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芙迪庙作为一个记录与传序知识的地方,有且仅有一个出入口,且石像背后的通道也有且只有一种通行路线。跨过高高的门槛往通道内部走,墙上的内容依次按照“婴幼儿”——“新生儿”——“胎儿”——“求子”——“房事”——“经期”的顺序逐渐改变着。
刚进门时,面对着墙面上各种关于婴幼儿的文字和彩绘,陆绍云并没有感到尴尬或者羞涩。因此,他分出了一部分心神,在四处观察后分析道:“门槛之所以要做得这么高,以及把婴幼儿和新生儿的知识记录在最靠近出入口的地方,应该是为了阻止那些不够年龄的进入者看到不应该被他们看到的内容吧?”
跟在夏霜寒身后继续沿着通道往前走的陆绍云,抬头看着墙面上关于未满月新生儿的文字记录,低语道:“足够高的门槛,可以阻止体格尚未长开的孩子们进入庙宇;养育、照料。婴幼儿和新生儿的枯燥文字,则可以让那些想要进来一探究竟的少年、少女们打消进一步往里走的好奇心。霜寒,你说我猜对了么?”
“听上去挺有道理的,可惜猜错了。”同样抬头看着墙上的新生儿彩绘的夏霜寒解释道:“戎族人在养育教导下一代这件事上,讲究的是‘顺应自然’,即‘什么年龄办什么事’。”
“因此,所有未满年纪的孩子们都知道,娜芙迪庙是成亲的时候才应该踏入的场所。故而,就算有着再强烈的好奇心,他们也坚决不会在‘不应该进入的时候’走进来。”
“所以,足够高的门槛其实是为了防止雨水倒灌破坏墙面上的记载而特意设置的。把婴幼儿的相关内容刻在最靠近出入口的地方,则是因为这样的顺序最为方便合理。”
“毕竟对于已经生育了孩子的夫妻而言,通道前面的内容他们都已经知晓了。所以如果将顺序反过来,要一路跑到通道尽头才能找到他们所需要的内容的话,这样的方式就实在是太麻烦了。”
说到这里,意识到墙面上的文字从“产妇的身体恢复与饮食注意事项”过渡到“如何照料早产儿并使其茁壮成长”的夏霜寒,果断刹住脚步不愿再往前走了。因为再往前走,越过“生产”和“孕期”的墙面,接下来就是她在前世看过无数遍的“求子”内容了。
对于前世没能成为母亲,今生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成为母亲的夏霜寒而言,前面的内容,现如今的她实在不愿意再看一遍。
“霜寒?”跟随着夏霜寒停住脚步的陆绍云,一开始以为她之所以不再向前走,是因为前面的内容让她感到羞涩了。可是很快,陆绍云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夏霜寒的脸上不见害羞与尴尬,反而带有几分悲伤与绝望的意味。“霜寒,你怎么了?”
“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迅速让自己从前世不能生育的回忆中摆月兑出来的夏霜寒,淡笑着牵起陆绍云的手道:“走吧,前面的内容我们还是别看了。”
“我不走。”反手将夏霜寒的右手握进手心里的陆绍云,拉住了欲转身离开的心上人。他想弄明白,她刚才一瞬间的情绪变化究竟是怎么了。
可是,在陆绍云问出心中的疑惑之前,曲解了他不愿离开的原因的夏霜寒,却笑着将他的疑问堵了回去:“怎么,前面的内容你就那么感兴趣?那么想看?”
“我我哪有?”一瞬间反应过来,现如今的自己在夏霜寒眼中活月兑月兑就像一个急着去看图的之徒的陆绍云,脸颊微红地反驳道:“里面的图画,我才不想看呢!”
