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准备了擦洗的东西又回到书房,瑟瑟认真地去清理书房里的每个角落。书架上的东西她不敢乱放,一本本拿下来用干布擦一遍再放回去,保持原样。
这事情虽然轻松,可做起来还是繁琐,瑟瑟很认真,没有半点马虎,整理了半面书架后休息了一会,站着舒口气。再去整理另一排的时候,却瞧见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书本上
面……这是什么?能不能动?又觉得,应该没关系,上面都没锁。这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脑海,她很想当作没看到,可最后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拿来一看。
木盒上面落了灰,像是许久没打开过,瑟瑟深吸口气掀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就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嘛,一个破旧的香囊而已,是最普通的样子,布料也不珍贵,上面还被什么利刃砍了两道口子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哪里有收藏的价值,为什么会被放在木盒里?
拿出香囊仔细看看,瑟瑟没看出一点异样,她被卖到唐家之后就留在唐若瑶身边,什么名贵的东西都见过,实在是不觉得这香囊哪里好,就连针脚都有些粗糙,不像是繍娘的作品。
会是谁送给萧谨岚的礼物吗?破成这样不肯丢,应该是想要留个念想……瑟瑟想到自己房里有颜色极像的绣线,喜上眉梢,不如帮着修补下,也好看些。
她以前跟着府里的绣娘学了不少技巧,修复这东西易如反掌,绣上别致的花纹几乎是最简单好看的,可想着萧谨岚留着东西是为纪念,还是决定用颜色相近的绣线一点点勾起来,这样做很麻烦,可她却兴致勃勃。
来回跑了几趟,瑟瑟准备了绣线到厅堂里。把缺口磨平,她仔细认真地忙了一个多时辰才看着完美,中途还担心萧谨岚回来,还没忙完不能立刻给他看。想到只要他笑笑,她累得眼睛发酸的感觉就烟消云散。谁知萧谨岚回来得很晚,她忙完后,发呆了好一会才听到脚步声。
她从来没这么激动过,怀着雀跃的心情等萧谨岚的夸赞。这让瑟瑟有些不安,觉得自己似乎太在乎这个男人的感觉,他无论说什么都听进去,一直不忘,这样对一个男人的在乎是对的吗?
上次去小姐那里的时候,她原本想说出自己的疑惑,可想到当初她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被他迷惑,又把话咽下去,说不出口。
瑟瑟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萧谨岚已经走进来,他被灌了不少酒,心情还算不错,看她因为思考皱着眉的样子,觉得好笑,“还在气我下午出去,不能教你写字吗?怎么一脸苦大仇深。”
暂时把烦恼都抛到脑后,瑟瑟娇俏一笑,双手背在身后拿着香囊,“我怎么会生气,主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很少称呼他为主子,萧谨岚听着不舒服,“什么主子、奴婢,这院子里没尊卑。”
“是。”她喜欢被他纵容的感觉,笑容更灿烂,“为了感谢你教我写字,我送你一份礼物。”
挑眉看她,萧谨岚好奇,“什么?”他收过不少礼物,男人、女人送的都有,可没有谁的让他有这种期待。
“闭上眼。”
萧谨寒失笑,“真是个孩子,还玩这种把戏。”
“你闭上就好。”
“好。”萧谨岚无奈地摇头,闭上眼,“什么时候可以睁开?”
“现在。”满眼期待地瞧着他,瑟瑟双手捧着香囊到他身前,“我绣工不好,只能勉强恢复以前的样子,你不要嫌弃。”
她以为萧谨岚会感谢,或者笑她瞎忙活,可萧谨岚却没有做任何举动,他的脸色骤然沉下去,一丝笑容都没有。劈手夺过香囊,萧谨岚的脸色难看得像是雷雨交加的天色,“谁让你修补的!”
千想万想都料不到萧谨岚会是这样的反应,瑟瑟被他吼得抖了一下,“我……”
“谁让你动它。”萧谨岚看着恢复完好的香囊,眼睛里却像是能喷出火来。
他从来没这么吓人过,瑟瑟惊呆了,瞧着男人乌云密布的脸色,好半天才开口,声音微弱,“我收拾书房的时候看到香囊,破旧得很厉害,所以就帮你修补下。”
“以后不准乱动我的东西。”萧谨岚的语气很冲,看着香囊的眼神却透着悲伤。他仔细地捏着香囊,恨不得能看出一个洞来,可她已经把那些痕迹修补殆尽。
这是第一次见晏眉时她给的,他已经很久没拿香囊出来,只是还习惯走到哪里都带着。记忆里的晏眉也渐渐变浅,他只是模糊记得她笑得羞涩,温柔地瞧着自己的眼神。看到最后一件信物变成这样,就算心里清楚瑟瑟没有恶意,怒火还是压制不住,像是愈合的伤口被人撕扯开,依旧疼得厉害。
“对不起、对不起。”看他悲伤的眼神,终于意识到她犯了很大的错,瑟瑟拼命道歉,可心里却冒出凉意。究竟会是谁留给他东西?为什么他会用那样怜惜的眼神凝视一个破旧的香囊?还是说,他透过这件东西去怀念某个人?
