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掩月,夜色昏沉,在偶尔露出的朦胧月色下,一道疾风黑影敏捷利落的奔跑在三国交界之地的小农村内,但不一会儿,前头一群激动气愤、手拿锄头镰刀的村民堵了上来,男人转过身几个纵步想避开,没想到后头居然也有人,敢情他被包围了?
男人皱起眉头,不想伤人,往左边的一条小道窜去,迎面又来了一人,他正要再闪,天上的乌云被风吹散,露出皎洁明月,藉由月光他看清对方不过是个姑娘,且穿着不像这个村子的人,似乎是个外地人,他反而走向了她。
只不过他才刚靠近那名姑娘,连开口都还来不及,另一波村民便发现了他的踪迹围了上来。
“你这无耻的偷鸡贼,还想往哪里逃?!”
小泵娘看到一群人涌上,登时一惊,连连退后几步,不敢与偷鸡贼靠太近。
“我不是贼,你们搞错了。”男人无奈的说。
“近十天来咱们村里十几户一连被偷了数十只的鸡,今日大伙埋伏等着抓贼,一晚上就你一个陌生人出现,不仅如此,瞧你身上还有鸡毛,你说自己不是贼,谁相信?!”村民指着他沾有羽毛的衣服道。
“这不是鸡毛,是鸟儿的羽毛!”男人翻了个白眼,方才他拦了只信鸽,那信鸽的羽毛沾到了身上,没想到竟害他被误认为偷鸡贼。
“你还狡辩,咱们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有理说不清,眼角余光瞥见那名姑娘正在往后退,似乎是想趁着混乱之际离开,他几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道:“娘子,妳帮为夫的解释解释,为夫真不是贼,娘子!”
那姑娘一脸愕然,这是什么跟什么?!谁是他的娘子?!“放……放开我,我不是你的娘子!”
“娘子有孕在身,咱们这趟回乡是让岳母给妳养身待产的,可半路上妳却给为夫闹脾气,过几天见到岳母,她知道了还能放过为夫的吗?我的好娘子,妳就行行好,别与为夫的呕气了。”
闻言,姑娘的双颊倏地一红。她还未出嫁,这男人竟然说她连身孕都有了,他是疯了吗?“你……”
她急着要再反驳,身子却被他给揽进怀里,耳边传来他低声的恳求,“我真没偷鸡,妳帮我一把,来日我定还妳这份恩情。”
阴奢紧紧蹙着眉头,一时之间不晓得该不该答应。
她以阴烟陪嫁宫女的身分前往大禧,终于顺利离开囚禁她多年的鸣陆皇宫,而她并不想去大禧,只是想借机逃出鸣陆,摆月兑蛇女公主的称号,展开新生活,因此在行经三国交界处时,趁夜晚车队扎营之后无人会留意她,便换上朱公公为她备好的布衣连夜逃了。
大半夜里,她跑了几个时辰,哪知来到这儿竟遇上这个人,而自己也是有麻烦的人,实在不宜再惹事,万一身分曝光被抓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这么一想,她决定还是拒绝他的请求比较妥当,就在她要推开他之际,听到其中一个村民说道——
“小娘子,别怕,妳说实话,这人真是妳的丈夫吗?若是个贼,咱们这就打死他,不会让他伤害妳的!”
阴奢瞧这些村民手上拿着锄头和镰刀,这人若是落入他们手中,恐怕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再一抬眼,就对上他带着急切恳求的目光,让她不由得心软,想她一辈子为求生存都在求人,而这是第一次有人需要她的帮助,本该明哲保身的与他撇清关系的,她却不知从哪儿生出了勇气,竟道:“咱们夫妻……今日才抵达这个村子,若你们十多天前就遭小偷了,那肯定与我丈夫无关……”
“老子刚才听见妳说这人不是妳丈夫,怎么突然改口又说是了?”一名穿着鸣陆服饰的官兵走了过来,质疑的问。
她心头一颤,这里虽是三国交界处的三不管地带,但地理位置还是离鸣陆近一些,见到鸣陆的官兵出现不足为奇,而小地方也需要有人维持治安,可现在的她并不能让任何鸣陆的人认出来,于是她又道:“这……其实平日丈夫对我很好,可这次回乡的路上,他见到一名路过的女子貌美,便频频称赞人家,我听了有气想教训一下丈夫,所以才不想认他。”此刻还真得和这人扮夫妻不可,要不然让鸣陆的官兵发现她是逃月兑的蛇女公主那就糟了。
“那他身上的羽毛是怎么回事?”
