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岁月。
阿娇在松石斋中的日子忙碌起来后便过的飞快,白天黑夜地同老太公学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艰深难明,自不是一月一年可以入门的。时日久了,或许是看阿娇一向吃苦耐劳,又或许是张良自己也得有些空余时间。
进了八月后,学了将近半年后。张良终于松口改成上午授课,下午休息,晚上自学理解。
阿娇也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好容易得到的下午时光也舍不得拿来睡觉,便在松石斋四处走走看看。
她最爱去的是一个瀑布潭,张良取名送仙瀑。几只仙鹤最爱在这流连,先时还有几分傲气,见她们来昂着脑袋优雅地迈着步子走开。等到阿娇投其所好地每天给它们带来新鲜小鱼后,它们的态度很明显和缓了许多,开始允许和它们一起赏景。
雪舞看它们这般鬼精的灵气模样,便含笑说不愧是老太公养的。
阿娇坐在瀑布不远处一块平坦石上,仰头看着流云。耳中听着哗哗水声,心神安逸极了。
瀑布周围的岩石与草丛全被润湿出油油的绿意,一道白虹畅快地如玉落珠盘飞溅着。雾气弥漫中,凉气扑面而来。瀑布下是幽幽潭水,宛然温润的碧玉,绿的叫人心神皆醉,仿佛沉淀着这世间所有的碧草与绿叶的。
阿娇每日午后总要来这静静坐一会,然后便背上柴篓或是同雪舞或是同竹歌去林间走走,再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碰到两个人都不得空时,便自己独去。
这日便是雪舞陪她去,两个人踩着满地松针沙沙直响。林间鸟儿畅快地叫着,她们就仔细地找着蘑菇。
张良爱吃鲜,阿娇便经常来林中寻。收获好的时候,能背回去半背篓,吃不完的便晒干留待冬天吃。
山中大的很,阿娇这天又是挑的新地方找,运气不错。没走多远,便见到一丛丛蘑菇,她和竹歌便俯身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采摘回去。
今天实在顺利的很,回去把蘑菇放到厨下又去换了衣裳一看刻漏不过才三点来钟。阿娇便又看了半个时辰书,便去厨下张罗着做晚饭。
只是到底做香菇肉沫还是炖汤呢?阿娇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便叫竹歌同雪舞把蘑菇洗出来再把米淘了煮上,自己却去寻张良。
阿娇先去了书房,却没有人在。心下很是奇怪,张良平素最爱待的就是这了。
反反复复地找过了,也没见到他在书架下看的入迷的身影。只得退出去,临出门前却不小心把书案上散落着书卷带倒。她俯身去捡,却愣在原地。
眼前是一卷帛画,画中人只是背影留人,却恍若踏破云霄的九天仙女一样,风姿动人。
这是谁?她心下一顿,想到张良的小师妹。立马便明白过来,只怕这就是她吧?
阿娇呆呆地望着这个背影,高冷孤傲宣于纸上,锋芒毕现。虽连侧脸也没有见着,但却不难想象回眸一笑该是多么惊艳。
蓦然间,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来取过画卷。阿娇转身却见是张良,当下脸上便有些讪然,低声道:“我不小心碰到了。”
张良没有看她,仔仔细细地卷起来,收进封绦之中。才淡淡开口:“找老夫什么事?”
阿娇这才想起来的目的,“今天采着了蘑菇,来问您想怎么吃?”
张良珍而重之地把帛画放好后,轻轻摇头。“今天老夫不用晚饭了,你们随意吧。”
阿娇愕然,张良却不待她再说什么就转身到书架前。她只得退了出去,到了厨下也无心做香菇肉沫了,便炖了汤。
山野间的蘑菇,鲜女敕十足。汤更是好味道,几个人倒也用的津津有味。
这天晚间张良也没有像从前在书房督促着阿娇和张博达用功,了无人影,谁也不知道他哪去了。
阿娇便低声问张博达:“你王父今天怎么了?”
他笔下一顿,道:“每年都是这样,明天就好了。”说完还专心用功,看他这样阿娇也不好意思再去烦扰他。
张博达这段日子心情一直不好,拼命给自己堆事。
等阿娇回到红楼洗漱完躺下后,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八月十八,是高后薨逝的日子!
她一下睡意全无,坐起来。心间狂跳,却还是为自己的荒唐失笑。
高后,怎么能是高后?
指掌天下,临朝称制的高后?
不不不,不能是!
*****
宁蒗又被热醒了,她也记不清这夜中醒的这是第几次了。也懒得叫人,深呼吸两口气,躺在榻上让薄汗静静地流下。
她怀孕后自是金尊玉贵,一应供应都是敞开了给的。只是到底用冰上不敢放开了给她用,怀着身孕受凉了也不好用药,怕伤着胎儿。
只敢在殿门口放一座冰山,散开的凉气一点点地把温度降下去。宁蒗怀孕后特别怕热,却也只得咬牙忍着,一切都没有孩子重要。
她轻轻抚模着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满是幸福。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不过也不重要,只要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就好。
这样哪怕将来没有了陛下的宠爱后,靠着孩子总也能活下去。
长夜漫漫,她翻来覆去地想以后怎么教孩子叫她母妃,直觉得心间被慢慢的幸福填满。
越想越清醒,却不觉想到了王良人。或者是说王庶人,二皇子没了后她还以为陛下怎么也会起几分怜悯之心。再升升身份也是有可能的,福气大的说不得还能再有一个孩子。
却没想到太后紧锁宫门,等陛下回来后更是直接把人送去了离宫,这辈子算是完了。
难道二皇子的死有问题?
可是有问题怎么能是王西语倒霉呢?
总不能是……
她脑中闪过一个极可怕的念头,却又马上否定,虎毒尚且不食子。王西语一向把二皇子看的比命还重,怎么会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王西语出宫一定有事,只是到底是什么事?
宁蒗即便聪慧过人,一时间面对这一团乱麻也是全无思路。只得放下,勉强自己睡着。
第二天醒后却又把这回事想了起来,叫人悄悄拿了金子去问送王西语出宫时的情形。
没成想却连金子也送不出去,打探的人回来说那些人也一并留在离宫了,只怕不会回来了。
宁蒗心下一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叫流珠赏了后又再三叮嘱要守口如瓶才叫人退下去。
怀孕后,她长天无事。多的是时间去想,便在榻上半躺着细细地去想。
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大猫腻,连金子都送不出去,这该是什么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