想到他的心里藏着这么一个人,瑟瑟的心就像是被捏了一下,酸疼,还有一些羡慕。“我会把香囊恢复原样的。”
静静地站了很久,萧谨岚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平静了一点,可往日的笑意和温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漠然。
把香囊丢到桌上,他冷声说道:“烧了吧。”已经毁了的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就像是记亿,无论他多么拼命去回忆,那些时光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慢慢变淡,就像是香囊,它已经很久没被他拿出来过。
“我一定能弄回原样的。”看着他冷漠的表情,瑟瑟连哭都没有力气,“我今晚就能把它弄回去。”
“不用了,烧掉香囊,你去歇息吧。”
他还是第一次对自己下逐客令,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对不起,我以后不会……”
“以后书房的东西不准乱动。”
“好。”
“出去吧。”
“我……对不起。”瑟瑟很想哭,却觉得哭不出来,自己做了错事怎么还能在他面前委屈,尽避当初只是想要让他开心。
脚步沉重到几乎走不动,瑟瑟还是撑着身体走出书房,站在外面瞧着屋里窗上映出的影子。萧谨岚沉默地站在书桌前很久,她也陪着站了很久,天很冷,雪还在下,身体抖得像生病一样,可她却不肯离开。看他动手挥掉桌上的梅瓶,清脆的响声把她的心震得生疼,像是随着梅瓶一起破裂。
回去吧,给他一些思考的时间,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装可怜……瑟瑟暗暗告诉自己,可却挪不动脚步,还是在期待他会笑吟吟地走过来,说刚才失态了,嘱咐她要注意保暖,还温柔地替她披上大氅,可那些让她高兴得想哭的画面再也不会出现了,她犯了从未有过的大错,他不会再纵容自己。
她并不是贪图那些好,只是留恋被这个男人宠着的感觉,像是自己靠得他很近很近。
瑟瑟浑身冷得颤栗,抖得厉害,却执着地不肯离开,看他站着、坐着,人走来走去,最后走出书房。
萧谨岚一出门就瞧见瑟瑟站在雪地里,萧谨岚有些恼怒她不爱惜自己,可脸色却没好看多少,“站在那里做什么,回自己房里去。”
“我……”声音都开始颤抖,她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歉意,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呢?
他果然已经不在乎她了,就连看到她此刻的狼狈也只是远远站着,再也不会像上次,看到她在大雪稍停的时候去整理院子时,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带她回房间。
“回去。”看她狼狈的模样,萧谨岚不是不心软,可胸口憋闷的情绪让他说不出更温柔的话,只能冷冷地吩咐。
看他说完抬脚走向外面,瑟瑟想要跟过去,可才一迈步又停住,“公子,天黑了,你去哪里?”
萧谨岚没有回答,径直离开。
萧谨岚很想去看看隔壁的晏家,尽避那地方早就被人买下来建了新的宅子,可他还是想去看看,走一遍与晏眉一同去过的地方,或者说最后一次去凭吊那些逝去的记忆。
想到那个被自己跳墙吓到的少女,萧谨岚的眼底溢出一丝凄然,不知道她此刻在哪里,是否已经投生在别家。她那么好的性子,从未做过坏事,每到寒冬都会鼓动她父亲施粥给穷人,没有半分大小姐的架子,她一定会生在一个更好的人家吧。这样很好,只有这样他才能放下对这个女子的执念……
然后呢,接下来他又该做什么,娶妻生子,孝顺父母,做让父母开心的事情吗?
萧谨岚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冒出瑟瑟的身影,她的眼睛很像晏眉,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才发现她与晏眉并不同,她比晏眉更脆弱、更小心,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让人心疼。
走出府门的时候,萧谨岚回头看一眼,他有些担心了,他一时不悦,发了脾气,她那么笨,会不会一直站在雪里?
摇摇头,他让自己不准多想,这一晚,是他对晏眉最后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