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管家请了大夫来,竟是慈仁堂的岳珍娘,这岳珍娘救过钱玉宁母子三人的命,她最是信得过,当下就请她给月姐儿看了看大腿内侧的红疹子,担忧的问道:“岳大夫,你看,我家三姑娘这是怎么了?”
岳珍娘细细看过,问道:“姨娘,你们可曾给姑娘吃过什么东西?”
钱玉宁看着乳娘方氏,方氏赶紧摇头:“没有,二公子和三姑娘才四个月,奴婢们都是喂的女乃水,并没有给他们吃过别的。”
岳珍娘看着她道:“你是这孩子的女乃娘吗?”。
方氏摇头:“不是。”
岳珍娘转过头来问钱玉宁:“姨娘,这孩子的女乃娘呢?”
钱玉宁道:“她伺候三姑娘不利,我已经将她关在下人房了。”见岳大夫有要问询张女乃娘的意思,钱玉宁又吩咐刘嬷嬷道:“刘嬷嬷你去将张氏叫来。
刘嬷嬷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匆匆回来说道:“姨娘不好了,下人房没有人,门大开着,张氏不见了。”
钱玉宁一下子觉得内心烦躁不已:“这个张氏,又弄什么幺蛾子,刘嬷嬷,你去,叫上四个丫鬟在院儿里到处找找,看她干什么去了。”
看刘嬷嬷出去了,钱玉宁转过头来看着岳大夫,不无担心的问道:“岳大夫,我家三姑娘严不严重?这红疹子能消吗?今儿她一直痒痒的不舒服呢?哭了好久,我给她擦洗了一下又才好一些。”
岳珍娘看了好久,又从随身带的药箱里面拿出一根儿磨得很光滑的扁竹片来按了按月姐儿身上的红疹子,发现这疹子有点硬,而且是成片发起来的。检查完后,她对钱玉宁说:“姨娘,如果三姑娘什么都没吃的话,有可能是她的乳母吃错了东西。”
这,月姐儿的乳母现在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钱玉宁只好问凤哥儿的乳母:“方氏,你们这几天都吃了什么了?”
方氏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看了钱玉宁一眼,抱紧了手上的二公子:“姨娘,我们吃的都是大厨房送来的吃食,大豆猪蹄汤,清炒豆角,大白菜豆腐。”
钱玉宁问:“还有别的吗?”。
方氏想了想说:“还有一碗冰镇羊女乃,是大厨房的向嬷嬷格外端来的,说是以女乃补女乃,喝这个最好不过了。”
钱玉宁心下一阵气恼,见身旁没人,只好出门去叫守在院子里的孙嬷嬷:“孙嬷嬷,你去,把大厨房的向嬷嬷找来,我有话问她。”
孙嬷嬷听了,应着:“好,奴婢这就去。”
岳大夫给月姐儿上了一些淡绿色的药膏,闻起来有薄荷的清凉味道,大约是上了药后舒服了一些,月姐儿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钱玉宁看方氏怀里的凤哥儿也睡着了,就把月姐儿抱到床铺里放好,示意方氏也把凤哥儿抱过来挨着月姐儿放在一起,四下一片安静,只听见两个孩子睡觉时的小小呼呼声。
钱玉宁怕吵醒孩子,付嘴过去在方氏耳边小声吩咐道:“你且看着二公子与三小姐,给他们打着扇子睡,不然一会儿得出一身汗。我同岳大夫就在花厅,有事儿你就高声唤我,知道不?”
方氏点头,钱玉宁放下心来,对岳珍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拉着她到了花厅中坐下,稍事歇息。这时,刘嬷嬷带着四个丫鬟过来了,说是整个碧翠园都找遍了,根本没有张氏的影子,她可能是跑出去了。钱玉宁一阵气结,不过岳大夫在跟前,不好发作,只好先让夏盈去端了茶来先待客。又吩咐立春去和方氏一同看护着两个孩子。
不一会儿,夏盈端了茶水来,两人喝着茶,钱玉宁又忍不住问岳珍娘道:“岳大夫,三姑娘这身上的疹子什么时候才会好?”
