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不得了!陆庭轩,为了忠义乡君,你现在都敢理直气壮地跟我犟嘴了是不是?”
东宫书房内,不过是对陆绍云和夏霜寒的这桩婚事表达了一些不满的欧阳瀚,但真没想到自己的心月复爱将,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这么半步不肯退让地对他进行反驳。
“末将这并不是犟嘴,而仅仅只是把自己的不同看法表达出来而已。”深切知道当今天子与太子都是明主的陆绍云,并不害怕自己会因为现如今的发言而惹祸上身,毕竟,比他现在的这番说辞更加叛逆与激进的说辞,太子还听过很多。
因此,仗着自己绝对不会因言获罪,只欲把心中想法一吐为快的陆绍云继续道:“殿下您方才说过,妻贤夫祸少,可是当妻子的女子究竟贤德不贤德,不是只有做丈夫的人才真正知道吗?以我母亲为例,她确实是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闺秀,可是娶了她的我父亲,他又满意吗?”。
徐氏在被休离定国公府之前做下的那许多破事,欧阳瀚基本都有所耳闻了,而裴娉婷究竟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样的一个傻子的内幕,他也已经大概知悉了。故而,面对着陆绍云现在提出的“世家闺秀不等于就是贤妻”的论调,他确实有些无言以对。
“末将心中非常清楚,太子殿下您今日之所以会这样说,无非是秉承着一颗惜才爱才之心,希望末将的仕途能够走得更加顺当,以此为大夏做出更多的贡献。面对着殿下您的这番心意,末将铭感五内,唯愿今生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只是公事私事应当两两分开,所以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将始作俑者的别有用心,完全归咎成内子的错误。”
“”面对着心月复爱将的跪地陈词,欧阳瀚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陆庭轩,你这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啊!前面还理直气壮地反驳于我,后面又专门捡着好听的说,以此让我不要当真动怒,你之所以敢这么做,不过是仗着孤心胸宽阔,不会真的同你计较罢了。”
“太子殿下您心怀天下,又怎么能在末将这小小的家务事上,浪费时间与精力呢?”话说到这里,知道夏霜寒被收监一事基本已经在东宫里翻过了篇去的陆绍云,果然很快就听到了一句“别跪着了,起来吧!”
“孤仔细回想一下,不得不承认你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你之所以钟情于忠义乡君,喜欢的不过就是她的暴脾气和烈性子,既然你自己都乐于享受,那孤又还能再说些什么呢?正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不承认是她给你招惹来了麻烦,依旧要护着她,那就随你吧!只是”
话说到这里为自己的多操心摇头淡淡一笑,随即整肃起面容的欧阳瀚继续道:“只是这个案子,你和苏侍郎必须通力合作给我妥善解决好,我可不想等到二十日后,听到那丁家公子当真死亡了的消息。”
“是,末将定然不负所望。”抱拳颔首行过一礼,算是为自己的“不修内闱”接受了太子殿下严厉的申斥的陆绍云,就这么告退离开了东宫。
而同样在京城里,同欧阳瀚一般,认为陆绍云之所以会在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内,就连番被御史台上书参奏,以及必须接连接受严厉的申斥,完全就是夏霜寒的错的人,还有好几个。
定国公府里,当闻听“忠义乡君被牵扯上了命案,现如今已经被京兆尹衙门收监”的这个消息后,最近一段日子以来,被夏霜寒害得苦不堪言的孟氏和谭氏,终于得以借此舒缓了心中的那股怨气。
“被关在了京兆尹衙门的大牢里?哈哈哈哈,夏霜寒,你居然也有今天!”