“那真是鸟儿的羽毛,我有孕在身,回乡的路上都靠他抓来鸟儿为我补身……你们别误会他了。”
“所以这男人真是妳丈夫?”鸣陆官兵打量着她又问。
“是的,咱们夫妻吵架,造成误会,很抱歉……”阴奢一脸歉意。
“既是如此,咱们便相信了,不过小娘子,以后妳别再醋劲这么大了,咱们村里虽都是老实人,但妳一个女人家离开丈夫夜里在外游荡难免危险,况且乡间的野狗畜牲不少,当心惊了妳的胎气,特别是近来又有偷鸡贼出现,要是遇上就不好了。”有人劝说。
“就是说,以后娘子别尽彼着与为夫的置气,自己安危要紧啊,以后为夫的保证不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可好?”男人仍揽着她的腰不放,朝她眨眨眼说。
阴奢脸红气恼,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故意退开一步不让他继续搂着。
可那鸣陆官兵眼尖,狐疑的又道:“你们两个都是陌生人,谁知道会不会联合起来骗咱们?”
“有道理,这嘴巴说说,谁都能是夫妻,咱们不能轻易相信人!”想想有理,有人马上附和。
阴奢见身旁的家伙像恼她坏事,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紧抿着唇,本想不理他,但那鸣陆官兵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一阵心虚,勉强又靠男人近一些,可她一走近,这家伙马上得寸进尺的将她紧紧搂住。
男人咬牙低声道:“妳要帮就帮到底,配合着点如何?”
其实有鸣陆官兵在,现在也不知谁帮谁了,她衡量情势,迫于无奈的点了点头。“你要做什么,我配合就是。”
“那多谢了。”男人朝她露齿一笑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她的嘴一下。
阴奢瞬间全身僵硬,眼睛瞪得老大。
“各位,这位若不是我娘子,这嘴能让我随便亲吗?不早打死我了,你们若还不信,难不成要我当众行房给大家看?这也不是不行,就怕不好意思的是各位。”男子说得极其无赖。
这群村民是来抓偷鸡贼的,全是粗汉子,听了这话全哈哈大笑,尤其那鸣陆官兵笑得最为粗鄙。
阴奢浑身血液逆流,她虽好脾气,也习惯逆来顺受,但这王八蛋亲了她的嘴还拿她的清白开玩笑,实在太过分了,她气得双颊涨得通红。
村民当然不晓得她的想法,只以为她是害羞了。
“想来这偷鸡贼今日咱们是抓不到了,而且听你这么一说,咱们也想回去抱自己的女人了,你们夫妻俩赶夜路小心点啊!”带头的村民拍了拍男人的肩笑道。
那名鸣陆官兵看了他们一眼,没再啰唆什么,便与众人搭肩嘻笑离去。
阴奢拚命隐忍,直到四周再没有其他人,她毫不客气的甩了男人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在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男人的身子震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竟教人打了。
“你……你混账!”以前无论母后与妹妹们再怎么污辱她,她都能忍着,可她没想到这会儿竟气到打人。
“大胆!”他震惊后终于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原本那痞痞的模样瞬间转为阴沉。
阴奢一惊,退了好大一步,紧张的问:“你想做什么?!”
“妳该死!”他杀意浓浓的朝她逼近。
她哪想到他说变脸就变脸,村民又早已远去,呼救也来不及了。“该死的是你,我帮了你,你却趁机占我便宜,你不该打吗?!”