“不想看么?真的不想看么?”前世老是被陆绍云拿这样的玩笑打趣的夏霜寒,瞬间找到了“欺负”比自己纯洁的恋人的乐趣。于是她抬手揽住陆绍云的腰背,仰头在他的喉结上舌忝吻了一下道:“怎么样,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反驳吗?”。
陆绍云身上的哪些部位是他的敏感点,前世做了他三年的妻子的夏霜寒最是清楚不过。于是,这样一个看似浅淡短促的吻,因为精准地撩拨到了陆绍云沉睡在心底的,故而在一瞬间就将他的身体点燃了。
看着面前这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琥珀色眸子,身体僵硬了一瞬间的陆绍云,在回过神来后完全被蛊惑了。他迫不及待地低下头来,一心只想含住夏霜寒那两片花瓣一样的嘴唇,用力吮吻。
只可惜,在他采取行动的一瞬间,夏霜寒抬手遮挡嘴唇的举动,注定了这只能是一个落在手背上的吻。
“陆庭轩,我劝你还是打消亲吻我的念头比较好。”抬头看着因为亲吻落了空,故而禁不住流露出委屈和疑惑神情的陆绍云,玩心大起的夏霜寒嘻嘻哈哈地笑着,贴身上前用小月复轻轻蹭了蹭某个属于陆绍云的,在她舌忝吻他的一瞬间就苏醒过来的器官,随后道:“你如果当真吻下来,那我估计我们短时间内是真的出不去了。”
“你,你”全身上下最敏感的部位被夏霜寒磨蹭着的陆绍云,只感觉自身的体温蹭蹭蹭地拼命往上升,简直要将他烧成灰烬了。
“我?我什么啊?”深知何为见好就收的夏霜寒在得到自己满意的效果后,非常残忍地将“什么叫做撩拨完事就走人”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退后几步看着陆绍云欲\火焚身、拼命隐忍的模样,深切体会到逗弄自己心上人的乐趣的夏霜寒,简直笑得乐不可支。
“你你居然用这么恶劣的方式拿我寻开心”气哼哼地看一眼眉开眼笑的夏霜寒,陆绍云简直理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觉。
他现在生气吗?当然生气啦!被自己心爱的姑娘撩拨却又不能真的将她“吃掉”,陆绍云能不生气吗?可是,生气之余,心底里那甜甜的、暖暖的,顷刻间就涌遍全身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怎么,你还真生气了啊?”片刻后,待陆绍云强自按压住,转身往庙宇外面走时,被他无视地撇在后面的夏霜寒“哒哒哒”几步追上来,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道:“你和我生的什么气啊,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你既然敢使坏,就得接受惩罚。从现在开始,今日我都不要再和你说话了!”
“噗嗤!”被陆绍云幼稚得不行却又无比可爱的言行逗乐了的夏霜寒,忍俊不禁地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啄吻了一下,随即笑道:“乖,不气了好不好?”
“”心底里又一次涌起一股甜滋滋的暖流的陆绍云,回味着夏霜寒落在他腮边的吻,几经犹豫,才勉强克制住妥协的念头,飘忽着眼神违心道:“不好,一个吻,还是一个落在脸上的吻就想让我消气?门都没有。”
“哎,既然你不肯消气,那就算了吧。”放开手中衣袖的夏霜寒,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低头做无精打采状叹气道:“你愿意把行商之前,我们仅剩的单独相处的宝贵时间浪费掉,那也是你的自由,我干涉不了。”
“”闻听此言,知道自己完完全全被夏霜寒吃定了的陆绍云,无奈地摇头笑着,赶上前来牵起了她的左手,力求严肃道:“以后不准再随便撩拨我了,听见没有?”
“没有,”早就等着陆绍云追上来的夏霜寒在与他十指相扣后偏头笑道:“我就喜欢看你这副冰火两重天的隐忍样。所以我以后,就是还要撩拨你。”
“哎!我的命为什么就这么苦呢?”刚刚才体会过何为“痛并快乐着”的陆绍云,偏头看着夏霜寒那明艳异常的笑脸,悄悄在心中道:“可是我甘之如饴怎么办?”
午饭后的下午是忙碌的,将诸间卧室里的毯子抱进院子里进行拍打除尘,和萨妮莎、卡莫拉一起在回廊里剪裁过冬用的毛皮,与芭丽雅一起到村民公用的大灶房里烤制馕饼需要夏霜寒去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可是,即使忙碌了一整个下午,当夜幕降临时,洗漱过后的夏霜寒,却依旧还是精力充沛地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一做。
“世轩、杍然,你们现在有空么?”陆绍云和林熙然共用的房间外,拿着皮尺和纸笔的夏霜寒,抬手扣响了雕花木门。“如果有空的话,我给你们量一下做冬装所需要的尺寸吧!”
肩宽、胸围、臂长、腰围制作从头到脚一整套冬装所需要的所有数据,都在夏霜寒一一测量后被记录在案了。
而看着夏霜寒拿着皮尺围着自己忙忙碌碌,很是不忍心麻烦“朋友妻”的林熙然忍不住道:“霜寒,我和世轩哥的冬装都由你来做的话,那你会不会来不及赶制嫁妆啊?”
“没事,”一边将最后一个数据记录下来,一边卷起皮尺的夏霜寒解释道:“依据戎族人的传统,各种刺绣类的嫁妆都是新娘子从十岁起就开始制作的。所以,除了成亲那日的吉服,什么枕套、被面之类的嫁妆,我三年前就已经全部完成了。”
“哦,我知道了。”回想起自己从京城带来的那辆装满了各种生活物资的马车,恍然大悟的林熙然道:“当初离京的时候,你交给我的那个沉甸甸的大木箱,里面是不是就装着你所有的刺绣嫁妆?”
