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这日也没去宣室殿,一直陪着阿娇。
这是她回宫的第一天,他要好好陪她。
至于前朝中那些糟心事,已成定局,索性先晾晾他们。
也让他们体会下忐忑不安的感觉是什么滋味!
他挂着笑容陪着阿娇转遍了一如原样的椒房殿,又到廊上去看过了开的正好的碗莲。两个人手牵着手踱步到了殿前的竹林前,阿娇语气欣然地说:“它们长的真好。”
刘彻回头就对春陀道:“赏四福!”
春陀立马道诺跑开,不折不扣地执行他说的话去了。
阿娇一下就笑了,“我的人,你老是赏,以后该不听我的了。”
刘彻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手心里传过来的温度,夏风阵阵吹在身上暑气尽去,心情好的不行。“谁敢?你问问谁敢?”
明明人前一副圣明之君的样子,怎么一到她跟前幼稚的像小孩一样呢?
阿娇失笑,牵着他躲进夕阳下碎金点点的竹林里。她抬头望着竹叶重叠间那被分割开的天空,忽然轻声正色问他:“杨得意怎么了?”
杨得意一直不在,想必是不在椒房殿伺候被调走了。
但这不应该啊,前世时杨得意在她被废后去了宣室殿伺候,这世四福没有撞壁而死,杨得意的命运也不该被改写啊。
刘彻就知道她必然迟早有此一问,当下也没有隐瞒地三言两语把杨得意献李妙丽的事情说了。
对于和自己长得很有几分相像的李妙丽,阿娇自然不陌生。
毕竟她人生的后半生是用李妙丽的身份活的,她甚至还在李妙丽被刘彻赐死前见过她一次。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世李妙丽会死的这么早,就连李延年也死了。
看来这次注定不会有倾国倾城的李夫人流传于世了,阿娇的心情很好,却嘴上不饶人地问刘彻:“她多像我?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刘彻望着似是撒娇又似是吃醋的阿娇,宠溺地望着她认真地说:“肯定你好看啊,这还用问?”
阿娇的心一下像喝了蜂蜜一样,她垂下脸把头靠在他肩上。
晚风徐徐吹来,竹叶被吹的哗哗作响。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气氛缠绵悱恻的叫人一看都脸红,刘彻真想时光停留在这刻。
但是一个急切的脚步声硬生生把这气氛劈开,阿娇连忙把头抬起来。刘彻不快地回头望去,是春陀。
春陀见了这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下失悔不已,连忙低头往后退去。
刘彻只当朝中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当即叫住他问:“什么事?”
春陀偷偷拿眼打量着阿娇,有些怯不敢言的味道。嘴上迟疑着道:“尹良人带着三皇子来给皇后问安——”
刘彻明显感觉到阿娇身上瞬间绷直,虽然她脸上还挂着笑,但那分明是生气了。
他咳嗽了一声,蹙眉对春陀道:“皇后大病初愈,懂不懂规矩?叫她回去,就说朕说的!”
阿娇微微用力挣月兑了他的手,挑眉对春陀道:“别,怎么好叫陛下做这个恶人?去,说我不耐烦见她,原话说给她!”
她话到尾音,带出几分疾言厉色来。
刘彻尴尬地收回自己被抛弃的手,背在身后。望着面色不快的阿娇,如无其事地对在帝后间犹豫不定的春陀吩咐道:“去吧,照皇后说的做。”
春陀得了准信,连忙疾步退走。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可不想受无妄之灾。
春陀一走,刘彻伸手想去拉住阿娇跟她解释。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作为帝王三宫六院是常理,为什么还要解释?
但他就是没来由地心慌,好像自己做了多对不起阿娇的事一样。
只是阿娇根本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侧身躲过他的手,脚下生风地就往寝殿中走去。
刘彻心中发慌,连忙大步流星地跟上她。
一殿人见皇后黑着脸回来,陛下又在其后紧跟着,谁也不敢说话,都自觉退到了殿外。
阿娇回了寝殿就往榻上倒去,拉过被子盖在脸上。
刘彻后脚进来见她这副模样,满心便只剩下心疼了。
他深吸了口气,上前坐在榻边把被扯开。
阿娇满面泪痕无助却又惊怒地望着他,他的心一下就软的不行。
他俯身上前轻轻吻在她额头上,低声说道:“别生气了,你也知道。做皇帝,也不是事事都能随心所欲……”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跃然起身的阿娇抱住,她一只手去捂住他的嘴。趴在他的肩头,轻声呢喃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不得已,我只是忍不住嫉妒……”
她缓缓往后坐去,一脸迷茫地问刘彻:“我这样是不是面目可憎丑恶?我也不想,真的,但我就是控制不住。”
刘彻望着她放佛失去所有光彩的脸,心下发酸,轻声肯定地道:“不,我没有见过比你还好的。”
他一把搂住她,在她耳边像是宣誓般地保证道:“以后,我只有你。”
阿娇本存着借题发挥的心一下溃不成军,她的确吃醋的确生气,但最强烈的情绪已经在堂邑侯府听馆陶说后发泄过了。她现在发脾气不过是想趁机搬出椒房殿,她心里何尝不明白刘彻的情非得已了。
或者说,这世她的期望本来就没有前世那么高。
她还是会期待他全心全意的爱,但不会再把自己困在这个死胡同里出不来。
是以她听到刘彻保证的话,只觉得恍如黄钟大吕般敲响在她心头,震的她周身都发麻,耳朵里更是一阵阵耳鸣。
阿娇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住,她觉得后背瞬间涌出的汗**了中衣。
她缓缓离开刘彻的怀抱望向他,而后她听见自己明显发颤的声音:“这是你说的,你是天子,说话要作数。”
她其实很想轻松笑着说出这句话,但整张脸紧张的根本不听使唤,到最后只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刘彻望着一脸要绷不住要哭的她,心中的柔情几乎要把他湮没。
到底还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会让她这样患得患失。
他蓦地一把把她拦腰抱起,就往殿外走去。
阿娇俯在他胸前,轻声问:“干嘛去?”
“别住椒房殿了,以后夏天就跟我住在清凉殿,冬天就住在温室殿,好吗?”。
阿娇轻轻道诺,她明白刘彻这是拿天子居所来向所有人包括她昭示他的心思。
没有想到,最后离开椒房殿竟然是他提出的。
阿娇含着笑迎着一路纷纷跪下的宫人目光,任凭刘彻一路把她抱到了御辇上。
她最后打量了一眼椒房殿,这里她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