因着听闻到的消息,而再次与孟氏聚在了一起,一吐心中淤滞的谭氏,露出一个典型的幸灾乐祸的笑容,直笑得见牙不见眼道:“简直就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她将你我害得在最近一段日子里度日如年,现如今也总算是为此付出代价了。”
“可不是嘛!只盼着她在那大牢里多吃些苦头,以此方能消我心中之恨。”
因为夏霜寒就绿水一事找上门来提出的处罚意见,而不得不在最近半个月里,迫于陆啸清的威压,捏着鼻子将自己夫君的几位通房丫头尽数抬为姨娘的孟氏和谭氏,最近当真是过得异常憋屈。
从自己的份例银子里抠出一部分来,帮着夫君养侍妾,本来就已经非常恶心人了。可更加恶心的还有,那些因为育有子嗣,因而才被提升为妾侍的姨娘们,因为不满意这些新进位的姨娘们平白无故得以进位的境遇,因而在明面上和暗地里整出来的那诸多把戏。
姨娘们分两派拉帮结伙,整日整日地将内宅闹得乌烟瘴气、家宅不宁,引得在外忙碌了一整日的男主人,在归家后无法收获片刻的祥和与安宁,进而促使他们大发雷霆朝自己的妻子发火。试问还有什么事情,会比自己的丈夫为了几个姨娘出声责骂身为妻子的她们,更让孟氏和谭氏感到愤懑委屈与恶心难耐?
“只盼着啊,那被暂时收容在京兆尹衙门里的丁公子,是当真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唯有如此,必须得为这条人命担负起责任来的夏霜寒,才有可能吃够让我为之感到满意的苦头。”
“我也希望如此啊!但只怕事实难以如愿吧!”
出言附和过孟氏,回想起昨晚陆啸清和陆绍云在夕霞院中促膝长谈之后,所分别展露出来的表情,可以由他们脸上那与愁苦、焦灼、烦闷等各种负面情绪完全无关的神情中推之,他们对夏霜寒定然可以无罪开释、冤情昭雪这一点,感到成竹在胸的谭氏,微微蹙起了眉头。
“我知道你在担忧些什么,你无非就是在想,老爷子和庭轩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把现如今冠在夏霜寒头上的污名彻底清干净,并且将她尽可能毫发无伤地从牢里带出来对不对?”
话说到这里,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的孟氏,邪恶地微微眯起眼睛道:“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所以现在,趁着夏霜寒被关在牢房里的这个机会,我预备好好地给她添点堵,让她多吃点苦头。”
“哦?五婶有主意?”闻听孟氏的发言,面带异常起劲的表情扬了扬眉毛的谭氏,焦急地倾过身子催促道:“究竟是什么主意?快快说来一听。”
“其实也就是”话说到这里,卖着关子微微一笑的孟氏,伸出手来一把拉起谭氏道:“走,你现在跟我走一趟,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
于是就这样,有着共同目标的孟氏和谭氏,双双坐上马车,在“咕噜咕噜”的车轮转动声中,抵达了同样位于城西的徐府。
自打当初在庄子上被夏霜寒装神弄鬼给吓了个半死以后,被自己的丈夫陆世杰休弃出定国公府的徐氏,就回到了自己的娘家——徐府。
在自己的父亲徐老太爷并未去世,并且愿意接纳她住下来的情况下,被悉数归还了所有嫁妆,故而手上并不缺银钱的徐氏,最近大半年来的生活,并没有在物质上遇到任何的麻烦与障碍。
外面有她的心月复桂嬷嬷为她料理所有的铺面和田庄,内里她又一直乖乖龟缩在徐老太爷为她提供的小院子里闭门不出,故而,在她并不会为自家人招致任何麻烦的情况下,他的两位兄长以及嫂子们,也并没有对她生出什么反感排斥的情绪来。
只不过,如此平和宁定、与世无争的简单生活,却并没有办法缓解或者消除徐氏内心的痛苦与折磨。
白日里为着自己被丈夫所休弃的境遇黯然垂泪,黑夜里更为着常常出现在她睡梦中的披发泣血的郑姨娘,而惶恐不安频频被吓醒,日夜不得休整、日夜都是煎熬的徐氏,经过这大半年的时间,已经成为了一个瘦骨嶙峋、面色蜡黄、眼中毫无生气的垂死之人了。
“哎哟我的嫂子啊,怎么几月不见,你就忽然间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呢?”
