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东大将军府
时隔几月,当梁媗再度踏进家门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很多唏嘘的。这几月里,大事小事不断,她也没有几天是安安心心过去的,整天都提心吊胆。
虽说不论这些大事小事,和她切身有关的并不多,但间接得却也不少,更何况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在文帝倒下后,整个永安宫中更是乱作了一团,嫌疑舞弊的人也连坐了不少,要不是最后孟太妃站了出来震住所有人,那梁媗估计,这次的永安宫之行,结果怕是要严重更……“小姐,到了。”
还在微微出神的梁媗一滞,然后赶忙抬头,入眼的就是写着“南兰溪畔”四个大字的紫檀木匾。
本来今天梁媗回来,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应该是鹤寿斋,但因了文帝病倒,现下不止梁思玄已经随驾去了宫城,就连梁老爷子这些重要人物也全被孟太妃召进了+.++宫中去等候,因此这时梁媗是直接就来了沈氏这儿的。
“姐姐!”
一声清脆,甚至还带着些女乃音的稚声此时也从里面响起,梁媗心中一跳的赶忙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金色滚边缎面袍的圆圆小人儿,正飞快的跑了出来,不一会儿就直接撞进了梁媗怀里。
那力道是极其的重啊,但梁媗这次却一点也没让开,多亏了身后青茼和念湘的支撑,梁媗也才能稳稳地抱住了这个小人儿,声音都有些颤的笑道:“雍儿,你是不是真该少吃一点了?我都快抱不住你了呢。”
“姐姐、姐姐。”
可那小人儿却根本就不理会梁媗的打趣,他就只身紧紧的抱着她,然后呜呜的叫着“姐姐”。
一时间,梁媗的眼睛也酸疼了起来,但还不等她也哭出声来,一道威严却也温柔的声音就响起了,“雍儿,胡闹什么呢,你姐姐长途回京,正是疲倦的时候,还不赶紧站好。”
这个声音一响,梁雍就算微微苍白的小脸上,大眼还是红着、小嘴还是瘪着,但也立刻乖乖的站好了,梁媗在身子一顿后,也马上直起身,红着眼对那头戴赤金镶红宝石的牡丹钗、身穿白蓝拖地烟笼梅花长水裙的绝艳女子福身行礼,“女儿给娘亲请安了。”
“嗯。”
可相比于梁媗和梁雍的情绪失控,沈氏却就要冷淡许多了,她只是微微的对梁媗点了点头,就转身向院里走回了,但就在梁媗都有些失落的时候,她的耳边却响起——“回来了就好。”
……
……
宫城之中,四处都是无形的烽火,文帝正昏睡于紫宸殿之内,但此时孟太妃却召集了如今在西殷之中举足轻重的一班大人物,全候在了麟央宫之中。
“哀家今天召见诸位是为了什么,想必不用哀家多言了吧?”孟太妃慢慢的扫过了眼前众人。
“太妃,老臣只想问,陛下如今是什么状况?”在其他人都皱眉不语的时候,梁老爷子上前一步,率先开口问道。
孟太妃神情不变,看着梁老爷子沉声回道:“太医之言,示陛体虚弱,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
这里的这几位大人物全都面无表情,可心底却是谁也没有相信,若文帝真是无大碍的话,那太妃又何必如此紧急的召集他们呢?尤其这次并没随驾前往永安宫的老爷子们,现下都已有了自己的判断。
“启禀太妃,既然陛下并无大碍,那真是承天之祐,只是不知太妃今日紧急召见我等是为了何事?”于家老爷子直接就点破了题的问道。
“陛下如今虽无大碍,但太医已经说了,陛下需要绝对静养调息。那各位,依你们所看,在陛下休养的这段时间,国事该如何?”
孟太妃也终于缓缓的说出了最大的问题,下首众人此时也全都愈发皱紧眉头,此事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
如今东宫之主早定,但当朝太子与往朝又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不说在文帝倒下之前并没有让太子监国之意,就说以往祁怀也是没有过这等先例的,此时让太子主政,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除非,孟太妃有此意!
