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爷,你这路走得也太慢了,路上的蚂蚁怕都被踩干净了。再不来,这太阳都要晒**啦!”
在见到老崔之前,兰溪一直认为哪怕是当兵的,也该是耿熙吾那样的。虽然人要黑壮些,身上有股子戾气,但该有的礼数都会有,绝不会将“**”这类不雅的词,直接挂在嘴边。然而,老崔这个人却彻底打破了兰溪心中的认定。
面前的人三十多的样子,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蓬乱地顶在头上,一脸的络腮胡子,几乎将五官都给掩埋了,一双眼睛像是兰溪在画中见过的狼,亮铮铮的泛着凶光,身上衣裳脏而乱,腰带系得松松垮垮,襟口散开,甚至露出了里面脏污到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里衣,袖口的线缝绽开了,像是老崔此刻一般,咧开嘴嘻嘻笑。
兰溪前世今生加起来近三十年的生命中,也从未见过老崔这样的人,一瞬间,兰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老崔见着了兰溪,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看着面前做小子打扮,但细皮女敕肉,白白净净的模样,昨晚被陆詹特意叫去说了一番话的他哪儿有不明白的?这就是陆先生的小徒弟,他家爷的小师妹了吧,这长得还不错,明眸皓齿的,不过……瞧瞧兰溪圆瞪着眼死死盯着他的模样,老崔皱了皱眉,想道,怎么看着有些笨啦?耿长风他们都不都说这位五姑娘聪明得很么?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耿熙吾轻咳了一声,道,“阿卿,这位就是崔进辉,你也跟着我们一样唤他老崔便是。老崔,这便是我师妹……”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老崔却是油皮地笑了,眯眼瞧着兰溪,人家姑娘都刻意一身男装打扮了,就是不想暴露真实身份,虽然他们这一群人都知道,但能让人家自在,该作的戏还得做。
耿熙吾目光一闪,转而望向兰溪,后者也醒过神来,因着老崔这声问,震惊过后,却是没了恶感,微弯唇道,“你们唤我小五就是了。”
还算爽快,老崔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若是个扭捏作态的,那这一路便辛苦咯。
“爷,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上路吧?再晚,这太阳就当真要晒着老崔**了。”开口的是耿熙吾身边的人,兰溪还识得,唤做长劲。
“滚你娘的蛋。你个小兔崽子日子过腻了是不是,想给老子找不自在。”老崔当下便爆了粗口,一巴掌拍了过去,“呵!你还瞪眼了?不服气是不是?不服气咱俩比上一回。”
“比就比,怎么个比法?”耿长劲也是个不服输地,梗着脖子回道。
“老规矩,看谁先跑到长亭。”
“不设限?”
“都说了老规矩了,你啰嗦个什么劲儿?比是不比?”
“当然比了。”话落,一夹马月复,一马当先,如离弦的箭般疾射而出。
“小兔崽子,你使诈啊!”老崔急吼吼地一边叫骂着,一边翻身上了马,双腿猛踢,急追而去。
“老崔,是你说的老规矩,你往回可也使过诈,长劲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啊!老崔,赶紧跑啊!不然输给长劲,这脸就丢大了。”
边上众人笑闹着起了哄,气氛很是热闹。兰溪见了眨眨眼,有些愣神,边上耿熙吾略显踌躇地看了她一眼,道,“他们一处没规矩惯了,没吓着你吧?”
兰溪摇摇头,“吓着倒没有。”不习惯是有的,不过……“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其实这样……也不错。”这群汉子之间都是磊落坦荡,比起内宅里的勾心斗角,心里怕是要敞亮了许多,虽然不习惯,但与这样的人相处,应是不错的吧。
晨光微明中,耿熙吾见兰溪轻蹙的眉心舒展开来,唇边有了笑影,深邃眼瞳中的阴影点点散去,平稳的语调里多了一丝丝难以察觉的轻快,“走吧!再不走,这天色可真就晚了。”
兰溪回头瞅他,神色古怪,“师兄,你不用顾虑我的。事实上,你若想说那个……老崔说的那话,其实也挺应景的。”兰溪说罢,便轻喝一声“驾”,驱马往前奔去。
耿熙吾在她身后愣了愣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姑娘说得是什么。眼中掠过一抹讶然的笑意,这姑娘,倒是适应良好啊!
耿长劲虽然使了诈,到最后却还是输给了老崔,嚷嚷着不服输再比过,一群人又是纷纷起哄,一路笑闹着,到得太阳升起时,已进了山。
山里的路不比官道宽敞平坦,速度便慢了下来,阳光从浓密的枝叶间筛落下来,虫鸣鸟叫,野趣横生。
“我见长风也来了,那师父身边就只有宝贵一人,若是有什么事,怕是照料不过来吧?”一路行来,兰溪已经将同行的人模了个底,除了自己、师兄和老崔,耿熙吾还带了十个耿家暗卫,清一色的黑衣,清一色唤作“长什么”,当中有跟长风一般,面无表情的,也有跟长劲一般喜欢笑闹起哄的,当中甚至还有一名女子,只是那也是个冰块儿脸,一路上几乎眉听她说过半句话的。兰溪倒是对那姑娘挺好奇的,但却不好问,毕竟她只与长风相熟,奈何,见着了他,兰溪却是蹙起了眉,有些担心道。
耿熙吾目光暗闪,道,“长风自然是留在师父身边的。”
“可是……”兰溪张大了嘴,虽然都是清一色的黑衣,但长风那张冰块儿脸毕竟看了好些年,前几日,她还看出他对她家流烟心怀不轨,夜里咬着牙想着他的脸,咒骂过一回,哪儿可能认错。
耿熙吾的表情却有些奇怪,“那不是长风,是长漠。”
“嘎?”兰溪半张着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耿熙吾轻咳了一声,咽下喉间的笑意,“长风和长漠是双胞胎兄弟,长风被我派在了师父身边,而长漠一直跟着我。”
兰溪默默消化了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片刻后,一扭头,危险地眯起眸子道,“那对我家流烟心怀不轨的,是长风,还是长漠?”
耿熙吾扭过头去,不言语。
兰溪却一握拳道,“我就说嘛,这长风跟我家流烟识得也不是一两日了,怎么突然才看上了眼。敢情,这根本就是个美丽的误会嘛。”
耿熙吾额角抽了两抽,聪明的没有搭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