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流烟惊呼一声,连忙奔上前去,“你这是怎么了?”
兰溪苍白着一张脸,搁在炕几上的手瑟瑟发着抖,只怕那只茶杯就是因此而摔碎的。可是流烟害怕的却是兰溪此刻的神色,她浑身都在打着颤,一张脸满布惊惶,似在害怕什么,脸上的血色尽数抽尽,刷白刷白的,愈发衬得一双眼,黑洞洞的,看着竟有些怵人。
“姑娘!”流烟握了兰溪的手,觉得指下透骨的冰凉,微微的颤抖像是渗透了从未有过的惧怕,流烟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但兰溪却看也没有看她,一双黑洞洞的眼定定瞪着长柔,紧咬的双唇中隐约能听到上下牙齿格格作响声,好一会儿后,她才咬着牙,狠狠道,“去将长漠叫来,我亲自问。”
长柔却略有些踌躇,垂下眼,道,“姑娘,若是爷事先交代过,长漠是不会说的。”他们自小受的是死士的训练,即便是酷刑加身,生不如死,也要咬紧秘密,决不可吐露半字。
兰溪颤抖的手似是有些不受控制,直到她死死扣住了炕几一角,似乎才寻着了支持自己的力量,“长漠不会开口,但也绝不会说谎。”
长柔目光微闪,总算懂了兰溪的用意,点了点头,便无声退了出去。
这一刻,流烟恍似也明白了什么,握紧了兰溪的手,她眼里噙着泪,却是牵起唇角,努力笑道,“姑娘,你别担心,四爷那么本事,不会有事的。”
兰溪没有应声,努力地深呼吸着,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绪,手也不再如同之前那般颤抖,但她仍是牢牢盯着门口。直到棉帘子被掀起,两道一样淡漠的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都无声而立,前者是长漠,后者是长柔。
长漠自进来起,便只是沉默地站着,兰溪抬起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不同于与长柔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可以从一些细微的变化,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同于长柔还没有与面具融为一体的小小裂缝,长漠的面无表情仿佛与生俱来,完美得寻不到一丝破绽,甚至是他望着兰溪的眼,也是没有任何波动的死水。
兰溪扣在炕几边角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很快转了策略,直接开口问道,“南边儿出了什么事?”
长漠像是没有听到,那两汪死水仍旧是死水,像是未经风,不见半丝波动。
兰溪眼里的光暗了暗,略平缓了一下呼吸,又问,“我师兄出了什么事?”
仍然未能得到答案,兰溪眼里的光一点点沉了下去,“需要惊动到于大夫,他可是受伤了?”
“是他交代了要瞒着我的?”
“他还能交代这个,人还是清醒的?”
兰溪越问越急,但是没用,长漠还是一声不吭,只是到了后来,他却是跪了下去,但也只是低垂着头,半句也不吭。
“姑娘。”长柔终于开了口,“没用的,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我就去问师父,问宝贵,甚至也可以去信问过于大夫,都是一样的。不过……”不过知道得迟些罢了。
兰溪心里揪紧一般的难受,仿佛被弥漫的担忧和心慌淹没了一般,就连呼吸也有些紧促起来。
“不用为难长漠了,有什么话你直接问我就是。我可不是他的死士,没有为他死守秘密的义务。”陆詹轻缓的嗓音在屋外响起,紧接着,棉帘子被掀开,陆詹走了进来,就是抖落了一下肩膀,抱怨道,“这天儿真是说变就变,方才还晴空万里的,一转眼又落起了雪,还是这屋里暖和。”一边说着,还一边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兰溪。
这话是摆明了的一语双关,奈何,兰溪这会儿却是失了往常的冷静和敏锐,全然没有察觉陆詹的话里有话,甚至也许根本没有听清陆詹后面的一句话,只是听得前面那一句,便猝然抬起头来,促声问道,“师父当真都愿意告诉我?”
“本来也没想着要瞒你,那小子也是关心则乱了。原本也没什么大事儿,若是让你晚知道几日也没什么打紧,只是没料得这么凑巧,消息递来时你刚好在这儿,你身边的人又这般敏锐。”说到这儿,还特意瞄了一眼长柔,回过头来,见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兰溪,他这才叹息一声道,“那小子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说是贾骐手中有一份要紧的东西,他也有些冒失了,没有万全的准备就动了手,哪儿晓得东西没到手,自己反而受了伤。找于大夫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你不要多想。”
“师父,此话当真?”兰溪问,眼,却一瞬不瞬望着陆詹。
陆詹展颜笑道,“自然是真的,为师有什么理由来骗你?”
兰溪沉默着,似是在审思,片刻之后,才点头,道,“既然师父这般说,我便信吧!”
陆詹似是松了一口气,目光一转,话语里,却多了调侃,“怎么?这般担心你师兄啊?”兰溪不语,神色未变,陆詹又继续道,“若是臭小子知道啊,必然受用得很呐!不过这小子也是欠收拾,行事这般莽撞。我看啊,他是想着早些把南边儿的事做个了结,或是做出点儿成绩好给紫宸殿的那位交差,能早些被召回京来。这是归心似箭啊,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说着,还一脸促狭地笑望向兰溪。
兰溪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略略深呼吸着,然后从炕上站起身来,“出来半天了,我得回府去了,若是有了别的消息,师父记得差人来告诉我。或者,我让长柔每日来一趟。”
陆詹连连摆手,“那却是不用了,太麻烦。一有了消息,我立马派人去知会你。外面下着雪,早些回去也好,一会儿下大了,路上不好走。”
陆詹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将人送到了门口。
流烟为兰溪披上了大衣裳,流烟撑了伞,和长柔两人一左一右走出门去,一路无声走到门外马车前时,兰溪却猝然停下了步子。
长柔和流烟皆是不解,道,“姑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