“没人会说我的吻是占便宜,妳这丫头不知好歹!”他用力扼住她的手腕。
“不知好歹的是你,若不是我,你早让那群愤怒的村民当成偷鸡贼打死了,还能凶神恶煞的抓着我不放吗?亏你之前说会报答我,你就是这样报答的?!”
他恼怒地瞪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依旧强烈,他只要一掌就能劈死这胆敢冒犯他的丫头,可是他确实说过要报恩的,这让他不由得陷入挣扎,过了一会儿后,他道:“好,我说话算话,妳既然帮了我,这个巴掌就当回礼了,妳我互不相欠!”说完,他松开了她的手。
一月兑离箝制,阴奢马上转身就跑,跑了一段距离后才停下脚步,她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那翻脸跟翻书一样快的男人,莫名一阵心慌,她下意识抬手抚着左胸口,转回身继续逃。
她一离开,由暗处走出两个人,苏易与草万金忐忑的朝蓦魏跪了下来。
“卑职大意失职,护驾来迟,让……让殿下受辱了。”苏易说。
“奴才……也该死,没……没法替殿下挨那一巴掌……”草万金嘴巴快,还没怎么思考就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某人立即暴怒,抬起拳头往草万金头顶抡了下去。“你这奴才哪只眼睛看见本宫挨巴掌了?本宫把你那只眼睛给剐了!”
“奴才什么都没看见,就这张嘴不知怎地胡说八道,奴才自己掌嘴!”草万金知晓说错话,连忙往自己嘴上呼掌。
蓦魏看草万金连打了几下才勉强消气,冷哼一声这才让他停手,可是他的心情还是很不好,臭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苏易与草万金见状暗自苦叹,尤其是草万金,抚着被自己打肿的嘴唇直想哭。
主子不想被皇后娘娘逼着选太子妃,找了借口跑来边境监兵,却意外发现鸣陆的奸细欲打探大禧的军备状况,他一时兴起只带了他们追捕,不料对方发现了,甩开了他们,主子哪能甘心,继续追踪,偏偏主子动作快,他们一分神主子已无踪影。
等他们找到主子后,才知分散后主子被误会为贼遭村民围攻,苏大人本想立即出面救人的,但主子对苏大人使了个眼色,让苏大人退下,明白主子不到非不得已不想曝光身分伤及百姓,他们只得在一旁静观其变,见主子利用那丫头顺利月兑困,本以为危机已解除,怎知下一刻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丫头竟敢呼主子巴掌,这一掌打下别说主子愣住,他与苏大人也惊骇了,主子什么身分,别说呼巴掌,就是身上的一根毛发也碰不得,碰了可是要诛九族的,想那丫头今日是难逃一死的,却没料到主子居然放过她了,可这会儿他们却强烈地感受到主子那郁结的怒气。
苏易朝草万金暗暗递了个眼神,让他说话小心点。
草万金含泪点头,自己这张嘴确实贱,经常闯祸,现在打肿了也好,可以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去,给本宫查清楚那丫头的来历!”半晌后,蓦魏终于吩咐道。他虽说已答应放过她,但胆敢打他的人是谁他得搞清楚!
“是……咱们保证一天内给殿下送来消息。”苏易与草万金立刻道。
草万金忍不住冷汗直流,主子平日嘻皮笑脸的,看似好相处,实则手段多多,尤其让主子真正恼起来,那可是能令人鬼哭神号的,而他的体验最为深刻。
阴奢连夜逃离阴烟的车队,又受到那男人的惊吓,这一晚实在不好过,天一亮,便在另一个村子寻了家小客栈,累极了的她,头一沾枕便昏睡过去。
然而,一觉醒来,她顿时觉得晴天霹雳——
“公主不用客气,本宫这不过是得知这人是妳走失的宫女,顺道替妳将人带回来罢了。”
“多谢殿下帮烟儿找回愚蠢走丢的宫女,烟儿都不知该如何感谢殿下了。”
刚醒过来的阴奢发现自己躺的地方不是客栈的床上,而是一辆马车里,这事已够教她吃惊的了,再听见马车外说话的两人声音十分耳熟,她整个人活像遭到雷击。
“没什么,公主要不要确认一下,免得本宫带错人给妳了。”
话音方落,阴奢看到马车帘子被拉开来,露出两张脸孔,一个是拥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阴烟,另一个则是五官突出、浓眉俊目,穿着锦缎的男子……
“你……你这无赖怎会在此?!”竟然是昨晚轻薄她的臭男人!
