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随着马公公来到玉仙宫,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她的住所。红砖绿瓦,高墙深院,富丽堂皇,这不是她的风格,她一定不喜欢这个地方吧!
男女有别,进了玉仙殿,他也只能站在大厅里等着,里屋是不能进去的,隔着珠帘,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况。眼前一晃,珠帘微动,他看去,见是明黄色衣着的皇帝已走了出来,于是疾步上前,行了礼,等皇帝说起身之后方起身。
皇帝站在门口处,望着院子里亮如白昼的月色,叹了口气,肃声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夜天转身站在他的身后,道:“幕后主使仍未问出来。”
“光问他们,恐怕是问不出来的。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说。江湖规矩,朕多少也知道一些。”
“对不起皇上,臣办事不利,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转头看着他,沉—无—错—小说声道:“你有没有罪,要看你接下来能说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夜天于是把他推测的说了出来。“禀皇上,据刺客交代的,以及臣所推测的,臣认为,他们好像想杀的,并不是皇上。”
“哦?怎么说?”
“据刺客甲元交代,他们的领头人,也就是卯戊,是负责在殿外射箭的。但是这个卯戊一共只待了一张弓一支箭,这个卯戊要么就是高手中的高手,自信能一箭就射中皇上。但是他没有,既然第一箭没有射中,肯定是要射第二第三箭的,可是他并不是如此,在射完第一箭之后,他就想逃,却被臣给抓住了。”
“继续。”
夜天继续说道:“既然这个在殿外负责射箭的人已经被臣抓住了,那么刺中丽妃娘娘的那一箭,肯定是另外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是在殿外。那些刺客招供时说他们这一次来了二十个人,一人在殿外负责射箭,其余十九人都在殿内。可是按照他们排兵布阵来看,两名射箭的,十九人是在升平楼里,那应该是二十一个人才对啊!”
皇帝震惊地转头看着夜天,道:“你的意思是说,此刻应该是二十一个,但是现在只抓到了二十个,还有一个刺客现在还找不到?那现在宫里岂不是很危险。”
夜天躬身道:“臣已经和羽林军统领云常风商量过了,他会加派人手轮流守卫,进出宫门的侍卫也要严加勘查。这个刺客如果还在宫内,就不敢再有所动作,怕只怕他已经出宫了。”
“出宫了?”
“是,如果臣猜得不错,此人已经出宫。刺杀当时场面比较乱,臣也来不及多想,直到审问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是臣的疏忽。”
皇帝踱步到桌边坐下,细思冥想。当时的刺客对他是咄咄相逼,刀刀致命。谁还有心思去想这刺客有多少人,何况当时墨玉已中箭。“朕巍巍皇宫,竟然让一个刺客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夜天笑声说道:“皇上,他们二十个人,也是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
“你”皇帝瞪了他一眼,继而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算了,也怪不得羽林军,朕都疏忽了。对了,你刚才说他们的目标不是朕,何以见得?”
“皇上细想,如果他们的目标是皇上,为何不一开始就乱箭齐发,他们二十个人,如果每人一箭,足以将咱们射成蜂窝。可是他们并不那么做,就好象这一场刺杀,以一箭开始,以一箭结束。尤其是最后那一箭,他们好像在等什么?”
皇帝眉头深锁,不解地看向夜天。大殿之上除了他们几人,还有什么要等的?“等?等什么?”
“臣猜测,他们在等,丽妃娘娘走过来。”
“这件事情跟丽妃又有什么关系?”
