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到了腊月,雪下得更大了,今年这雪如果再连续下几天,必成雪灾。天黑后,没人愿意出门,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一辆破旧的马车在吃力的奔跑着。最后停在城边一处偏僻的民宅前,车上下来两人,俱是黑斗篷黑棉袍在身,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下半边脸来,这个样子,就算是他亲娘来了,也不一定认识。两人呼着白雾走到门前叩响了大门,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起开了,探出一个头来左右瞧了瞧,招呼两人进去了。
进到屋子里,两人除了外袍,炉火边那个面色略黑长相精神俊朗的年轻人站起身来走到左边一个黑衣人身边拱手道:“崔书言见过诚王殿下。”然后又对右边那人道:“曹将军。”那人对崔书言拱了拱手,道:“小侯爷。”
三人围坐在炉火边,刚才那个带人进来的正是崔书言身边的贴身护卫铁头,他为。三人端来一壶茶水便退了出去,一个人守在房门外,注意着外面的情况,一步不离。
诚王慕容安一身利落的夜行衣,此时除了罩在身上的斗篷和外袍,露出他略显消瘦又清冷的脸来。
崔书言正色道:“果然不出诚王殿下所料,永州确实有鬼,永州城中驻扎着泰王的亲舅舅刘将军,江宁城中的县丞竟然是工部尚书赵伯年的三子赵源。”
诚王看着火光的眼睛转过来看着崔书言道:“书言,听说你此次可是受了伤的,可有哪里伤着了?”
崔书言轻笑道:“多谢王爷关心,只是一些皮外伤,早就好了。”
诚王嘴角微微往上翘,整个人在火光之中显得柔和起来,他盯着崔书言道:“你没事就好,否则叫我如何同安信侯爷交代。”
崔书言从怀中拿出一样事物递给诚王,诚王接过来一看,是一个防水的纸包,轻轻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副地图,画的是几座山头,路线地名标注得清楚,山上的军事布置描画的详尽,另外还附上了一张穿戴将军服满脸大胡子的人的画像。
诚王面色凝重起来,盯着崔书言道:“书言,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
崔书言也正色道:“诚王殿下好眼力,不错,这人正是昔日泰王的伴读王勇,自从五年前在泰王殿下生辰宴席上醉酒失态过后就被泰王赶出了府,没想到会出现在永州江宁。”说完,两人若有所思的对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了然二字,原来如此。
沉默了半响,崔书言出言询问道:“诚王殿下,眼下你看怎么办?”一旁那个曹将军也向诚王看去。
诚王没有回答,从炭篓子里捡起来一块黑木炭抛进烧得火红的炉火中,那炭呲的一声,冒出一股白烟来,又很快散开去,在空气中消失无踪,只余一阵胶臭味,但也很快的消失了。
沉吟片刻,诚王抬起眼正色对崔书言道:“书言,你觉得我大皇兄为人如何?”
崔书言“哼”一声道:“泰王殿下为人阴沉,最喜折磨人,听说近年来被他折磨死的宫女越来越多了。我派人查探过,泰王府邸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夜深人静时有马车出城,他们把马车拉到城外五里坡的短松林中,挖坑埋了车上的人,等他们走远后,我们的人去挖出来一看,吓了老大一跳,竟然全部都是被鞭打致死的年轻女子,个个赤身露体,身上脸上都布满了许多可怖的新旧伤痕,显然是被折磨致死的。死状奇惨无比。”
曹将军在一旁也凑过来说道:“不错,此事臣下也略有耳闻,听说一位老大娘梦见自己的女儿死了给她托梦说自己死了没有衣服穿,觉得好冷。她女儿又是在泰王选歌姬时选进府的,没有卖身契,属于自由身。老大娘醒来后揣揣不安,去泰王府找寻女儿,结果管家朗布说那位歌姬已经被泰王看中,纳为侍妾了,于是,给了老大娘五十金,说是她女儿的卖身钱,打发了她。老大娘想见女儿,朗布说,姨娘现在是泰王侍妾,不可随意见人,最后老大娘也只得无奈的抱着女儿的卖身钱边哭边回家去了。”
诚王闭目,再问道:“哦!这种事有许多人知道吗?”。
曹将军道:“此乃秘闻,谁敢胡乱攀传,依臣下看,只部分朝中人知道而已,但也只是私底下与知交好友说说,不会到处宣扬。”
诚王猛然睁开眼,眼中一抹精光闪现:“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但这些知道的人绝对不能是朝中之人。”
曹将军不解,面上疑惑,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样,崔书言见状,呵呵一笑,道:“诚王殿下好计谋,但你不怕那天泰王殿下知道了,会彻底和你翻脸吗?会不会太快了一些?”
诚王冷笑一声,道:“他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我的大哥,丧德败行,不配为君。”
诚王站起身,背对崔书言道:“昨日,德妃娘娘告诉本王,皇上最近一个月召见太医已经六次,比前几个月多了两次。”说完,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向外走去,行至门口,又停下来,曹将军连忙上前去为诚王殿下披上黑袍和斗篷,两人眼看又遮掩成只看得见一片黑了。
诚王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崔书言,见他早已站起身来,面向自己,长身玉立,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一片清明,没再说什么,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