“放肆,此人乃是大禧的太子殿下,妳竟敢喊他无赖?!”阴烟立即怒目道。
阴奢听了更为错愕。“他是大禧太子?!”
“没错,妳这趟随行却私自月兑队,所幸是殿下发现妳倒在路边好心救妳回来,而妳竟这般口无遮拦,这是要丢谁的脸面?!”阴烟斥责道。
“昨夜明明是我帮了他,否则他已教人当成偷鸡贼给打死了,而我哪里是倒在路边,我好好地睡在客栈……”
“妳先骂本宫无赖,又指本宫是偷鸡贼,敢情鸣陆的人都像妳这般胆大包天,随便诬陷他人?”蓦魏截断她的话,冷然道。
阴奢见他狭长的凤眼带着阴冷的寒光,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威慑力,与昨晚那轻佻放荡的模样判若两人,彷佛是真正尊贵不可侵犯的太子,她倏然一窒。
其实她能理解堂堂太子被当成偷鸡贼面子挂不住,会否认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她还打了他一巴掌,若是不想继续得罪他,这事就识相的别再提了,而且就算她非要说,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阴奢,妳再没见过世面,也不能对殿下无礼,还不向殿下认错!”阴烟怕得罪蓦魏,朝着阴奢严厉的道。
阴奢紧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低声下气的道:“方才是阴奢出言无状,还请殿下恕罪。”
阴烟从小到大从未唤过她一声姊姊就算了,如今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连名带姓的斥责她,真将她当成宫女对待,实在有些欺人太甚,但当初毕竟是她同意以陪嫁宫女的身分随阴烟离开鸣陆的,如今阴烟要怎么对她,她又能说什么?都怪眼前的男人恩将仇报,将她掳回来,只是她不解,他是怎么知道她是阴烟的人?
蓦魏紧盯着她,感到有些恼怒,这丫头该死,他本是要放过她的,可调查得知她竟是鸣陆私逃的人,所以昨晚的事,算来是自己帮了她一把,那么算上她对自己动手的这笔帐,他咽不下这口气,哪能让她顺利出逃,自然掳来交给阴烟,给这丫头一个教训,但她若是以为这样便可以了结此事,那就错了,回头他还有苦头给她吃,这丫头犯到他,他非整得她日子没法过!
“得了,本宫领妳回来横竖也不是来讨人情的,这事本宫不计较了,不过听公主唤妳阴奢,妳也姓阴?”他问。
这话让阴烟神色微变,抢在阴奢回话之前道:“她姓阴没错,是烟儿的远房亲戚,严格说来是烟儿的堂姊,父皇不放心烟儿一人远至大禧,便让堂姊陪同。”
阴烟对阴奢随行去大禧一事非常恼怒,认为阴奢不自量力,蛇女居然也想和她抢男人?!虽说她没将阴奢放在眼底,但带个蛇女去大禧也挺丢人的。
而且她还怕沾染到阴奢的霉运,害自己此行做不成蓦魏的太子妃,因此一路上竭尽所能的找她麻烦,将阴奢当成真正的宫女使唤,昨夜得知她失踪反而感到高兴,甚至提早拔营走人,就是怕阴奢后悔又回头,但谁也没想到阴奢会遇见蓦魏,还让蓦魏给带回来了,这会儿当着蓦魏的面她实在做不到承认自己有个蛇女姊姊。
阴奢当然明白阴烟的想法,听她不说自己是鸣陆大公主的身分也不在意了,反正她离宫时身分就是宫女,而宫女要比蛇女公主的名号让人自在多了。
“这么说来,妳也不算一般的宫女了。”蓦魏似笑非笑地瞧着低着头的阴奢,发觉她似乎总是低着头,很少抬头看人,让人瞧不清她的面孔,他转向阴烟再道:“本宫也刚好要回禧京,不如与妳们一道走,路上也好护送公主,免得公主再搞丢什么人。”