夜天躬身道:“这只是臣的猜测。皇上回忆一下,当时皇上正在拼杀,丽妃娘娘站在臣的身后,我们三人,几乎是站在同一直线上。那一箭射过来的时候,丽妃离皇上最近,以以丽妃对皇上的情义,必定会挡那一箭。所以臣猜测,他们想杀的,其实是丽妃娘娘。可是这样的话,臣又不明白了,如果凶手的目标是丽妃娘娘,那为何不一开始,第一箭的时候就射中她,难道说丽妃挡的那一箭,就只是偶然吗?”。这自相矛盾的想法,他也是在是解释不通。
“你不要告诉朕,这一场刺杀,就是刺客和朕演的一出闹剧。而丽妃,是个意外。”
见皇帝的脸色阴森,语气已经冰冷。夜天忙跪下,道:“臣无能,到现在为止,毫无头绪。”他不知道,这一场闹剧的最大的意外,是他自己刺客得到的讯息里,今夜升平楼里只有皇上和他的嫔妃,没有夜天。
皇帝揉了揉眉心,而后摆摆手,道:“起来吧!怪不得你。从现在开始,你极力追查幕后真凶,不惜任何代价,不怕耗费时间金钱,给朕查个底朝天。”
夜天疑惑,“皇上,这事恐怕要交给其他人,臣”
“朕知道,明天你不用跟朕出征,留在京城,给朕盯死这个东京城。”
“皇上,这不行,臣必须随身护驾。”这场战争,他好不容易挑起来的,如果他不随军,那岂不是白费了。可是,如果留墨玉一人在皇宫,他也着实不放心。
“行了,朕不缺护卫。但是明天你还是随朕出征,到了郑州,你就秘密回京。一是查出真相,二是护好丽妃。”
臣拗不过君,夜天只好躬身,肃声道:“臣遵旨,臣一定不辜负皇上使命。皇上,臣有一个请求。”
“说。”
“臣想看一看丽妃娘娘身上的那只箭,还有臣想见一见丽妃娘娘,以便了解情况。”
皇上伸手一挥,马公公拿着托盘走到夜天面前,托盘里,盛放的就是射中墨玉的那只箭矢。耳听皇帝说道:“就是这支箭,至于见丽妃,她如今还在危险中,御医们在一旁守候。等她醒过来,你在过来看她吧!”
“是。”只要能见就好,不在于一时。
皇帝站起身,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似要把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身上。“夜天,朕把她的命,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朕,保住她。”
“皇上放心,这是臣的职责。”何况,他也心甘情愿。
夜天望着珠帘后一丝生息也没有的里屋,她还在危险中,能不能熬过去还是个未知数。而她的丈夫,就这样把她丢在这处处危险的深宫中,去守护他的江山,当真是舍得。而他呢,相见不能见,有言不能言。
墨玉,当日墨玉相赠,他早已接受,奈何当时蠢钝,所思所想皆是自私行径,此刻悔矣,不知她可还愿,原谅否?
“大人,大人,不好了。”
急切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夜天走到门外,不满地看向来人,说道:“嚷嚷什么,皇上在里面。”
殿内皇上听到声音,说道:“让他进来说话。”
夜天和传话的侍卫一起走到殿中,侍卫躬身行礼,而后起身说道:“启禀皇上,那些刺客,死了。”
死了?夜天不由得震惊,他才离开一会,怎么就死了。“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吗?”。
“大人走后,那刺客就晕了过去。后来我们就用水拨他,可没想到,才过一会,他就口吐白沫,伤口发紫,应该是中毒而死。”
说道此处,夜天已明了。“一定是有人在水里下毒,毒遇到伤口,渗到血肉里,就会中毒而亡。”
“啪”皇帝拍着桌子,怒声道:“当真是猖狂,众目睽睽之下就敢下毒,这人一定还在宫里。查,给朕查到底。”
夜天也是愤怒,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弄死。于是命令那侍卫道:“让云统领立即封锁宫们,牢牢围住那座院子,今天晚上,凡是出现在那院子里的人,谁都不可以离开,也不准与外界有任何接触。吃喝拉撒,十二个时辰让人跟随。”
“是,大人。”
夜天转身对皇上道:“皇上,臣去看看。”
“嗯,去吧!”