于家老爷子此时便悄悄的看了梁老爷子一眼,梁老爷子自然也懂于家老爷子是什么意思,但是在微微沉吟了好一会儿后,梁老爷子才再度率先开口道:“启禀太妃,陛下既然需要静养,那这监国之事就必须有人出来担任了,您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现下能站在这里的人,除了百官之首的三公以外,也就是三省主官,以及谏台和几位实权王公等人了,大家全都是中枢核心者,此时一听梁老爷子这话,还有谁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前段时间才从淮北归来的右丞相傅襄便上前一步,也道:“启禀太妃,如今国事正是繁忙之际,监国之责的确不能空缺,还请太妃示下。”
太子祁怀是个什么人物,这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可不觉得祁怀是一个明君之才,若他监国,也不用多想,朝事肯定要乱。
因此一时间,众人都是赶忙上前,都婉转的表示还是请孟太妃另选一人为好。
孟太妃当下就沉默了下来,而在半晌后,于家老爷子和梁老爷子等为首的几位老臣又在连番觐言了几次后,孟太妃才终于开口了。
“诸位的意思,哀家都懂,如今陛下并未示下监国人选是谁,自然也不好妄自安排。这样吧,近段时间的朝事都由三公处理,三省为辅,若有何不能自行决定之事,就禀明上情,到时哀家再召集诸位细商。”
“太妃英明,臣等遵命。”
所有人都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孟太妃却仿佛越发疲累了,她老人家起身,也不等梁老爷子他们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梁老,这……”
于家老爷子看着孟太妃离开的背影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只长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出来。
梁老爷子此时亦然,而在他们两位的身后,梁思玄等人都不敢上前,就在据他们身后几步的地方微微垂首站着,就这样在这偌大的宫殿之内,沉默无语。
而当晚,梁老爷子和梁思玄回到镇东大将军府的时候,已是将近丑时,而那个时候的梁却媗早已上床歇息了,也自然就没有再去鹤寿斋给梁老爷子请安。
不过就算梁媗那时还醒着,那估计她也是进不了鹤寿斋的,因为就在梁老爷子和梁思玄深夜回府后,两人就径直回了鹤寿斋关门密谈。
整整一个长长的夜晚,鹤寿斋里通明的灯火也没熄灭过,就那样一直烧到了第二天天明一早,然后在天方才刚微微有些天光时,梁老爷子又和梁思玄一道出府了。
小云曛
“昨晚祖父和父亲是什么时辰回来的?”
“是将近丑时的时候,而且据门房所说,今早不过卯时末,老太爷和老爷就又出去了。”念湘一面帮梁媗绾发,一面说道。
这么早就出去了?
梁媗心里有些不安,但这个敏感的时刻,她也不敢去随便打听,更何况文帝在比前世早将近一年多的时间就第一次倒下了,这让她心底直跳,一点也不敢肯定,这次文帝是如上一世般,只是需要调养的久一点就可以再撑个两三年,还是会直接一病不起?
沉思半晌后,梁媗还只是吩咐道:“派人在门房好好守着,若祖父和父亲回来了,就赶紧来报。”
“是。”
念湘为梁媗最后再簪上一只梅花垂珠步摇后,就扶着她起身了,一面又道:“昨晚小姐回来歇息的时候时辰已晚,我就没来得及说,昨儿下午,小姐你在南兰溪畔陪夫人用完饭时,大小姐和二小姐来过小云曛了。”
梁媗轻笑了一声,不是很在意的问道:“她们有没有说来干什么?”
“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只说是来看望一下小姐,多日不见,甚是挂怀。”
“甚是挂怀?”梁媗忍不住的又笑了,“她们对我的挂怀,我可担待不起。那你又是怎么回的?”