阴烟大喜,回话的嗓音比平日娇媚许多,“那太好了,烟儿有劳殿下护送了。”通常她用这种语气说话,一般男人都抗拒不了。
有蓦魏护送那是再好不过了,一路相处,她有自信凭自己得天独厚的美貌,在到达大禧国都之前就能顺利虏获蓦魏的心。
她的一双美目紧瞅着蓦魏,看着看着不禁红了脸,她虽然早就知道蓦魏有神人太子的盛名,但没有料到会是这般俊伟的男子,让她一看到本人就心生倾慕,之前若是因为奉父皇之命前来争取这个男人,而今就是她自己想真正拥有他了。
“能护送公主可是本宫的荣幸,公主不用客气。”蓦魏并未特别留意阴烟的神情有多媚惑,而是不经意瞄了阴奢一眼,唇边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阴奢正巧抬头看到了,倏然浑身发寒。轻薄自己的家伙居然是阴烟要嫁的对象,之后还将一路同行,这……她有不好的预感,看来她惹上大麻烦了。
马车内,阴烟大发脾气的乱摔东西。
丽珠害怕得躲到角落去,担心东西等会儿会砸在自己身上。
“那阴奢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与蓦魏同车!去,去将阴奢叫回来,本公主有话问她!”阴烟又砸了一盘点心后让丽珠去叫人。
阴烟本以为与蓦魏同行,自己必定有更多时间可以与蓦魏相处,而他也必然像其他男子一样轻易恋上她的姿容,怎知这三天来他从没主动出现在她面前过,就算她借故去找他,他也总是托辞不见,她虽然对他的行为感到气闷,但想来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倒也还忍得住。
可是今日得知他不见她却连着三天将阴奢叫去马车里伺候,她顿时火冒三丈,不说阴奢现在只是个宫女的身分,光论容貌阴奢也不如她,何以蓦魏会冷落她而接近阴奢?!这点让她自尊大损,忍无可忍。
“这……是,奴婢这就过去请人。”丽珠见主子毫不掩饰对阴奢的嫉妒和怒火,不敢再有所耽搁,连忙下了马车找阴奢去。
这一头,宽敞的马车里,蓦魏一身松绿锦袍,闭着眼,单手支颅,侧身斜卧着,轻松又惬意。
反观阴奢,局促不安的跪坐在他身前,内心万分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家伙连着三天将她叫来,也不搭理她,只让她枯坐着,若是如此,又何必找她过来?这般独处他不难受,她却是苦不堪言。今日一早他又将她提来,她真有点忍不住了,挪了挪坐不住的小臀后,她终于吶吶的开口,“这个……殿下今日若还是无事吩咐,那我……奴婢先回去了。”她得快点习惯称自己奴婢,免得真正的身分会被发现。
“妳想走?”他倏地睁开眼,眼神凌厉得令人发毛。
“阴烟……公主那儿也需要奴婢伺候,不方便一直待在这儿。”阴奢不敢与他对视,慌慌忙忙低下头,死盯着铺在地上的羊毛垫子,心儿扑通扑通的猛跳。
蓦魏定定的瞧着她,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这丫头平常总是小心翼翼的,极少抬起头露出这张脸蛋,如此胆小怯懦的个性居然敢打他,这着实勾起他对她的兴趣,因此不动声色的向她施压,天天叫她过来枯坐,他倒要看看这逆来顺受的小媳妇能忍到什么时候。
“也是,妳并不是大禧的人,本宫也不好霸着人不放,不过若是阴烟同意了,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同意什么?”
