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夏楠却缓缓摇了摇头。
只见她墨眸幽深,薄唇轻启。
“京中流言四起,那些恶意中伤我的人便是想让我成为缩头乌龟躲在侯府里,但是祖母,楠儿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楠儿若不出面,任由名声愈演愈烈,这才是最坏的,况且。”
话落,只见夏楠眯起了双眸。
“事情还未定呢。”
太傅府书房中。
只见一人伫立在窗前,他的身边有男子掩唇而笑,那男子长相精致,凤眸微眯,又有高眉挑立,眉间一点朱砂,活月兑月兑一个男版的妖精。
“想来我不过离京几月,我们的堂堂阎大人身边居然出了一个如此胆大的爱慕者。”
男子声音轻佻,更是自如地随手捻起书桌上的字画,看了起来。
他的话说完,却未听有回应。
只见一抹极为修长笔直的身影依旧伫立在窗前,丝毫不曾理会他的话。
男子似是习以为然,又似是不经意说道。
“夏楠这个名字听起来还有几分熟悉,倒像是在何处见过?……我想起来了,元宵灯会那晚,啧啧啧,这姑娘可真暴力啊,就那一脚,赵元良估计如今还不能自如。”
“你要是真看上了这姑娘,可得小心点命根子啊。”
听着他不着调的话语,阎珏面上终于浮现了除冷漠之外的神色……阴冷的冷漠。
“无事你可以走了。”
见他赶人,男子并不在意,幽幽说道。
“看来阎大人是不想知道那件事情咯,既然阎大人不想知道,那子晋走便是。”
他作势真的要走,阎珏却是一脸漠然,一副随他而去的模样。
倒是明子晋忍不住调过了头,又返回来说。
“今日京中流传的都是我们阎大人的风流韵事,可我们阎大人冷漠如斯,不知伤透了多少小娘子的心,若是我们阎大人真的与夏小姐能成一对的话,不知多少红颜要为我们阎大人落泪了。”明子晋说完,又啧啧赞叹,“不过我听说那夏小姐还被寻夫人收为弟子,若是这般说来,能成为寻夫人弟子的女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也难怪你看上她了。”
阎珏没理会他,他又自顾说道。
“先前那次不过是暗中所见,我倒是真想去会会这个夏楠,能让我们阎大人牵肠挂肚让千里之外的我去探查蒋家的女子。”
明子晋说着,又不知从哪模出一把摇扇,缓缓摇了起来。
“那件事情查得如何。”
调侃也过了,并未能见到阎珏面上有什么变化,明子晋也正色了起来。
“小爷出马,还有什么不能查到的?”
说着便见他从袖口中掏出一站信封,口中说道。
“长公主遇刺一事基本可以认定为明王所为,只不过少了一些东西,方能证实。”
“蒋家为明王的爪牙,如今蒋家家主已上任国子监监丞,想来乔迁宴上来的人不会少,这个官职说大不大,但接触的人还是蛮多的,再加上明王在暗中帮衬,以及蒋家掌控的许多官员的命门,想来蒋家很快就要在朝堂中崛起。”
说罢他又指了指信封,“你看上面的名单。”
阎珏扫了一眼,原本便冷峻的眉目愈发森严。
明子晋看着好友的面色,面上同样是不苟言笑。
“关鹏飞,大理寺左右寺丞;巩乐康,宗人府经历;这两位官阶正六品,官位虽不高,但影响力颇大。方浩广,内阁侍读学士;朱奇正,翰林院侍读学士,这两位则是从四品的高官,两人在朝中口碑一直较好,与这两人相熟的人无数。当然还不知这些,一些小官员想来你也不认识,那我便不说了,不过接下来这一个,可有些名堂,太常寺少卿,唐修诚。”
明子晋眼角弯弯,凤眸微眯,魅惑之色毕显。
“唐修诚,与你同为正四品官员,他的权利并不在你之下,太常寺掌礼乐、郊庙、社稷、坛壝、陵寝之事,这其中的任何一门,都事关皇家。”他瞥了阎珏一眼,继续说道,“蒋家掌握了如此之多官员的密码,甚至可以因此来要挟他们,他们的目的……不纯。”
阎珏思索了片刻,望向窗外的眸光微深,淡淡问了出来。
“共同点呢?”
