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庭轩你的意思,是想让人把夏姑娘培育成探子?”寂静的东宫书房里,琢磨着陆绍云的建议的欧阳瀚,不置可否地微微蹙了蹙眉。
“非也。”陆绍云否定道:“夏霜寒现年十七且从没接受过任何训练,想在短时间内把她培育成一个派得上用场的暗探实在太难。况且,一个到了适婚年龄却迟迟不嫁人,而且还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却迟迟不肯离开娜鸣村的外来姑娘,就算她有戎族血统,末将估计她也难保不被村子里的哨兵怀疑。”
“那你的意思是?”
“末将的意思是”陆绍云一脸正气地把颇有些假公济私意味的计划娓娓道来:“今年年初,元宵节当晚的一场大火几乎让全京城的公卿世家都知道了陆夏两家之间定有婚约之事。末将的祖父属意夏姑娘,想让她嫁进定国公府当孙媳妇,但夏姑娘却坚持戎族人的嫁娶观念,根本不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放在眼里。所以,末将认为不妨演上一出戏,演一出‘国公府强娶夏家女,夏霜寒不服怒私奔’的戏。”
“哈哈哈,陆庭轩啊陆庭轩,孤是真不知道你在边关待了几年回来竟然生出了这许多歪脑筋。”
欧阳瀚抚掌大笑道:“孤懂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表面上让定国公府操办陆夏两家之间的婚事,暗地里却由你易容成另一个身份与夏霜寒接触,在花轿迎门那日,你们演一出携手私奔的戏。到时候借着她和娜鸣村村民的交情,又有了逃亲这样的理由,你们俩自可以长期在娜鸣村里住下来,而且还不会被人怀疑。是也不是?”
“是,太子殿下英明。”
“嗯,你这个想法确实值得一试,只是,有几个问题。”欧阳瀚思忖道:“其一,夏霜寒没有接受过训练,贸然让她参与这样的任务难免会出纰漏。其二,京中谁人不知夏翰林爱女如命,他这个父亲未必会同意让自己的女儿离开京城。其三,女子的名节重如生命,你让夏霜寒逃婚她也许并不在意,可和你扮假夫妻她却未必同意。”
“毕竟按你的说法,她可能真的打算逃婚,但情郎却不是你呢?”欧阳瀚说到这里朝陆绍云玩味地挤挤眼睛,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
“关于太子殿下提出的第二点和第三点,那都是在第一点成立的情况下才需要予以考虑的。”陆绍云逼迫自己无视掉欧阳瀚的调侃,继续道:“至于太子殿下提出的第一点,末将相信只要把京兆尹衙门的林捕快找来,合伙先演一出戏,自然就能知道夏霜寒到底有没有足够的资质和能力完成末将所说的任务了。”
月中十五,这是夏霜寒每个月除刮风下雨或偶有要事外,固定去真趣阁卖画的日子。三月十五这日,如往月一般,骑着踏雪、带着夏朝阳的夏霜寒,如同半个月前那般早早造访了西市。
在真趣阁中就字画之事与陈俊堂谈好了价钱,夏霜寒收好银票正打算自己一个人去西市上转转,可当她起身欲往楼下走时,陈俊堂却出言叫住了她,并带她去见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而这个人,正是忠勤伯府林家的大公子——林熙然。
“林公子?”面对着面前这张前世很是熟悉的脸庞,夏霜寒诧异了。“陈老板说,你想找我作画?”
“是,正是如此。”
前世的夏霜寒曾听陆绍云说过,林熙然作为他的三个发小中和他最为要好的一个朋友,打小便与他一样心不在文而是立志从武。自十三岁那年参军未遂后,勤练武艺、功于骑射的林熙然再接再厉,最终于十六岁那年通过武举走上了报效朝廷的道路。
在江南地区任巡检三年后,在继母为逼其回京娶妻而打通关节将他调回京城的情况下,林熙然为摆月兑自己不中意的婚事且不愿在官场上被自己的父亲辖制,最终主动向圣上请缨,进而当上了大夏立朝以来第一个有品有级、准许骑马上街执勤的捕快。
现如今,年方二十的林熙然任职于京兆尹衙门专事刑司,其住处则是一座独门独户,位于城东白米巷的两进小院。
“不知,林公子想找我作什么画?”真趣阁三层,待陈俊堂向夏霜寒引见完林熙然后退出屋去,夏霜寒便将话题转到了生意上。
“山水。”端详着桌对面面有瑕疵却从容自信的女子,神色平静的林熙然兀自在心中道:看来传言不虚,陈俊堂确实将夏霜寒视为挚交。否则,在明知道赚不到抽成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要无偿地给夏霜寒提供一个谈生意的地方?
“能请林公子说得具体些么?”夏霜寒打量着桌对面的男子,心中不禁想起了前世她与陆绍云之间的某段对话。
“你今日为什么一直盯着熙然看?难道他长得比我还对你的胃口不成?”
“说什么胡话呢,我不过是想着他是你发小,又算得上和你一样同是武将,所以就想比比看你们有什么不同罢了。”
“那你比出来了?”
“比出来啦,光看脸,你比他多些儒雅和沉稳,他比你多股闯劲和韧性。嗯不过,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他长得确实挺合我胃口的。”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今晚上又不想好好睡觉了?”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我今儿个可是来红了,你不怕血染银枪头你就尽管试试看!”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听陆绍云说荤话时会面红不褪的自己,后来竟然可以把荤话说得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哎,果然重来一次,自己已经不再是前世十七岁时那个单纯无知的自己了。
“总的来说就是这样了。”桌对面的林熙然并没有注意到夏霜寒的微微走神,他的注意力依旧放在作画的事情上。“不知道夏姑娘接下来的日子哪日有空,我好准备车马,亲自带夏姑娘到那瀑布去作画。”
“车马就不必了,毕竟比起别人家的车马,我更喜欢自己家的。还望林公子将车马费一并算在酬劳里,直接给我就是。至于日子”夏霜寒在脑子里过了过近两日的安排后道:“林公子因当也和京兆尹衙门里的其他衙差一样,是十日一轮休吧?”
“正是如此。”
“那廿五那日如何?”
“那就廿五那日辰时二刻吧,我们在双河巷巷口见可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