“同意前往禧京的路上,让妳专责伺候本宫。”
“什么?!”阴奢一急,猛地抬起头,惊慌的看着他。
蓦魏终于瞧见她完整的容貌了,她有着一张瓜子脸,弯弯的蛾眉、粉女敕的唇,虽不像阴烟那般令人一见惊艳,但那小巧玲珑与温婉如玉的模样却更吸引人。“怎么,妳不愿意吗?”他斜斜挑眉的问。
“不……不愿意!”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回答。
“喔?为何?”蓦魏炯炯有神的瞳眸逼视着她。
阴奢咬着下唇,挣扎了一下才说:“咱们……咱们不如把话敞开了说,这个……当日奴婢打您那耳光固然冲动,但您也不该辱了奴婢的清白,所……所以您错在先,不应该借机报复奴婢。”
他勾起唇,很好,这丫头很清楚自己为何找她麻烦,还不算太笨。“清白?妳虽是阴烟的亲族,但照阴烟的说法,妳的地位不比宫女高多少,妳怪本宫无礼于妳,不觉得自抬身价吗?”
她不由得气结,这家伙分明得了便宜还卖乖。“即便奴婢地位不高,但是没有姑娘不看重自身的清白,您就算是一国太子也不能强欺人!”
“那好,妳怪本宫毁妳清白,那不简单,本宫对妳负责,这就去向阴烟开口要人,让妳名正言顺成为本宫的人,如何?”
阴奢瞬间脸色大变。阴烟此趟的目的就是嫁给这个男人,成为大禧东宫女主人,自己若与阴烟抢男人,可想而知阴烟必会暴跳如雷,她可不想惹阴烟生气,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想和任何男人有所牵扯,她只想尽快远走高飞,过自己的日子。
“不……别去找阴……公主,之前的事就当误会吧,您要奴婢如何枯坐发呆,奴婢就如何枯坐发呆,一切如您意不就得了。”她委屈求全的说。
“那好,本宫继续闭目养神了。”蓦魏满意地微笑。
阴奢沮丧的垂下肩膀,安静的跪坐着。
而他表面上看起来泰然自若,心绪却有些复杂,照理说她气息轻浅,应该很容易被忽略才是,但这三天来他却是与日剧增的感受到她的存在,此时此刻这份感觉越发强烈,甚至能扰乱他的心思,叫她来的目的是故意要让她不自在,怎么反倒自己受影响?他越想越气恼,正要开口让她再坐远一点,马车外却传来丽珠的声音——
“敢问太子殿下,大公……阴奢是否在您的马车里?”既然二公主不说大公主的身分,那她当然不便喊阴奢为公主,便直呼名字。
“在,找她何事?”他瞄见阴奢听见丽珠的声音后蹙起眉的样子。
“回殿下,公主有事找她,能否让奴婢领人回去?”
阴奢心知阴烟八成发现自己天天与蓦魏同车,生气了才会让丽珠来向蓦魏讨人,想到自己待会儿又要受阴烟的气,她真的觉得很无辜。
蓦魏其实也猜得出来阴烟找阴奢做什么,阴烟目标在他,转的什么心思他当然清楚,阴烟虽号称天下第一美,可惜他还是看不上眼,找阴奢同车除了戏耍她,也是藉此给阴烟难看,让阴烟懂得知难而退。
“妳若不想去见阴烟,本宫可以留下妳。”他难得大发善心,他想,阴奢会感激他的。
“不,奴婢愿意去见公主。”阴奢却不领他的情。
她的回答再一次惹怒了蓦魏,他没好气的道:“哼,随妳便!”
“那奴婢告退了。”她感受到了他的不悦,她还是起身就走,毕竟相比之下,她觉得不要惹得阴烟更生气比较好。当她掀开马车帘子朝天空看了一眼后,突然身子一顿,扭回头来对他说:“这个……之后几天可能会有大雷雨,此去是山路,不如绕道而行,虽然会多花一些时日,但比较安全。”
他疑惑的拧起了眉。“此刻无风无雨,不见有任何异变,之后真会落下大雨?”
阴奢抿了抿唇。“您若不想遇险,还是听从奴婢的建议吧。”
“妳当自己能够未卜先知吗?哼,快走吧!若真降下雷雨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他挥手让她走,根本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张开口,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他的马车。
“走吧,二公主等很久了。”阴烟大怒,丽珠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心中不免埋怨都是阴奢害的,当着面就摆起脸色来。
蓦魏用力皱着眉头,这个阴奢也太好欺负了,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她,那自己整她又有什么意思?
