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王姒轻一行人刚踏进泉州王家别院的大门,便发现府里多了很多生面孔的仆妇。
十三娘声色不动的靠近了王姒轻一步,和浅玉一起,扶住了自家小姐的另外一只胳膊,以防有变。
王姒轻默默的看着十三娘的举动,暗暗点了点头。不错,这丫头倒是够谨慎。她并担心家里有变,这些多出来的仆妇只怕是从江州过来的,看来祖母他们已经到泉州了。
走到别院的正堂外,王姒轻看到自己的大嫂孟氏亲自守着大门,身边并没有一个下人。
“父亲,六妹,你们总算回来了。”孟氏上前,给自己的公爹行了一礼。
“大嫂,你怎么一个人守在这里?”王姒轻回了一礼,“祖母他们呢?”
“今天听你大哥说,家里要商量重要的事情,你大哥不放心其他的人,我便亲自在这里守着。你祖母和隔房的几位叔祖昨日也到了泉州。”孟氏看了一眼身后的正院,低声说道,“昨夜得知你们今晨回来的消息,今儿一大早,祖母他们就在正堂等着了。”
“辛苦你了。”王大老爷难得对这个儿媳妇有个好脸色,便匆匆拉着王姒轻走进了正堂。
正堂里,谢太夫人端坐在上首,沉默不语的看着其他人。厅堂上,王家几房的当家人都端坐着不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响起,谢太夫人坐直了身子,便看到一袭浅白色锦衣的少女跟在自己儿子身后,从容的走了进来。
“祖母,我回来了。”王姒轻给谢太夫人行了一个大礼,又转身对着四周福了福,“轻轻见过各位叔祖,叔伯。”
“好孩子,快过来。站到祖母这里来。”谢太夫人看见已经几个月不见的孙女,神情也有些激动。这个孙女从小便养在自己身边,这还是第一次离开自己这么久。
王姒轻笑了笑,坚定的走到了上首谢太夫人的身旁。
“咳咳,”王二老太爷轻咳了几声,看向了上首,“大嫂,现在族长和小六都回来了。总可以开始了吧。”原来刚才正堂里如此安静,是谢太夫人坚持等王姒轻一行人回来再说。
“自然,二弟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老婆子听着呢。”谢太夫人点了点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既然今天我们王家的主事之人都在这里,那老夫就直言了。”王二老太爷站了起来,看向上首,“小六,你从小就失了爹娘,你祖母伯父疼爱你便多了一些。当然了,二叔祖也是很心疼你的,但是你却不能因为如此,仗着长辈的疼爱,就失了分寸。”
王姒轻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二叔祖一开口便指责起了自己。
“二叔祖所言,轻轻不敢受,轻轻不知道自己哪里失了分寸?”
“你一个闺阁女子怎可妄言家族大事,更何况是举族搬迁的大事!”
“二叔祖,您也说了这是家族大事,轻轻既然是家族里的一员,自然可以提意见,这怎么能算是失去了分寸呢?”王姒轻顿了顿,再缓缓开口,“莫非,二叔祖以为,我不是王家的人?”
“你当然是我们王家的人。只是举族搬迁是大事,不是你一个小姑娘可以决定的。”王三老太爷见状,阻止了自己的二哥,连忙说道。
“三叔祖,轻轻只是提了个建议,并没有决定此事。现在大家不正坐在这里商议此事吗?”。王姒轻笑了笑。
“这,……”王三老太爷一时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看了自己二哥一眼。这小六年纪轻轻的,倒也是牙尖嘴利得很。
“当今天下的局势,各位长辈肯定是比轻轻看得更远的。乱世将现,我王家若想全身而退,那么寻求后路是必然的。不知道二叔祖和三叔祖,为何不同意搬迁呢?”王姒轻徐徐道来。
“我不是不同意搬迁,只是搬迁到海岛上却是不行。”王家两位老太爷不是不知道如今的形式,王家的确应该早备后路。只是如若搬到海岛上,失去了江南几万顷的良田,自己这两脉人很快就会在王家失去立足之地,那以后和那些只靠月例银子过活的普通族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知两位叔祖为何认为搬到海岛上不行呢?海上贸易可一向是我王家最挣钱的买卖了。”王姒轻故作不解。
“海上贸易虽然挣钱,可以往我们只需要跑扶桑等就近的海国,或者等在泉州就可以了。现在你却要让王家去跑远航,那就不成了。”来了,王家两位老太爷相互看了一眼。
“远航生意,绕过那些中间的海国,能挣更多的银子,二位叔祖为何反对。”王姒轻知道,今日的正题要来了。
“那是因为远航贸易根本就行不通。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不知道海上的忌讳。”王二老太爷见状,便起身说道,“轻轻,你有所不知,在海上跑的过久的人,都会被海神诅咒,得怪病而亡。”
“两位叔祖,子不语怪力乱神,哪里有什么海神的诅咒,不过是那些渔民以讹传讹罢了。”王姒轻丝毫不以为意。
“自然是有的,我漕帮的一个管事就见过几个被诅咒的老船工。而且,这些人此时正在泉州。”王二老太爷说着,便看向了上首。
“二叔祖,轻轻也自幼读了些医书,在一些古籍上也看了不少的疑难杂症。不如,带哪些被诅咒得了怪病的船工上来,让我看看可好。”
“没问题。”自己早就找了许多有名的大夫看过,根本就治不好这种怪病。六丫头不过是读了几本医书,还能比得过那些老大夫不成。
不多时,便有下人回报那几位传言被海神诅咒过的老船工已经候在门外了。王姒轻和自己的祖母对视了一眼,看来自己的这个二叔祖是早有准备了。
“带上来吧。”谢太夫人点了点头。
说是老船工,不过是五个身形佝偻的中年男子罢了,这五人一进正门,便战战兢兢地的低头跪下了。
“都抬起头来。”王二老太爷转身吩咐到。“张开嘴让大家看看。”
当这五人抬头的一瞬间,王姒轻便快速打量了起来。这五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牙齿月兑落,全身皮下青肿和溃烂的迹象。
“和这几人同船出海的有二十三人,在海上就死了十五人,上岸后又死了三人。如何?小六你熟读医书,看这能不能治啊?”王二老太爷面上沉重,心里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