘,若是事情闹大了,连累了姨娘,那她先前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
可若是不承认,那夏楠便会趁机咬定她与房姨娘有关系,不知会怎样对她。
鸳儿从没有一个这么焦急,眸子滴溜溜转了几圈,飞快说道。
“奴婢是真的不知这玉佩怎么会出现在婢子屋里,房姨娘如今被关在玲苑当中,奴婢与她又并无瓜葛,婢子对姐儿绝无二心,肯定是有人要陷害婢子,还请姐儿相信婢子。”
鸳儿说得诚恳,接连磕了几个头以表忠心。
“碧彤,身为丫鬟,出卖主子,不忠,根据侯府里的规矩,是该作何处置?”
夏楠问道,碧彤紧接着说。
“根据侯府规矩第一百二十九条,府中下人若是不忠于主子,轻者将其贱卖出府,重者拔舌根,挑断手脚经,打发出去。”
碧彤说完,只见鸳儿身形没忍住颤动。
“不,姐儿,您要相信婢子,婢子对您绝无二心,这一切肯定都是别人陷害鸳儿的,您要查清楚啊。”
“噢?那你说说,是谁要陷害你?”
夏楠倒是不着急着要处置她,若是能从她的口中探出一些口风,对她来说还是很有帮助的。
“这,这……是语兰,对!就是语兰,前些日子婢子偶感风寒,婢子恳求她帮婢子服侍小姐,语兰不肯,还骂了婢子几句,婢子性情激烈,脾气冲,没忍住跟她吵了起来,一定是这样。有一次婢子还见语兰跟房姨娘身边的丫鬟走的很近,语兰肯定与房姨娘有关系,然后趁机陷害婢子,还请小姐明察,还婢子一个清白啊!”
听她的话,夏楠非但没发怒,更多的却是好笑。
这个鸳儿,单凭一张嘴巴便能毒死许多人。
前世她之所以沦落那般惨烈,只怕少不了她在其中的推波助澜。
“房姨娘那边,熟悉的应该是你吧,我记得,你与那名叫芸香的,可是走的很近。”
“可那是姐儿您的吩咐啊!”
“可我没吩咐你到处讲我的坏话啊。”
夏楠似是不在意抬起鸳儿的手,看着上面的雕丝白玉手镯。
“这手镯可真好看呢,不会又是语兰陷害你的吧。鸳儿啊鸳儿,亏你那般聪明,原本我还想着重用你,可没想到,你居然反被房姨娘重用了去,我真为你不值。”
“姐儿……”
夏楠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这让鸳儿没来由一阵心慌。
眼光中更是闪烁着惊恐,只能等着一双大眼乞求地望着夏楠,还想着试图狡辩,却被她接下来的话语堵住了嘴。
“房姨娘给了你多大好处,教你在厨房那等地方一直说我的坏话呀,听说我是个朝三暮四的女子,不仅勾搭上了顾公子,如今还喜欢阎大人,是吗我的鸳儿?”
夏楠的话语并无波澜,可停在鸳儿耳中,却像是听到了什么魔音一般。
她陡然颓下了身姿,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夏楠叹了口气。
“鸳儿啊鸳儿,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可人呢,有时候不能太过聪明,你这么做,终究害得是你自己!”
“看在你我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不杀你。”
夏楠说完,示意碧彤。
“将她交给刑事堂吧,就说这丫鬟乱嚼舌根,偷东西,交由刑事堂来治罪。”
刑事堂……
鸳儿一想到就头皮发麻。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刑事堂那种地方简直不是人呆的。
从前便有犯了错的丫鬟被关进去,可一套刑罚下来,不死也半残,出来后的丫鬟无不是活活等死,最后被运到乱葬岗去。
“不……姐儿,奴婢知错了,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去刑事堂,你让婢子做什么都愿意,只要您不让我去刑事堂,婢子什么都听您的,婢子知道房姨娘的事情,婢子可以跟你说!”
当惧怕到一定程度,鸳儿几乎口不择言了。
闻言,夏楠倒是绕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噢?你知道什么?”
事到如今,鸳儿也顾不上其他了。
“婢子知道,房姨娘想将您喜欢阎大人的消息放出去,损坏您的名声,让您在京中抬不起头来,还说之前您不识好歹,处处跟她们作对,以后肯定不会让您好过。”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看来,你在房姨娘那边你也算不上什么,碧彤……”
“不不不姐儿,婢子知道婢子知道!”
鸳儿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得,面上满是焦急,一张原本俏生生的脸庞愣是变得惨白,却是忍不住在回忆。
夏楠并没有打断她。
鸳儿的价值,她还没有好好榨出来。
她脚步极轻,绕在鸳儿身旁,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望向窗外。
窗外海棠开得正艳,大朵大朵娇艳鲜丽的花儿正迎着烈阳,竞相绽放,有如炙热光辉,将一整片大地映射成红艳的模样。
鸳儿眼珠子焦急地转着,面色惨白,正在努力思索着,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良久,她双眼猛然一瞪。
“有了姐儿,我想到了!”