岳珍娘:“姨娘,其实三姑娘身上的红疹子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体内的热毒,可偏偏在这最闷热的几天发做,因为天气闷热,让她体内的热毒反而不能全部发出来,才会严重一些。我方才给她抹了清凉益肤霜,应该会缓解一下皮肤的瘙痒和发热疼痛,等一下问过女乃娘吃过什么后,我才好对症下药,开一个方子,你们熬了给三姑娘服下,她便会没事儿的。”
听岳珍娘这么说,钱玉宁放下心来:“哦,多谢大夫。上次你救了我母子三人性命,我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今儿又帮了我大忙。刘嬷嬷,去取两锭金子来。”
刘嬷嬷去去了两锭金子来,钱玉宁亲手把它捧给岳珍娘,岳珍娘推说不要,可钱玉宁一定要给她,说是救命之恩,一定要的,她推月兑不过,这才收下。其实,当时小侯爷已经付过诊金了,整整两万两银子,可见他对钱姨娘是上了心的。
又坐了一会儿,孙嬷嬷领来了向嬷嬷,向嬷嬷上前来给钱玉宁请安:“奴婢给姨娘请安,姨娘万安!”
“向嬷嬷起来吧!”
向嬷嬷站起来,看着钱玉宁和岳珍娘,钱玉宁问道:“向嬷嬷,我来问问你,这几日,你们大厨房都给二公子和三姑娘的女乃娘吃的什么?”
向嬷嬷有些蒙,不知道该怎么说:“姨娘,这,都是些下女乃的,味道清淡的饭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她眼睛来回在钱玉宁岳珍娘和孙嬷嬷身上扫来扫去,一幅惶恐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钱玉宁皱着眉头:“向嬷嬷,是三姑娘身上起了红疹子,岳大夫说,应该是吃错了东西所致,三姑娘还那么小,哪儿能吃东西,那肯定是女乃水有问题,所以招了你来,问一问这两天给二公子和三姑娘的两位乳母都送了些什么吃食?”
向嬷嬷听这么一说,也慎重起来,努力回想了一下,说道:“昨儿个早膳是南瓜粥,盐味小黄瓜,玉米馍馍,午膳是煮南瓜,青笋肉片儿,清炖鲫鱼,晚膳是三鲜连锅汤,肉末茄子,素炒小白菜,今儿个早膳是皮蛋瘦肉粥,盐味小黄瓜。”
听了一遍,钱玉宁看着岳珍娘问道:“岳大夫,你看,这些饭食可有问题?”
岳珍娘摇摇头,道:“没有问题。”
钱玉宁想起方氏说过喝过羊女乃的事儿,问道:“向嬷嬷,我怎么听说你给她们两个端过羊女乃来?”
向嬷嬷脸上一震,赶紧说道:“是昨儿,有一头羊下了小羊羔子,女乃水挺多的,小羊羔子又只下了三只,根本就吃不完,奴婢就把女乃挤下来,想着姨娘您这儿的二公子和三小姐需要女乃水,这羊女乃营养好,给两位乳母喝了也就是两位小主子喝了,于是自作主张就给她们端来。可是,这羊女乃奴婢也喝了啊!还有大厨房的聂婆子也喝了,也都没有事儿。”
听向嬷嬷这么说,钱玉宁打消了疑虑,脑子里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她每天都是要去看两个孩子的,这孩子身上长红疹肯定就是这两日的事儿,看来只有找到张氏问清楚,她到底吃了什么,人岳大夫这才好给月姐儿下药。
钱玉宁正准备叫人再出去找找张氏,立春进来了:“姨娘,奴婢有事禀报。”
钱玉宁问:“什么事儿?”