“是,就是那个。”解答完林熙然的疑问后,夏霜寒弯腰从矮桌上拿起自己前世就构思好,却根本没能派上用场的礼服构想图,转向陆绍云道:“世轩,这是我今日下午自己琢磨出来的吉服构想图,你看一看,如果不满意,不管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提出来。”
画纸上绘制的,是一套融合了戎族和汉族两种衣饰风格的新郎吉服。
吉服的正、反两面,特意放大了的局部刺绣,以及各部分的材质和颜色标注,画纸上的每一个图样与构思,无一不让陆绍云倍觉满意与熨帖:“不用再修改了,就照这个做吧。霜寒,能娶到你这样手巧的娘子,简直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没正经!”尽管在两人私下独处时很放得开,可是一旦身边有了旁人,夏霜寒就不好意思面对陆绍云的甜言蜜语了。
于是,很有些羞涩与尴尬的她白一眼喜笑颜开的陆绍云,一把拿起图纸匆匆向林熙然点了点头,之后便出门回自己和芭丽雅共用的那间房间去了。
“瞧你,把新娘子弄得不好意思了吧!”面对着发小这不顾忌旁人的甜言蜜语,深感“男女之情当真有着伟大魔力”的林熙然,笑着拍拍陆绍云的肩膀道:“能抱得美人归是不错,只是,千万别忘了正事。”
林熙然所说的正事,自然是指他和陆绍云进入丘兹山内部,偷偷绘制地图的事情。只不过,依照昨晚他俩悄悄商议的结果,绘制地图的行动,需要等到他们走商归来之后再正式开始。
而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决定的原因,无外乎以下三点:
首先,对于刚刚进村不久的林熙然和陆绍云而言,在他们明显还没能打消村中“哨兵”的疑虑之前,利用廿五之前短暂的几日时间贸然进山探查,无疑是一种莽撞的愚蠢行为。
其次,在夏霜寒和陆绍云完成婚礼之前,和芭丽雅住在一个屋子里的她,并不方便与陆绍云、林熙然商谈进山事宜并为他们打好掩护。故而,在缺少一员帮手的情况下,耐心等待时机的到来明显更为可取。
最后,为了走商、婚礼、庆典和入冬的准备而忙个不停的陆绍云和林熙然,目前确确实实抽不出时间进山。冬日取暖的木炭,羊、马过冬需要的草料,风干、晾晒水果以及打猎获取食物和毛皮,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当真是太多太多了。
于是就这样,忙得昏天黑地的几日过去后,七月廿五清晨,陆绍云和林熙然骑上马,赶着车,和哈兹鲁带领的商队诸人一起,迎来了踏上前往波斯方向的走商之旅的日子。
回头望着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村口才不得不停住脚步的夏霜寒,在长辈们友好的哄笑声中禁不住微微红了脸的陆绍云,效仿同村诸位也要在九月份成亲的小伙子们,将双手拢在嘴边鼓起勇气高呼道:“霜寒,乖乖等我回来娶你知道吗?”。
而和身旁诸位前来给自己的心上人送行的姑娘们一样,高呼回应着“知道啦”的夏霜寒,则挥动着手臂,心里欢喜得好似泡过了蜜。
和两情相悦的心上人长时间分离两地,这对陆绍云来说无疑是非常痛苦的。毕竟,与保留着前世记忆的夏霜寒不同,今生与夏霜寒胡诉衷情后的陆绍云,就从来没有与自己的心上人分开过超过两日的时间。
在京城时,白日里忙于公务见不到夏霜寒的陆绍云,可以抽出夜晚的时间模黑潜进双河巷夏家;踏上前往娜鸣村的旅途之后,几乎夜夜和夏霜寒同床共枕的陆绍云,更是满足异常地常常揽着自己的心上人进入梦乡。
可是现在,走在离开娜鸣村的商道上,夜里独自入眠的陆绍云别说将夏霜寒揽进臂弯了,除了握着心上人为他制作的平安如意结睹物思人以外,他根本什么也做不到。于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陆绍云对夏霜寒的思念就越发地汹涌澎湃,难以抑制了。
“你这一去,路上一定要小心,好好照顾自己,注意不要生病也不要受伤,知道么?”
璀璨的星空下,又一次在入睡前思念起夏霜寒的陆绍云,脑海中不停地浮现起离村那日清晨,夏霜寒对他的殷殷叮嘱与浓浓关切。心中又暖又甜的他,抬头仰望着悬在天边的那小半轮闪耀着青瓷般光芒的峨嵋月,禁不住想到: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霜寒,会在做些什么呢?