皇宫里的玉仙宫灯火通明,整个皇城里,除了这一处,还有一个地方也是灯火通明。那就是南华街的纪府。
纪府的北面,有一处院子,那是纪家的祠堂所在。此时已将近子时,下人们都守在门外,一声不吭,谁也不敢说话,谁也不敢动。而屋内,有老夫人、纪刚杨、沅氏、纪伯远。老夫人和纪刚杨坐在上首,沅氏坐在纪刚杨下首,前面地上跪着的,是纪伯远。
纪伯远之所以被跪,据说是因为前不久和朋友出去喝酒,回来的路上碰见一姑娘,于是酒意上涌色心一起,睡了人家姑娘。话说睡了就睡了,那姑娘也不知道是谁,可惜纪大少爷不小心在人家家里落下了一块玉佩,玉佩上面还刻着字。那家人也聪明,拿着玉佩去给一个识字的人看了看,才知道那玉佩上刻的是一个“纪”字。
东京城里可没多少户人家姓纪的,也就他们巷子后面的纪府。于是拿着玉佩到纪府一问,才知道那是纪大少爷的随身之物,于是赶忙找来了纪大少爷对质。纪大少爷一出现,人家姑娘就认出那张脸,所以,赖也赖不掉了。
按理说睡了就睡了吧!即便认出纪大少爷来也没什么,随便给点银子打发了就是。可惜问题来了,人家姑娘的肚子被纪大少爷搞大了。纪家家规严明,正妻没有怀孕之前,妾室是不可以有孩子的,更别说是没有名分的女人。
老夫人知道这件事之后,从下午开始就罚他跪在祠堂里。到了晚上,干脆也直接让儿子和儿媳跟着耗在这里,说是子不孝,父母之过,虽然可以免去责罚,但也得陪着坐到纪伯远认错为止。
说是罚,可也没听到打骂的声音,殿里安静地初期。这是漫长的一夜,似乎每个人都在熬,都在等。等什么呢?
老夫人望着门外明亮的月色,天空中繁星点点,偶有几颗陨星滑落。传说,天上如果有一颗陨星滑落,代表着这个世上便有一个生命的消失,那颗陨落的流星,又是谁的呢?“阿福?”阿福是纪府管家的名字。
站在一旁的管家应道:“老夫人有什么事?”
“去看看。”
管家会意,去看看,看什么,当然是到门口去看看报信的人回来了没有。现在已经过了未时,再过一会,天就亮了。
纪刚杨见自己的母亲着急,安慰道:“娘,放心吧!不会有意外的。”
老夫人只是叹了口气,沅氏则不耐道:“为什么还没有消息呢?如果一旦出什么意外,那”
沅氏还想说什么,却被纪刚杨瞪了一眼,只好闭嘴。“娘,事情没有完全的绝对,即便出了意外,宫里还有太后呢!”沅氏的声音虽然不中听,但是道理还是不错的。
老夫人遥遥头,“宫里是有太后,可是也有皇上啊,以皇上的精明,太后恐怕不敢做的太过于明显。”
管家进来,走到老夫人面前,摇了摇头。“宫里封锁了一切消息,什么都传不出来,宫门的守卫加强了,但是一点口风也打听不到。”
老夫人继续问:“乱葬岗那边呢?”
“也没有消息传回来,应该是没接到人。”
纪刚杨站了起来,来回踱布,什么消息都没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一直跪着的纪伯远抬起头来,说道:“父亲,我想,事情大概是有变了。”
父子莲心,纪刚杨和儿子想的一样,说:“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传回来,应该是出事了。”
沅氏惊呼道:“难道,他们失手了?”
纪伯远摇了摇头,“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有可能是他们已经得了手,但遇上了什么事,出不来了。”
“那如果他们真的失手了呢,那我们岂不是都完了?”沅氏这心里拔凉拔凉的,她可还不想死啊!
“即便是失手了,以他们的规矩,不会说什么。即便说了,也不会查到我们这里,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在这件事情里,还有我们的存在。”
纪刚杨重新做回椅子上,叹了口气,道:“别高兴得太早,没有任何消息,一切都是未知数。”
屋子里又回到之前的沉默安静。五更天一过,天就快亮了。
丑时,寅时,天微亮了。
卯时,天大亮了。
他们要等的结果,始终还是没有来。一家子人在祠堂里等了一晚上,终究是没等到他们要知道的休息。纪刚杨起身,叹了口气。道:“我该去上朝了。
沅氏担忧道:“老爷”
“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啊!”
纪伯远也跟着站了起来,揉着跪了一夜的双腿。“父亲?”
“去收拾一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今日不同往日,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纪伯远点点头,道:“是。”
老夫人也站了起来,嘱咐道:“一切听你父亲的,今日不同往日。也许到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孙儿明白。”
也许是皇上为了今日大局,秘不发丧也是可能的。墨玉,她的孙女,不要怪她这个做女乃女乃的心狠,为了家族的荣誉,她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自己的生命。如果能用她的生命换得翡翠的后位,换得纪家的荣华富贵,那也是值得的。只希望来世,她不要再投身富贵人家,即便是做一个卖花女,也总比做皇帝的女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