念湘微笑道:“我只说小姐一回府就去了南兰溪畔,不知何时才会回来,要是实在十分挂念的话,那就请她们直接去南兰溪畔看望小姐即可。”
“好,回得好。”梁媗不由得大声夸赞了念湘一番。
若不提梁婳,只说梁姷,那在梁府中能震得住她的只怕也就只有她娘亲了。就算是韩氏,梁媗也是知道的,她不过就是被梁姷当枪使罢了,尤其在后来,那更是直接就被梁姷推进了绝境。
也就只有娘亲了,梁姷是至始至终都被压着一头的,一直都是被娘亲死死的制住了没有任何回击手段。
就算当年娘亲重病不起的最后时日,被得韩氏几人陷害成功,那说到底也是因了雍儿……
梁媗不自觉的捏紧了指尖,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后,梁媗才赶走那段她最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随后便赶忙扭头对念湘吩咐道:“走吧,我们现在就去南兰溪畔。”
“哦,好。”
念湘虽愣了一下,可还是赶紧随手拿了一件碧色缎织披风,就追了出去为梁媗披上,一行人便往着南兰溪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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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效果?”
“效果自然是有了的,你没见他都已经身子不适了这许久吗?”。
“这太慢了,下个月我可就要举行冠礼了,到时就算他真的死了,那这爵位又有我什么事?我们怎么还会有时间再拖下去,得加快速度了啊。”
梁羡此时竟然有些气急败坏的对着韩氏急道,完全就没有了平日里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悠然。
可韩氏也是脸色难看的看着梁羡,“加快速度?要怎么加?你明明知道,只是能把毒下进他的饭食里,就已经付出了多少代价?而且就算这样,也是亏了我们把毒一再的减少份量,才能瞒过那女人几次找来得大夫的,不然就算这是摘星草,你以为那又能瞒得过她?”
一说到这些,韩氏本已极度难看的脸色,此时更是铁青一片。
这次,她经营了这么多年的隐线全投进去了不说,而且为了能让那人也甘心下水,她甚至把建安里韩家商号能动用的银钱几乎全都用了,若这次事败,就算她能逃月兑,那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大哥了。
韩氏越想,神情越是恐怖,梁羡一时之间竟也没敢再说话。
过了半晌后,梁羡才又轻声道:“娘亲,这也是无法啊,起初父亲南下时,小姨病倒就是一大漏洞,我们原先计划好的也全部实施不了。后来在随驾去永安宫时,最后父亲带去的人居然是漠珂时,我们就再没退路了。”
梁羡忽然低沉了下来的声音,显得有些颓丧,韩氏听了,原先的怒火就也慢慢地降了下来。
“没有退路就没有退路吧,反正也没什么,就算这次时间赶不上,等到整个梁家都只剩下你们兄弟俩时,难不成你还怕那爵位落不到你头上?”
梁羡就笑了,“是呢,娘亲说的是,是孩儿急切了。”
房里一时间就像冰融春雪一般,气氛霎时又和暖了起来,韩氏和梁羡都极有默契得笑出了声来,而这时门外的珍眉却忽然撩帘进来了,“姨娘,刚刚三小姐已经到南兰溪畔了。”
“这么快?”
韩氏扭头看了看窗外,说道:“不过才刚刚辰时而已,她就到南兰溪畔去了?”
珍眉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一旁的梁羡却道:“娘亲,你管漠珂作甚,她向来都是爱待在南兰溪畔的。”
“不。”韩氏皱眉道:“你还没吃够这丫头的苦啊,你看这段时间里,她坏了我们多少好事?这次竟然都能蛊惑得你父亲丢下阿萝,带着她去了永安宫,这可不是个简单的货色,以往是我们小瞧了她了。”
想起这段时间的连续失利,梁羡也是脸色一沉,“娘亲说的是。”
韩氏却又不放心的再叮嘱了一次,“这对母女没一个是简单的,羡儿你记住,可不能掉以轻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