鸳儿似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面上满是喜悦。
夏楠并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鸳儿急忙说道,“姐儿您听婢子说,上次婢子去玲苑,却见有个唇角有两撇胡子的男子偷偷进了玲苑,当时婢子好奇为何有男子进入后院,便偷偷跟了上去,没想到看见那男子找的便是房姨娘,两人不知在商榷着什么,婢子远远的只听到他们隐隐说着什么案件,贪污,夏三爷几个字眼!”
话说完,鸳儿见夏楠依旧一脸冷漠,已是焦急万分,急忙道。
“姐儿,房姨娘一心想要拉您下马,可您不从,她现在更是处处针对您要给您暗中使绊子,您不能坐以待毙啊!她与男子有来往,那男子可出入后院这已经让人十分惊诧了,足见房姨娘在后院的关系,更何况她们还不知道商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这见事情出来,房姨娘肯定要被扫地出门,这样一来您就无后顾之忧了!”
鸳儿说得情真意切,到后来更是双眼放光,仿佛这一切的算计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说完,夏楠才抬起头,唇角噙着微微笑意。
“想不到鸳儿竟然这么通透,想得这么明白,在她那边,你是不是也会这样说我?”
夏楠话一出,鸳儿面上的喜悦迅速冷淡换成了惶恐。
“姐儿,您不能这么对待婢子,婢子已经把我知道的全说了……您答应过婢子的……”
“我有答应过你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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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阁处置了一个丫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各个院子中,多数人很是诧异。
夏楠自打住在侯府以来,性情一直十分温和,待人有礼,更是从未听说她处置过什么丫鬟婆子,如今竟是送了一个丫鬟去了刑事堂。
侯府里的人都知道,送去刑事堂的丫鬟定然是犯了什么重大的错误,不然一般主子只在屋里惩戒一番,并不会送去刑事堂那般恐怖之地,而夏楠如今搞出这般动静,可是她院子里出了何事?
许多人猜测着,玲苑同样不例外。
房姨娘放下捻起一枚酸梅放入口中,闻言面色未变,只是淡淡一笑。
“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
夏馨望着房姨娘温婉恬淡的脸庞,蹙眉道。
“可我怕那鸳儿乱说话,若是将我们的事情说出来……”
“她能说出来什么,很快她就说不出来了。”
入了夜的夕颜阁格外安静。
今夜凉风舒爽,夏楠让小厨房多做了几个菜,又弄了一壶桂花酒,叫上了初阳跟江羡。
三人坐在石桌前,把酒对饮。
江羡好奇地望了眼夏楠,不解问道。
“阿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请我们喝酒?”
江羡问出了声,夏楠却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傻,肯定是你阿姐诗兴大发,想把酒邀月对饮,再者说,这桂花酒也醉不了人。”
初阳应了他的话,紧接着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下,啧啧了两声。
抱月的手艺一顿饭,吃得人人尽兴。
这壶桂花酿是苏氏前些日子命人送来的,说是难得一见的佳品,女子喝了有助于养颜且不醉,入口芳香,醇味至佳,饮后满口留香。
这也是夏楠将桂花酿拿出来的原因。
后日便是蒋家乔迁宴了,初阳的婚事总该有个了结。
三人吃饱喝足,一会儿听着江羡说着关于江南那边的事迹,一边听着初阳讲她的光辉事迹,两人在这个时刻,竟开始聊了起来,难得一见的平和。
夏楠遥望头顶的月儿,墨瞳似乎带着迷离,只见她双颊女敕红,宛若娇艳海棠,在暖黄月光照耀下,仿佛为她附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有清风吹来,带来几分清凉。
正逢耳边听闻江羡道来。
“这剖尸是有技巧的,正如同你杀猪一样,每头猪身上都有独属于它的纹理,只要顺着这些纹理剖下去,一头猪很完美地便能剖好,人也是一样,我跟你说啊,人的身上有二百零六块骨头,每块骨头对应不同的肉质纹理,只要把握好这些纹理,就能解剖出完美的骨骼拉。”
江羡正同初阳讲得津津有味,后者听着也是入了神,连忙发问。
“你怎么知道人的身上有那么多根骨头?”
骨头数有这么多是没错,不过他身为这个时代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江羡用一副甚为自得的模样望着初阳,昂着头。
“我之前去过义庄,义庄后面有个乱葬岗,葬的都是一些无名尸体,我征得义庄那老头的同意,就亲自去试验了一副,数得清清楚楚,正好二百零六块骨头。”
江羡这话一出,初阳倒是多看了他几眼,目光也带着兴致。
听他们两个的对话,夏楠只觉得一阵恶寒。
江羡有独特的爱好也就算了,如今还搭上一个初阳,两人凑在一起,她可以想象得到以后将生活在何等水深火热之中。
翌日一早,夏楠便去了韶松堂。
她头戴金簪,面上施了薄粉,双颊粉女敕,红唇娇媚,活月兑月兑一个娇俏美人。
只是到韶松堂时,里头早已端坐着苏氏等人。
气氛有些不对劲。
李氏见到她时,目光更是不屑似得扫了她一眼,嘴中说道。
“老夫人口中的乖乖外孙女可算来了。”
这话一出,纪氏顿时目光凌厉射向李氏。
可李氏却不同于以往那般,反而直视纪氏。
“老夫人,您可莫要这般偏袒她,如今京城里满是关于表小姐的风言风语,这件事情得对我们侯府造成多大影响!”
特别是她一双未定亲的女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