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刚过不久,建安就已经十分炎热了起来。
一辆辆缓慢驶往建安城外潇雨寺的马车,此时在大太阳之下,却坚定不移的行走着。
其中一辆丹朱衔璃的华车里,梁媗和梁雍一般无二的歪斜在了厚厚的湖绸素面条褥上,热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看得一旁的沈氏是额角直跳。
“快都坐起来,你们俩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梁雍二人哀怨的看了看沈氏,但沈氏却无动于衷,还是坚持的让他们俩坐好。
“无妨的,姐姐,这天的确是太热了,漠珂和雍儿经不住也是正常。”
就在沈氏的旁边,王氏笑着出声替梁媗二人开月兑。
今天就是潇雨寺的礼佛日,梁媗原先计划好的称病不去,被沈氏轻松的就给揭穿了。
在没得商量的情况下,最终梁媗还是垂头丧气的跟着沈氏与王氏碰头,然后就一起去往潇雨寺。
“姜朝和漠珂的岁数相近,可看看这孩子,现在都已经会为你护道了。”
沈氏淡淡的看了一眼太过无精打采的梁媗,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姜朝。
“姐姐你真是的,漠珂是个女孩子,怎么能和他比。我看着漠珂就顶好。”王氏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的说道。
别人对于姜朝的夸赞,王氏都可以当是客套,但对于沈氏的,她就很是欢喜了。
“顶好我是不敢奢望她了,只要她能知书达理就行。”
沈氏又冷淡的看了一眼梁媗,梁媗却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她当然知道,娘亲对于她在外人面前如此无礼的表现,是有些不满的,可她却不想多做些什么。
在这种和姜朝就只隔了一辆马车的距离下,她也无法多做什么,只是心里的不耐烦,就够她吃一壶的了。
“哎呀,姐姐。”
王氏笑道:“漠珂这样的孩子都还不算知书达理啊?那我看现下麝衾池里的女孩子们,可都就要被送出琼树殿去咯。”
麝衾池,是琼树殿里一个浩大的仙液琼池。而琼树殿,则是在为文帝三年一度的天下大选时,作为那些在第一轮筛选成功留下的女孩子们所待的地方。
而现下,就刚好是文帝三年一次的大选时间,天下无数的貌美女子,正被各州各郡源源不断的送将上来,双手高举的献给文帝。
只是说实在的,其实这些被各地选拔上来的美人们,也不过就是配角。
除非谁有绝世之姿,不然这些平民女子,大多数就是在为官家女子作衬。
尤其是那些手握重权的权臣之女们。
就比如,梁姷!
“对了,姐姐,我不是曾听你说,梁相是有意让你们的一个庶女也进选的吗?怎么现在都还没有一点消息?”王氏问道。
“本来是这样想的,但先前既有陛下示意的南下之行,后又有秦淮的病倒之讯,家中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我们家的老爷子哪还顾得上惦记这个?”沈氏漫不经心的说道。
旁边低着头无精打采的梁媗却突然微微动了。
她身边一直紧挨着她的梁雍也就抬头看了过来,但让这只小老虎不懂的就是,梁媗薄唇弯起的笑容,看着一点也不高兴。
梁思玄是一直都有意,让梁家与皇室结上姻亲的。
这对于一个氏族来说,按道理也的确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但到了最后,事实却证明,这是无用的。
前世梁姷在这一年的这个时候,的确是已经入选进了琼树殿,等待第二轮筛选的时候了。
而那时,虽梁思玄也已病倒,但病情还不重,又有着小韩氏的温香软玉陪伴,他自也还没家书寄回。
至于朱氏,就更是一直都待在了建安,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让梁姷分心的地方,因此在文帝选妃的第一轮过后,她就按照梁老爷子和梁思玄先前定好的安排,直接入住琼树殿。
今年,文帝已是五十好几的知天命的年纪了,和梁老爷子的岁数甚至也相差不远。
对于梁姷来说,那简直就是可以当她祖父的糟老头子了,可当梁老爷子和她提起这事的时候,梁媗记得,梁姷是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就答应了。
当时的震惊,梁媗一直清晰而不能忘。
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啊?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同意?那时梁媗看着梁姷,百思不得其解。
可现在,她却懂了。
……
……
今天的潇雨寺是热闹的,人山人海的涌动,在这里也算不上是一个奇景了。
人们兴致高昂的进寺,争先恐后的对佛祖祭拜,求佛法慈悲,保佑家人一生平安。
一生平安啊!
梁媗牵着梁雍,跟在了沈氏的身后,而沈氏的身边则就是王氏,王氏的身侧,就是姜朝。
在来的一路上,梁媗的眼皮都在直跳,靠着把梁雍堵到了和姜朝的中间位置,梁媗想远远的离开他一些。
但人就这么多,她又能离他多远?
心里不耐烦的情绪一直滋长,长到了最后,就会有些不好的东西跑出来。
梁媗一直费劲的压抑着,可直等走到了佛殿周围后,听着那些虔诚的祷告,看着那一张张虔诚的面孔时,她忽然出神了。
“姐姐。”
梁媗牵着梁雍呢,她一停,他自然也停了。
低头看着梁雍精致的小脸,她笑道:“干什么?”
梁雍歪了歪头:“这是该雍儿问的,姐姐,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
梁媗揉了揉梁雍细软的发,看着他不满的表情,心情大好的牵着他就准备赶上前面的沈氏,可才一抬头,她看见了的却是在前面等着他们的姜朝。
他居然会等她?这是个笑话吧?
梁媗牵着梁雍走了过去,姜朝在他们走近后,清冷的桃花眸子看了她一眼,就沉默的也转身跟上了前面的沈氏和王氏。
一行人走走停停,对沿路的风景都驻足观看。
就算这已经是看过无数遍的东西了,可他们依然百看不厌。
偏偏梁媗和梁雍都没有这么好的兴致,一大一小的两人,就在沈氏身边轮流扯着她的衣袖。
沈氏细白的额角上,青筋都看得见了,她淡淡的转头看向了梁媗和二人,可他们俩却有恃无恐的哀哀道:“娘亲,我们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