哼,阴奢只有他能整,其他人算什么东西,也敢凑上来!
两日后,上午本来还艳阳高照,但到了下午突然乌云密布,很快的就下起滂沱大雨,一辆载着阴烟私人物品的马车教落石砸中了,马车四分五裂,里头的东西自然也尽数毁去,阴烟闻讯冒雨下车察看,这辆马车里的东西可是她向父皇要来的一些值钱东西,让她到了大禧可以摆得出鸣陆公主的豪奢场面,可如今变成一推废渣,令她气恼得要得内伤了。
“殿下不去安慰一下公主吗?她看起来快气晕了。”草万金替主子撑着伞,看着前方的阴烟正在跳脚,显见那一车的宝贝定是价值不菲,要是换作是他,一定也是悲从中来,他好生同情啊。
蓦魏冷笑。“安慰她不如安慰本宫,那一车子的宝贝她本来是要带到禧京去显摆用的,还没挥霍在我大禧就这么砸烂了,该感到可惜的是本宫!”
草万金替主子撑伞,自己身子都淋湿了,本就觉得有些发冷,这会儿又听主子这么说,整个人都僵了,这还是人话吗?
若要论道德良知,主子是半点没有,这位公主算是好狗运,没教主子看上,否则主子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好男人,若相中她为太子妃,只怕以后日子还有得她受的,冷落事小,时不时被精神凌虐那才是可怜。
“这暴雨下得真是诡异,一点征兆也没有,要是早点知道咱们就可以绕路走了。”苏易撑着伞走过来说。
蓦魏看着骤雨,想起某人说的话,带着沉思的眼神瞧向立在阴烟身后的阴奢,她正好也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接,她先是一怔,随即表情多了几分责怪,他不用想也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早就有人提醒过本宫天会有异变,只是本宫当时不当一回事,想不到这人却是所言成真。”
“谁这么神通广大能预知天候?”苏易讶然,注意到主子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他跟着看过去,就刚好将阴奢不自在收回眸光的模样尽收眼底。“殿下说的该不会是她吧?”
蓦魏点点头。“可不就是她,咱们过去吧!”
“主子又不安慰人,过去做什么?”草万金见主子朝阴烟过去,撑着伞忙跟上去问。
“本宫改变心意了,去安慰她几句也无妨。”
草万金见主子的笑容不带丝毫善意,心想着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阴烟正对着没教落石砸死的车夫发脾气,怪他没护好她的宝贝,但一见蓦魏过来,她态度丕变,敛起怒气,呈现出来的是一副受惊无助的样子,让人好生怜惜。
“人命为重,妳也不用心疼这些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妳安然无恙,不是吗?”蓦魏恳切的说。
见他看重自己胜过财物,阴烟不禁欢喜了,不过还是作态落泪道:“这回若非与殿下同行,烟儿一个女子发生这种事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本宫也遗憾公主的财物被砸,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本宫只能提醒妳,记录一下损失后,赶紧派人快马回报妳父皇,请他尽快再补送过来,如此妳在大禧也不致于生活拮据了。”
阴烟本等着他说出失财事小,到了大禧一切有他的话,哪知他竟让她快点派人回去向父皇讨钱,她瞬间傻眼了。
草万金掩嘴偷笑,这种“安慰”人的话只有主子说得出口,他要是阴烟,这都要闷得呕出血了。
“烟儿会让人去通知父皇送钱来的,殿下不用担心烟儿往后的生活。”阴烟气得磨牙道。
“嗯,那就好,不过容本宫再提醒一下,大禧物价不低,众人的眼界也高,准备再送过来的东西可得好好斟酌,可别太差了。”
阴烟这下子羞恼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公主勿怪,殿下说话向来直接,可是殿下是真心为公主着想,怕您到禧京日子难过。”草万金替主子收拾烂摊子,出来打圆场了。
阴烟还是说不出话来,可蓦魏没打算再理她,径自转向她身后的阴奢问:“前面路堵着了,过不去,妳怎么看,要冒险走吗?”