两人是多年好友,他这么一问,明子晋瞬间也便明了。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跟萧正钦有关联。”
“当年蒋文峰为官时,萧正钦不过是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如今已是正三品的太常寺卿了,而他们都是萧正钦手下的官员,或者说大部分都是他提拔上来的。”
阎珏面色依旧淡漠,只有一双按在桌子上的手正一下一下地敲打着。
过了几许,阎珏转头望向他。
“云祭酒呢?”
阎珏问道,明子晋却是撑起了下巴,眸中带着戏谑。
“他啊,我觉得他就是个老迂腐,云祭酒为偿还当年蒋文峰的恩情,想要将自家孙女嫁入蒋家,可奈何这个云大小姐抵死不从,闹得京城一番笑话,云祭酒这边连带提携了蒋家家主,他才成为监丞。”
“此番目的?”
“蒋家此番目的如你所想,明面上支持明王,可暗地里,却是为了对付萧正钦以及……夏威侯府,你可知道为何?”
明子晋讲着,唇角带着嘲讽。
阎珏配合着问了一句。
“为何?”
“还不是因为诸多感情纠葛呀。”
明子晋似是想到了什么,啧啧叹出了声。
“我跟你说啊,这次我可是探查出了不少事情,你想知道就得慢慢听我说来。”
“当年蒋文峰落寞时曾遇到一名女子,与她结实,并且深深爱上了这名女子,可奈何这名女子心有所属,两人无缘,而后你可知这名女子是谁?”
“是谁?”阎珏十分配合地问道。
“当今夏威侯老夫人!”
明子晋一脸八卦的气息。
“夏威侯老夫人出生将军府,那时的气派天下无双,无数人感叹她会钟情何人,没想到最后却与夏威侯成为眷侣,蒋文峰得不到佳人,而后便娶一女子为妻,生下两子一女,可后来蒋文峰没落,蒋家被不知名的人追杀,蒋文峰当时有两儿子,却在半路遗失了一个,只留下如今的蒋家家主,蒋清平。”
“说重点。”这些陈年旧事,他并不想听。
“好吧,重点来了,重点就是,童建柏确实为蒋家所杀,童建柏知道了太多蒋家的秘密而遭暗杀,目的为了掩人口舌。而这些秘密,也就是刚才我所说的这些,蒋家跟许多官员有着来往,更是在蓄意密谋着什么,不过我还发现……”
阎珏眸色淡淡一扫,明子晋只能叹了口气道了出来。
“我还发现,蒋家与房氏一族牵连甚广。”
“此话何讲?”
“比如说吧,蒋家与房氏一族同为商家,两者在商业上又都想要独大,这最近据我观察,这两者之间,竟然有种难以言说的默契,蒋家攻占土地,房氏一族选择退让,转而进攻资本买卖,蒋家前段时间资本有了些许空缺,这资金还是房氏一族填补上去的,我倒是觉得,他们中间存在着某种交易。”
明子晋说完,托着下巴思索了起来,喃喃自语道。
“这么说来,原本觉得捋顺的东西仿佛又缠绕在了一起。”
他喃喃自语,阎珏却是蹙起了双眉。
他蓦然想到了夏楠给他的那封信。
那封信是童先生最后一次给她的东西,上头黑纸白字写着都是他对蒋家的见闻。
只见他眸光突然由幽深转至光亮,犹如暗夜转向光明的那一瞬,亮光让人不自觉惊艳。
“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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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晚春已到,如今颇有几分夏季的炎热气息,夏楠正命人采摘了一些荷叶,准备做荷叶包饭,新鲜的荷叶刚摘下,上面还氤氲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衬着荷叶的女敕绿愈加诱人。
夏楠还未动手,便见一个小丫鬟进来,说恒先生来了。
闻言,夏楠心间一动。
阿恒自上次被她派去淮南之后,便与她没了联系,去了这些时日,他此次回来,定是发现了什么。
将手头上的东西放下,夏楠直接领着他入了屋子里。
阿恒依旧是那个少年,只是他一身灰衫略显陈旧,鞋子上也沾染上了不少尘土,而原本稚女敕的面颊上也多了几分风尘仆仆,看起来到不像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了。
他来得虽是匆忙,可夏楠却发现,他的眸中有明显的亮光,想来这些天他着实发现了些什么。
阿恒还没来得及坐下,便注意了旁的人,见屋子里就他与夏楠二人,这才说了起来。
“蒋家在淮南根深蒂固,袁明的死因实在盘查不到他们头上,可我却发现了一个人。”
夏楠听着他嗓子里略显的沙哑,边听着边拎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他手上这才问道。
“谁?”