徐府后宅,徐氏居住的偏院里,协同自己的侄媳谭氏,在引路女俾的带领下来到面前这座昏暗破败、死气沉沉的院子里的孟氏,在跨过门槛看见那无力地倚靠在贵妃榻上的徐氏的一瞬间,就被她现如今落魄凄惨的模样给惊呆了。
“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身体孱弱不堪,甚至连说句话都要停下来喘口气的徐氏,在孟氏和谭氏跨过门槛来到她面前的一开始,是没有反应过来她们究竟是谁的。
直到她非常费劲地偏过头来,用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迟钝地打量了两人许久,认出面前二人,一个是与她斗了大半辈子的妯娌,而另一个是她辖制了许多年的儿媳妇的徐氏,其死气沉沉的脸上,才终于出现了一点活人的光彩。
“你们俩,是不可能那么好心前来看我的。从你们面上的表情来看,也不像是过来幸灾乐祸的,那么你们俩,究竟是来找我做什么的呢?”
说话间费力而又缓慢地从贵妃榻上爬起来,气喘吁吁,同时额角微微冒汗地坐起身来的徐氏,心中非常清楚,自己的妯娌和自己的儿媳,并没有对她怀抱着良好的观感,因此有可能在她最落魄的此时前来关心她。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吧,你们俩今日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哎哟嫂子,瞧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俩虽然斗了大半辈子,可我们之间,不过就是些利益与权势上的争夺与纠葛,实则并没有结下什么化不开的死仇不是吗?所以我现如今来看看你,并且将众人极力瞒着你的某些真相告知于你,也并没有什么不可吧?”
在这间充满着潮湿阴暗的气息,并且氤氲着淡淡的霉味和浓浓的药味的屋子里,找了个相对舒适点的位置落座的孟氏,抬手挥退端着托盘前来上茶的丫鬟,随即笑道:“毕竟嫂子您的几个孩子,那懂事的惠儿我还是真心喜欢的,所以,单单看在我不希望那孩子再继续蹉跎岁月的份上,我也该把她的真实处境,如实地告知于你不是吗?”。
“什么真实处境?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打去年被休弃出府,随即在娘家定居下来之后,碍于徐老太爷“把所有消息一概封锁起来,不要再让她因为听到某些消息而受到刺激,进而再出去惹事生非”的吩咐;以及从来不带着自己那个刁蛮任性的妹妹,而只是自己孤身一人偶尔前来看望母亲的陆茹惠的好心隐瞒,许多在徐氏听来会气得她火冒三丈的事情,都被达成共识的一众人,给齐心协力地瞒了起来。
因此在现如今的徐氏心中,她最为乖巧的女儿陆茹惠,已经按照当初定下的婚事,顺顺利利地出嫁了;她最为疼爱的小女儿陆茹倩,也依旧无忧无虑、颇为自在地生活在定国公府里。至于唯一一个让她操碎了心的儿子陆绍云,现如今虽然很可能还并没有娶妻,但是在夏霜寒已经身为襄阳王世子妃的情况下,想来他彻底死心并另觅新欢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远了。
“不是吧我的嫂子,你还当真以为你的三个儿女都同你自己的想象一般,活得那么顺遂吗?”。
对徐氏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感到无比可笑的孟氏,很快便摇头叹息着,将所有的事实真相尽数告诉了她。
“不可能,这不可能!惠儿来看我的时候,一直笑着宽慰我说一切都好,事情又怎么可能忽然间急转直下,发展到了我完全接受不了的地步呢?”对于自己的三个儿女现如今的境遇,颇觉荒谬滑稽的徐氏,一边摇头拼命否决着,一边在脸上显露出了疯癫之态。
而看到婆婆现如今的这番状态的谭氏,则在领会了孟氏向她递过来的一个眼神后,出声附和道:“婆婆呀,你几月来一直困在这小小的院子里,闭门不出消息闭塞,哪里能知道你接受不了的这些事情,其实早就已经传得家喻户晓,被京城里的百姓,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翻来覆去地嚼了好几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