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到了半夜,钱玉宁自然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左右都是漆黑,让她还以为自己还在江宁的那个破房子里。可是待眼睛适应了黑暗过后,再看,原来还是在寒松院。钱玉宁起身下床,一阵冷意袭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了冷颤,她赶紧从床上拿了厚外套来披上,来到圆桌边,将壶里已经冷掉的红枣茶倒在杯子里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虽然有点冷,可感觉整个人清醒了一些,身子也没前几天那么软绵了。钱玉宁就着窗前洒进来的月光来到窗边,从烂了几条破口子的窗花纸上望出去,一眼就看见院子里厚厚的积雪,白生生的一片。冷风从窗纸上破了洞的小口子里不停的望里灌风,钱玉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想起自己的去年这个时候,正是死了丈夫的第一个冬天,那时候一个人住在租来的小破屋子里,夜里很冷,没有一丝温暖,她有时候冷得实在受不了,一个人卷缩在又薄又旧的被子里流泪,直到天明。
钱玉宁抚着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感受着肚子里的孩子传给她的温暖,她在心里默问自己,现在我该怎么办?她低下头对着肚子喃喃道:“孩子,娘亲应该怎么办?你说,你爹爹他会来救我们吗?”。没有人回答她,只是在此时,肚子里的孩子好像动了一下。虽然只是很轻微的一下,但是钱玉宁确实感受到了,她认为是孩子给她的鼓励,莫名其妙的,钱玉宁好像感觉自己一下子想通了,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她脑子里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女儿妞妞,对,为了孩子,我必须活着,而且还要好好的活,为什么我就要活得那么凄惨可怜呢?我就只能总被人欺负吗?不,我要变得更好更强,才能保护我的两个孩子和自己。既然现在侯府夫人送自己来养胎,想必还是看重我肚子里孩子的,在生产之前看来还不会对我怎么样,那我要吃好喝好,养得白白胖胖的,平安生下孩子来。至于小侯爷,他一定是真心对我的,我相信,钱玉宁此刻仰望着星空,想起崔书言对她的种种好来,心中充满了信心,况且小侯爷说过,他是喜爱我的,现在没有来接我,也许只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我。
果然,这人只要一转牛角尖,就什么都觉得不好,都是错,但一旦想通过后,又什么都不怕了,困难和艰险也可以一笑而过。
模着脖子上的一块玉,温润细腻,触手柔和,这是在江宁同小侯爷成婚那晚,小侯爷亲自给她戴上的,她知道,此前,这快玉佩是他的贴身之物,现在想来,尤为甜蜜,钱玉宁心中开始镇定起来,不再慌乱,好像一个沉了水的人突然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上发现一艘小船,那就是生的希望。
这个夜晚,钱玉宁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想了很多很多,想自己跟了小侯爷是为何,想自己以后要如何,想从前的种种,魏家婆母的刻薄,魏明远的负心,妞妞被抢走,爹爹横死,母亲的悲伤,兄弟的无奈,她想起崔县令的无耻,高家的势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太过于弱小,无依无靠。钱玉宁开始认真回想刘嬷嬷给她说过的话,抓住小侯爷的心,生一个小公子,小公子争气,她这个做娘亲的自然就会好过许多。
钱玉宁双手轻按着已经微微隆起的小月复,她想知道肚子里到底是不是儿子,可是,却又无从得知。她很想说服自己,其实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可是,想起自己从生下大女儿妞妞的那一刻,魏家婆母知道那只是一个丫头片子时看自己的冷冰冰的眼神和脸上明显的失望还有接踵而来的气急败坏和对她的各种折磨虐待,都是因为她没有能生出一个儿子。钱玉宁感受着窗缝中吹进来的丝丝冷风,闭上眼睛,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争气,要生出一个儿子来。她要好好的活着,要活得幸福和快乐,再不要去过那种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生活,握紧手中的玉,钱玉宁暗暗发誓,自己绝不要再被抛弃第二次,她一定要跟着小侯爷,还要去侯府里生活,她们既然希望她死,她偏要在她们面前好好的活,快乐的活,看她们还能有什么毒计来害自己和孩子。
这么一想,钱玉宁忽然觉得,什么都不再可怕了,不是吗?就算再怎么辛苦,都没有在江宁城自己一个人冰冷的蜷缩在寒冷的夜里又冻又饿辛苦,那时候自己真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也许某一天就被冻死也不一定。现在虽说艰难,可毕竟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小侯爷,还有妞妞,还有刘孙二位嬷嬷。绿柳别院的那次,少夫人没有害到自己和孩子,这次纵然凶险,可至少占时还是安全的,为今之计,先慢慢联系上刘孙二位嬷嬷,再想法子让她们下山去找小侯爷来解救自己和孩子,方为上策。
当一个人的心一次又一次受到伤害过后,它会沮丧和失落,但最后,痛苦反而会让它变得坚强,从此以后,不再害怕。
从此以后,钱玉宁变得更安静更乖顺了,每日里都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没事时,就在院子里走动溜达一下,或者天气好时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绣绣花。定远师太先还是着初言和初净每日里紧紧盯着,这样过了两个月,一切都是正常,两个小尼姑毕竟年纪小,嘴巴上爱说,聊起天来同一般人家的媳妇姑娘们差不多,可见尼姑也是女人,就算再怎么吃斋念佛,都摆月兑不了女人爱聊天的天性。钱玉宁开始时不时的凑上去和她们闲聊一两句,后来,她们倒是主动找钱玉宁来聊天了。三个人慢慢熟络起来,经常坐在寒松院内喝茶,晒太阳,闲聊。钱玉宁偶尔会送她们一些绢花和一些精巧的小饰物,她们总是很开心,慢慢的就叫钱玉宁做姐姐了。
定远师太作为主持,事物繁忙,一个月都不来一次,偶尔找来初言初净问话,两人也都说钱姨娘每天很乖顺,没什么异样,渐渐的,定远师太也就丢开了。心里想着本来一个弱女子在山上就不容易逃下山去,况且还怀了几个月的身孕,山路崎岖,想必她也是害怕的。再者,也派了初言初净看着,谅她也不敢有所不轨。
定远想得不错,可是,她不知道,这世上许多不可能的事有时候就变成可能了。
清远师太常常来寒松院给钱玉宁诊脉,两人原本就投缘,天长日久,更是处出了许多感情来,钱玉宁感激清远师太大雪天冒雪前来相救了她的性命,现在又如此爱惜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心中一直对清远师太特别亲切。
钱玉宁肚子大了起来,看着已经五个月了,清远师太说,她需要每天慢慢的多走动,对将来生产有帮助,所以,开始带着钱玉宁走出了寒松院的大门。定远师太本来不许,可清远师太说,有她陪着,每天带她出去,就必定带她回来,定远师太这才同意,但还是吩咐了初言初净两人跟着。
钱玉宁闲来无事,给清远师太绣了一条帕子,因为清远师太是尼姑的缘故,她不好绣花,就照着观音的样子绣了一个上去,没想到清远师太收到后十分开心。钱玉宁见清远师太和她徒弟梦星穿的衣服不合身又破烂,便给她两做了两身新衣服,这样一来,清远师太和梦星师徒就更加喜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