同一片夜空下,同一片土地上,点着油灯坐在陆绍云和林熙然的房间里的夏霜寒,正在依据她前世的记忆和近日来的初步探查,提笔在画纸上绘制着丘兹山内部通道的草图。
前世,在娜鸣村居住了三年的夏霜寒,每当思念陆绍云的时候,总会一个人徒步进山,到丘兹山内部那些复杂却又玄妙的通道和岩洞中走一走。
毕竟不管怎么说,山体内部的空间,是一个前世的陆绍云造访过许多次的地方。因此,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踏上同一片土地,这对那时刚到娜鸣村生活的夏霜寒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小小的慰藉。
当时,在丘兹山区已经被大夏战士彻底扫荡过的情况下,山内制售红白丸的窝点早已不复存在了。故而,在因为围剿行动而变得更加开阔也更加明亮的山体内部行走,这对夏霜寒来说,并没有多少难度,也谈不上有什么危险。
于是乎,作为一个前世曾经许多次深入山体内部,并且很是记得某些通道的人而言,近些日子趁着外出的时机多番远远窥视山体隐秘入口的夏霜寒,决定把自己所记得的东西全都画下来,以帮助陆绍云和林熙然早日完成任务。
依照前世的记忆,夏霜寒所记得的山体内部通道出入口,总共有四处。
第一处出入口,隐秘在犬牙交错的乱石之间。进入通道后前行约七百步,原本光洁的通道岩壁上,就会出现密密麻麻的上千只蹲伏在厚厚的白色蛛网上的灰黄色蜘蛛。
蜘蛛有毒没毒夏霜寒不知道,她只知道前世的自己在看见这一整个通道的八角食肉小动物后(蜘蛛不是昆虫),就毛骨悚然地落荒而逃了。
第二处出入口,置身在怪石嶙峋的陡峭山坡上。进入通道后前行约一千二百步,将会遇到无数倒挂在岩壁顶端的大个头蝙蝠。
前世面对着这无数只对细小声响敏感异常的会飞翔的动物,无意中在脚下磕绊间发出巨大响动的夏霜寒,为了防止自己被它们攻击,只得用兜帽蒙住脑袋,在尽量不暴露皮肤的情况下,一个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趴伏了许久。
第三处出入口,隐蔽在各种人为设置的起到伪装作用的障碍物之后。进洞后不久,很快就能见到人为建造的诸如栅栏和门扉一类的防御设施。
可想而知,在围剿行动开展之前,该条通道很明显是案犯进出山体的主要路径。另外,通道深处的石壁上还长有会自行发光的荧光地衣。
在如同满月月光一般的荧光地衣照耀下,前世进山的夏霜寒在熄灭油灯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前进很长一段路。
最后一处出入口,则是一个位于陡峭石壁上的,距离地面和峭壁顶端均有一段距离的小型山洞。
山洞所在峭壁直上直下几乎没有踏脚的地方。故而,在不借助绳索从石壁顶端攀爬下来,或者使用轻功踏壁飞身上去的情况下,想要进入山洞是完全不可能的。
另外,山洞内部还与地下河直接相连。因此,从洞内涌出的湍急水流,常年来一直在峭壁上垂挂出一条经久不息的瀑布。
“霜寒阿姨,”房门外,揉着酸涩的眼睛打着呵欠走过来的小女孩蒂蕾柯,抬手敲响了雕花房门,困倦道:“你的新娘吉服构想图画完了没有?如果还没有,可不可以明日再画?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该睡觉了。”
“啊,阿姨刚才画得太入神了,没注意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打着绘制新娘吉服的幌子,躲到陆绍云和林熙然的屋子里来的夏霜寒,动作自然地将刚刚绘制的草图和标注在一旁的文字说明收拾好,随后转向了前来叫她去睡觉的蒂蕾柯。
“今晚是霜寒阿姨不对,忘记了和你约好晚上睡觉前要给你讲故事的。今晚的故事,等阿姨明日白天做针线活的时候,再讲给你听好么?”
“好。”由于喜欢夏霜寒身上的缅桂花香,故而在与她熟悉后就总是喜欢粘着她睡觉的蒂蕾柯,抬手掩住又一个出口的呵欠,声音软糯地慵懒道:“那霜寒阿姨,我们现在就去睡觉吧!”
“好啊。”微笑着吹熄灯火的夏霜寒走到门外,关上房门,随后便弯腰抱起等在一旁的蒂蕾柯,转身走进了她和芭丽雅共用的那间屋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