立春举起手上的一个土黄色的陶瓷瓦罐,说道:“姨娘你看,这个罐子里装的全是用豆瓣酱腌着的红辣椒和老生姜。”
钱玉宁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满满一罐子都是,她又把罐子递给岳大夫查看,自己问道:“立春,你是怎么找出来的?”
立春答话道:“奴婢在屋子里和方乳娘一起看顾二公子和三姑娘,见方乳娘心神不定的老是看着这个罐子,奴婢就走过去打开一看,原来是这个。奴婢方才听到了姨娘和大夫的话,说是因为三姑娘的乳娘吃了什么三姑娘才会长红疹子,就想着会不会就是这一罐子东西,就给姨娘你拿过来了。”
钱玉宁点了点头:“不错,立春,你做的很好,继续回屋去看顾好二公子和三姑娘罢,刘嬷嬷,你也去,顺便把方氏叫来。”
不一会儿方氏来了,一来就跪在地上,叫了一声:“姨娘。”又悄悄抬眼偷瞄钱玉宁的脸色。
钱玉宁冷着一张脸,道:“方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帮张氏隐藏。”钱玉宁指着桌子上的罐子问道:“这是什么?”
方氏呐呐的说:“是罐子。”
钱玉宁不说话,盯着她看了半响,突然说:“算了,我也不罚你了,你回去吧!”
这一下,方氏害怕起来,自己在这侯府里吃得好睡得好,每日里除了女乃女乃孩子带带孩子,真是清闲的很,就跟玩儿似的。这,如果回去了,从前方满仓打她的画面一下子跑出来,那凶神恶煞的面容好似就在眼前,方氏脚一软,瘫倒在地,又很快爬跪起来,一路跪行到钱玉宁脚下,边磕头边哭着说道:“姨娘,姨娘不要啊,奴婢伺候二公子伺候的好好的,不想回去,不要赶奴婢走。”
钱玉宁怒极反笑:“你伺候得好好的,方氏,我待你不薄啊!自从你来做了咱们二公子的乳娘,我吃好喝好的紧着你,你又抱着你那个小女儿,说是怕你当家的把她卖了,我还专门找了木管家去和你家当家的说不准把孩子卖掉,还给了他一些银子用来给你的孩子买吃的喝的。你的良心让狗吃了,眼看着三姑娘受苦,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你都不吭一声儿。”钱玉宁说得急,一句话说完,整个胸脯起起伏伏的,不停的喘着粗气。
方氏哭泣道:“谁知道那张氏是骗我的,她说这是她老家的吃食,不碍事儿的,这府里的饭食太清淡了,她嘴里没味儿,寡淡的很,就要吃一些辣椒才行,她叫奴婢一起吃,奴婢都没有吃的。”
钱玉宁冷哼一声:“哼,还嫌府里饭食清淡了,从前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倒好了,都是些贱皮子。冬雪,你去告诉刘嬷嬷,叫她和立春好好儿看着二公子和三小姐,不准方氏再接近。方氏,你去外面廊下跪着,没我的话儿不准起来。”
“是,姨娘。”方氏擦着眼泪出去了。
岳珍娘看过罐子以后,心中了然,果然是吃了上火的东西,羊女乃单吃也没那么能上火,主要是老姜和红辣椒,太上火了。三样东西一起吃,大人或许可以扛得住,几个月的小孩子见效特别快,红色的痘痘疹子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小孩子的皮肤又特别娇女敕,所以长了疹子看上去皮肤一片都红了,长在孩子雪白的身上,触目惊心。
钱玉宁发落了方氏,岳珍娘已经把方子开好了,是两个方子,一个是熬水给三姑娘喝的,一个是熬水给三姑娘洗身子用的,还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出来,说是药膏,用熬制的药水给三姑娘洗过身子后,就把这药膏给她擦上,几日便好。
接过药方,钱玉宁交给孙嬷嬷,让她带冬雪去抓药。岳珍娘见事儿已经完了,就说要回去了,钱玉宁向她道了谢,又唤来夏盈将她好生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