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宁城顺宁街中间的县衙里,赵县丞正和县官老爷崔庆一起听一个衙役做报告。崔庆是一个大胖子,穿一身绿色的蛤蟆衣,也就是九品芝麻官的绿色官服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堂的最上方,他的下首左边端坐着一身黑色常服,脸色依旧很白,胡须依旧很规矩的赵县丞。那衙役是一位三十左右年纪的一个汉子,着灰白色衙役皂服,左手自然垂放至腰下大腿旁,右手紧按着别在腰间的一把宽边大刀的刀把上,对着堂上二人躬身而立,甚是恭敬。
“禀大人,那魏举人昨日去了城东见吴大善人家的二公子吴举人。今日倒是什么人也没见,但是他救济的那老乞丐出城去了,背着一包袱东西,不像是出去讨饭的,倒像是要远行。”那中年衙役一一如是说道。
“哦!张老三,我叫你监视魏举人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马上前来禀报,这都十天半个月了,你才来`禀报这么一回,是不是偷懒了,没去监视啊!”崔县令不满道,挪了挪**靠在了椅子上,斜了堂下的汉子一眼。
听县令老爷这样一说,张老三倒也不紧张,他冷静道:“大人明鉴,小人一直是盯着魏举人的,他此前除了书院就是在家,从未出过门,也就是这两天才去了城东和那老乞丐的住处。其他的,确实没有什么了,就是跟平常一样,吃饭,睡觉,在书房看书写字。”
听他这么一说,崔县令冷着脸哼了一声,挥了挥手,叫他出去。见张老三退了出去,崔庆突然脸色变得好看起来,满脸堆笑,起身走至堂下的赵县丞面前,讨好的说道:“赵兄,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呢?”这一番话,倒像赵县丞才是他的顶头上司一样,好生奇怪。那赵县丞也像是惯常了崔县令的这番作态,竞也不拿出一番属下的态度来推月兑一番,反而像他才是此间的主人一般发号司令起来。他发话道:“我看吴善此人必不可轻视,听说此人手段了得,且和永州诸多人等都很熟悉,况且他也是于尚书的得意弟子,如果此人可以拉拢,想必要比魏明远这种迂腐的书呆子有用处得多。至于那个老乞丐,我看他就没必要再讨饭了,还是送他上天去安享极乐吧。”
这一番交代下来,赵县丞心中想着如能拉拢吴善此人,想必魏明远就不用留了吧,毕竟手中有一支笔就可以写字了,再多一支似乎用处也不太大。他暗暗思虑了半刻钟,便想出了约吴举人出来的法子,脸上不禁带出一抹怪异的笑来,只是那笑浮现在那副白皙得过份的面皮上,又没有笑得尽兴,说不出的阴冷。旁边的崔县令看见了这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赵县丞抬起头来看见他正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禁说道:“还等什么,还不快吩咐下去,解决了那老乞丐,另外,叫张老三继续监视。”
崔县令不敢说话,屁都没放一个,就赶紧退出去了,他得去把事情办好,不然赵县丞会弄死自己的。
你道为何崔县令那么怵赵县丞啊?只因赵县丞他爹赵伯年是大皇子的头号军师,现任工部尚书,赵县丞是大家出身,如果不是为了给大皇子秘密练兵,是不会屈尊在江宁这种小地方来的。现在大皇子的母妃刘贵妃极得皇上的宠幸,大皇子每天奉旨跟随皇上处理国事,大有将入主东宫的势头,朝中众人争相巴结,送珠宝金银,美女奇珍的大有人在。如果不是因为崔县令的女儿年纪尚小,才年方六岁,他也是会把女儿送入大皇子府邸的。说不一定哪天就得了贵人的青睐,自己那时候还不水涨船高,再也不用受这位赵县丞的鸟气了。不过,这种事崔庆也只敢心里偷偷想想,是不敢说出来的。
四月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今儿个早上还是艳阳天,到了下午间,就阴云密布了。吴善很烦恼,他悠闲的日子就这么没了。不过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实在不值得费心,魏明远那小子太年轻了,沉不住气。其实很简单,只要将此事写一封信给永州的知府颜大人,再写一封信给现在正在永州隔壁的青州城巡抚的崔连兴崔侍郎大人即可。
那崔大人本是奉旨从京城至青州查银矿私自铸造银钱的案子,也是近一个月才到的,此事没有声张,本应是极为机密之事,谁知走漏了风声,让青州地方上的大小官员等知悉了崔大人的行踪,于是全都跑去接待,拜访,送礼。吴善消息灵通,也得知了此事,此时,他便想起了这一茬儿。崔大人乃皇上亲近之人,知道了这事一定会彻查,到时候很快就没事了,而且,他现在的身份是钦差,也有问案子和调兵的权利,说不定自己举报告密有功,日后有所封赏也不一定。吴善本来对魏明远所说的事感到是个麻烦,没什么兴致,可突然想通了这一茬儿,竟觉得仕途终于有了出路,心思一下子活泛了起来。越想越觉得此事可成,于是马上动笔修书一封。
虽然天色已晚,但他还是亲自跑去马房叫出刘二来给他一锭五两的银子,吩咐他立即启程,日夜兼程马上赶去青州,将这封信交给一个叫崔连兴的钦差大人,因刘二略懂些拳脚,又专门管马房,骑术也好,吴善一点也不担心,就只叫了他一人去,没有加派人手。那刘二本是吴善亲信之人,此时见二少爷吩咐得急,又见稳稳当当拿在手上的五两银子,倒也没有多话,进屋拿了一个包袱,几个大饼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