“殿下这是在问奴婢吗?”阴奢感到讶异。
“是啊,你问她做什么,这里哪轮得到她作主?!”阴烟马上说。
蓦魏无视阴烟,对着阴奢再道:“说吧,本宫听着。”
阴奢瞧他问得认真,才低声道:“雨没那么快停,至少还要下个三天,咱们若离开这里,前头的路恐怕更危险……为了众人的安全,不如先在附近找个地方暂且落脚,等几日后雨停了再走比较好……”
“胡说八道!我瞧这雨是阵雨,很快就会停了,殿下别听她的,咱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阴烟说。
“妳何以判断这雨会落不停?”蓦魏旁若无人,双眼依旧直视着阴奢。
“奴婢……猜的。”
“猜的?!妳这是什么话,用猜的也敢说?!”一直被无视,让阴烟再也忍不住怒火,直接对着阴奢发出来。
“奴婢虽是猜的,但有时候颇准……”
“住口,妳信口雌黄,休想咱们会信妳……”
蓦魏打断阴烟的话,正色道:“本宫信妳的猜测。”
“殿下信她?!”阴烟吃惊极了。
“没错,本宫接受她的建议,暂且去找地方避雨,若是公主不愿意,那咱们便分道扬镳吧,等到了禧京再聚了。”
阴烟气得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他这是想弃她于不顾吗?她贵为鸣陆公主,又以貌美闻名天下,可是他对她却没有一丝眷顾,简直岂有此理!
“公主,殿下是不想勉强您留下,不过阴奢是您的人,她的话您是否也该听听,就算猜错,顶多延误行程,也好过冒雨前行遇险得好。”苏易道。
“是啊,公主不妨想想这回砸中的只是您一车的宝物,若砸到了您的千金之躯,那可如何是好啊?”草万金也再次替没心没肺的主子圆场。
阴烟再怎么说也是鸣陆公主,两国虽不时剑拔弩张,但表面和谐还是要维持的,况且她未来也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皇上若有意平息与鸣陆多年的恩怨,真有可能一声令下让太子娶了她,因此一切还是圆滑处理得好,再说了,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主子这么不体贴女人,回去八成对主子有一顿好骂。
阴烟虽怒上心头,倒还不敢真正跟蓦魏翻脸,既然有人出面给了自己台阶下,她便顺势朝蓦魏压低声音委屈道:“烟儿自是与殿下一道,殿下若选择留下,那烟儿也不走了。”
“随便妳吧。”蓦魏瞪了苏易与草万金一眼,怪两人多事。
说实在的,当初要不是为了教训敢阴奢,他也不会想跟阴烟一块走,他离开禧京主要就是为了避婚,这会儿回去岂不马上被母后强押选妃了?如果可以,不如现在就摆月兑她,自己找机会到别处逍遥去,至于阴奢那丫头,他若向阴烟要不过来,偷偷把人掳走还不简单?偏偏被这两个家伙一搅和,将他的如意算盘给砸了。
苏易晓得主子在责怪什么,他无辜讨好的微微一笑。没办法,主子身为大禧太子,不好太任性。
那草万金可就紧张了,主子视苏易为兄弟,自是不会迁怒太多,可自己是皇后娘娘的细作、主子的眼中钉,如今让主子逮到机会,回头他又要倒霉了……他真的觉得好委屈,主子逃婚就逃婚,偏要为了报复一个丫头勾搭上阴烟,是主子自己跳坑,这会儿不玩了,想拍拍**走人却走不了,这能怪别人吗?
“阴奢,本宫虽信妳,可妳若说错,本宫也饶不了妳!”蓦魏忍着对阴烟的厌烦,回头警告阴奢。
“没错,虽说妳是我的人,但敢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我也饶不了妳!”阴烟也有气,怒瞪着阴奢撂话。
阴奢瞧瞧刚由天空飞过的野鹰,笃定的道:“奴婢不会猜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