“明子晋!”
吐出这三个字时,阿恒眼中带着明显的亮光。
这三个字听起来像是个人名,可夏楠却不认识。
“明子晋就是当今朝廷最为出名神探,他曾经与阎珏连同破了两年前的坤灵命案,又先后出现在不少皇室眼中,在许多人眼里他几乎与大理寺少卿阎珏同名。不过他虽出名,但让世人周知的也只是这个名字而已,认得明子晋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他一惯极少在人前露面,行踪又不定,常人极难寻得到他。”
阿恒话语间是难得的兴奋,夏楠倒是听出了一点其他的意味。
“他也在探查蒋家?”
阿恒一口将茶水灌入肚中,稍稍平息了下情绪,这才说道。
“相传明子晋与阎大人交好,他出现在蒋家,那事情也八九不离十了,定然是阎大人决定。”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夏楠身上,却让夏楠没来由发麻。
“你是怎么知道他就是明子晋的,又是如何认识的?在蒋家又探查出了什么?”
夏楠问着,阿恒听着,目光渐深。
那****佯装成一名仆从,随着蒋家的采买进了后院,又花了些银钱疏通了关系,与蒋家一些仆从探查了起来。
当时正逢有蒋家的马车运载着物品去了库房,他便偷偷跟了上去。
装载着东西有两个大箱子,看那些仆从的样子似是重量十足。
他隐隐听着他们在谈论。
“这些可都是写易碎之物,是家主花了不少力气得来的,可得给我轻点放,如今我们家主正上任国子监监丞,是朝中大臣,动作可都给我利索点,要是出了差错,要了你们的命!”
领头的人话语凌厉,一众仆从皆是唯唯诺诺应是。
不过有个胆大的问了起来。
“大忠哥,家主成了朝中官员,那岂不是能结识许多权贵?”
“哼,这是肯定的,知道这些东西没有,这些啊,都是那些朝中大臣送给家主的东西,我们家主为人高洁,一步登天,许多达官贵人都争抢着想要结识呢,不是我吹,咱家家主日后可是人人巴结的对象,所以你们都给我长点眼睛,本本分分工作,日后定然少不了你们的!”
这位大忠哥一口一个家主高升,这话听得底下一群仆从欢喜不已。
阿恒躲在假山背后,默默将这番话听了去,心中起疑,他不过离了京城数日,蒋清平便已上任国子监监丞,而如今还有许多人送礼想要结识他?
一个小小的官员,怎会有如此大的脸面让许多人巴结?
疑惑的他趁着暗夜悄悄潜入蒋家书房。
可到了书房门口却意外发现外面几个守门的人全都倒下不省人事,他强忍着胸口传来的悸动,动作轻缓正踟蹰在门外,却陡然听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
“既然来了就一起来找吧。”
阿恒紧张不已,却壮大了胆子索性进了去,这人虽不知好坏,但他既已发现自己的存在,他再想跑也跑不掉了,若是两人争执惊动了蒋家的人更是讨不得好,要是他也是针对蒋家前来的,那就更好不过了。
蒋清平的书房很大,有里间有外间,外间一片乌黑,可里间却点了一小根蜡烛,从外面是看不到半点亮光。
只见烛火下,一人正垂首凝神望着铺满一整张桌子的纸张,那人面容精致十分,是他从未见过的妖艳绝美,昏黄烛火下,那人眉间一点朱砂愈显妖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