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突然的呵斥惊的李嬷嬷微愣,随即她竟是扑通一声重重的跪了下来,那声音真是让听的人都觉得疼,而她本就严肃的神情此时更添了一分僵硬:“夫人赎罪,是老奴僭越,老奴说错话了,请夫人责罚。”
又是这样!
武氏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冷眼看着面前直挺挺跪着的妇人。
大户人家里闺房子嗣这些私密的话题,真正的近亲哪个不是私下里避着人才会提起的,这样大庭广众的,甚至还当着稚儿的面就大咧咧的说出来,讲究的要面子的正经婆婆也没这么干的,何况只是一个家生子出身的嬷嬷!
这李嬷嬷仗着是自己婆婆的女乃姐,受过婆婆的嘱咐照顾丈夫姐弟,就真当自己是他们一家人的正经长辈了,处处都要看着、管着不说,稍有不顺就这么面卑实硬的给他们摆脸色。
以前候府由她大姑<姐主事时,这老婆子声儿都不敢多吱一下,她生了闺女渐渐掌家以后,反倒是越发的拿架子事儿多,武氏真是忍这老婆子很久了!
在李嬷嬷突然跪下的时候,姚萱也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但她母亲在座呢,轮不到她出声,所以姚萱只是乖乖的被捂着耳朵不动,由着武氏处理。
厅里的气氛有一瞬的静默,武氏正想训斥李嬷嬷两句再让她下去,姚侯爷却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厅中,像是没看到李嬷嬷似的径直到了武氏跟前,从她怀里抱过了姚萱:“晚膳好了没?今天光忙着待客,我都没吃多少东西。”
“侯爷快放下团团,看这一身的灰。”武氏也没提李嬷嬷的事,好笑的起身要接过姚萱,却被姚侯爷举高女儿给避过了。
“我闺女才不会嫌我呢,是不是啊团团。”姚侯爷笑眯眯的看着姚萱逗趣,好像根本没感觉到旁边盯在他身上的委屈视线。
“是!”姚萱配合着脆生生的应了,被姚侯爷放到地上后,还主动踮起脚去搂他的腰,笑嘻嘻围着爹爹转不让娘亲抓到,一副幼稚调皮的模样。
武氏别看长相柔弱,实际上体质好着呢,快准的一把揪住闺女的衣领,就给拎回了自己的怀里:“看把你皮的,一帆,带姑娘回屋整理整理,一会儿直接吃饭了。”
姚萱被自己的大丫鬟抱在怀里后,也就安静了,笑眯眯的跟爹娘摆摆手,先回自己屋里去休息。
姚萱如今还没有挪出主院,也没有兄弟,所以闺房是设在主院的东厢房的,她回屋后让丫鬟略略收拾了一下,就放松的倚靠在了窗前的榻上。
她今天可是一大早就起来给帅爹请安,又当了一整天的吉祥物,小身板也很乏了呢。
不过姚萱也没有干躺着,她招过丫鬟二同小声吩咐了一句,才闭上眼睛养起了神。
二同出去了一会儿,就带回了姚萱想知道的消息,笑眯眯的凑近了她耳边:“姑娘,刚刚侯爷也没问李嬷嬷为什么跪着,只跟夫人说今天是好日子别败了兴致,让李嬷嬷回去闭门思过两天,其他的,就不罚什么了。”
姚萱闻言噗嗤一笑,挥挥手让二同下去了。
帅爹这话说的看似是替李嬷嬷求了情,实际上却是定了她的过错,李嬷嬷还只能谢恩领受着,谁让她自己先跪了的呢,要是姑母知道她扫了宝贝弟弟的兴,还不定怎么罚呢,所以这次李嬷嬷是只能老实的闭门思过去了。
姚萱不是身份变了就不懂尊老爱幼了,像是他爹身边的老管家,姚萱就一向是很尊敬的叫着管家爷爷的,实在是这李嬷嬷太爱孝道绑架,也太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想当初她才两岁多的时候,大热的天这老婆子还非说节气没到,不让给她换薄衣,姚萱闹着不穿李嬷嬷给套的厚衣服,人家就砰地一声跪下了,脸黑的什么似的,气冲冲的直说老了、没用了,对不起老夫人的托付吧啦吧啦。
这要真是个小孩子肯定得吓着了啊,姚萱那次真生气了,撒泼装哭装受惊,闹得她爹娘哭笑不得的围着她团团转,硬是让这老婆子真跪了两个时辰。
后来闹到她姑母那,她姑母还派人传话打了李嬷嬷十板子。之后这人就再不敢跟她使这招了,甚至都很少往她跟前来。
可惜,她小时候能借着年幼无知这么教训李嬷嬷,她父母却是不能的,这个时代虽说不至于长辈身边的阿猫阿狗都得敬着,但李嬷嬷这种曾深受主母信重、托付的老人儿,确是得敬重几分的。
不过她姑母如今松了口,那这李嬷嬷要是再不识趣,就真的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姚萱这里歇了一刻钟,武氏身边的大丫鬟就来请人了,姚萱不在想那些有的没的,去了正房吃晚饭。
次日清晨,因为姚王妃嘱咐过让姚萱睡够了再起,所以亲王府虽然很早就派了人过来,但只是候在待客厅,并没有急着拜见。
等姚萱睡饱起床、打扮妥当,又陪父母一起用了早饭,领头的仆妇才进了主院请安。
姚王妃虽说已经给姚萱准备好了东西,但姚萱也不可能真什么都不带的就上门,随身的几套衣服,用惯了的物件,以她的角度给王府人等备的礼,林林总总的也装了六箱子。
另有跟去伺候的人,一帆和二同两个大丫鬟都带着,四个二等的丫鬟里带了擅医药的四平,另外就是一个打杂跑腿儿的三等丫鬟七星。
姚侯爷昨天借着是自己寿辰,送姐姐回王府而不入门还算有理由,今天要是去送闺女也不登门拜见的话,那就真是有些失礼了,所以他借口有事外出,只把王府接人的车队送出了侯府,就依依不舍的跟女儿告了别,没有再跟着了。
姚萱穿到的这个时空,可以说跟她所熟知的世界都是历史长河的一个分流,这里是从初唐开始就不同了的,唐太宗更为英明睿智,朝廷机构组建的更加成熟完善,继承人也很圣明,领土面积最大的时候,比姚萱知道的那个唐朝大了近一倍,而且没有武后没有武周,唐朝足足承袭了十三代,才因子孙不肖而使得山河破碎,被宫家的大周朝替代。
而周朝虽然在那个混乱的年代抵御住了外族入侵,使得神州大地没有再现隋前五胡乱华的悲剧,没被蛮夷祸乱太深,但统一华夏却是力有不逮了,只是占据了中原最多最好的城池土地,周围还有大大小小的好几个国家,而且边关一直都没有真正平静过。
提起这些,是因为姚萱很庆幸,生在了诸国中最强大安稳的周朝,而且大周的风俗礼仪,跟她印象中的古代相差都不太大,这就避免了她在常识方面的逻辑混乱。
比如说亲王府可以用宫女和内侍,府内前院重要的建筑可以称殿,还比如说亲王府的大门五间可开三,而她身为王妃的娘家小辈儿,侯爵府的嫡出小姐,马车是从王府侧门进的,家下人和马车则是绕去了偏门……
身为后宅女眷小辈儿,姚萱自然看不到王府前院那些庄严的殿堂,甚至连马车的车帘都没掀开,直到了二门换轿之后,一路迎她进来的姑母的陪嫁嬷嬷,才主动掀起轿帘,笑容亲切的跟她介绍起沿途的景致。
轿子一路走了约有两刻钟,才到了姚王妃现在所住的院子。
因是继妃,姚侯府在被赐婚后就表明了不住前王妃院子,已示对前王妃的敬重,现在的这处院子,是谨顺亲王的母亲淑太妃亲自吩咐改建的,比之前王妃的那处虽少些庄重大气,但胜在景色秀丽宜人,面积也要更大一些。
姚萱所乘的轿子进到院门前,通报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进去,且另换了四个院内伺候的婆子抬轿,直到了正房门的台阶前才停下。
姚萱扶着姚王妃身边大丫鬟的手下了轿,就见门外候着的宫女仆妇都福身向她行礼问安,待她走过之后才躬身后退着散去。
对她这么个小孩子,这些仆婢的神色间都满是恭顺,不见一丝轻慢,由小见大,她姑姑在这个王府里地位还是挺稳的。
姚萱在侯府生活了五、六年,古代贵族家的规矩已算是很了解和习惯了,不过侯府人口简单,她爹又没有什么侍妾通房的,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下人间也少了很多争斗,所有姚萱对那些深宫后院的认识,还大多来自前世的小说和影视。这会儿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以免丢了侯府和她姑姑的脸面。
姚萱被丫鬟引着走过堂屋和西侧外间,直接进了临着北侧主卧的西内间,透过珠帘可见,姚王妃正坐在窗前的榻边上逗孩子,白女敕女敕的小胖娃儿趴在软软的榻上,正扭动着像是想往姚王妃那爬,结果却并没动过什么地方。
待候在门边的丫鬟挑起珠帘后,姚萱走进去刚要行礼,就已经被姚王妃一叠声的免礼制止了,姚萱便只是微笑着福身唤了一声姑母,就顺着姚王妃的手偎进了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