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死个下人,这些主子们自然不放在心上。现在被墨玉当堂说出来,才知道其中的猫腻,孩子们还小没有印象,但是像老夫人纪刚杨这样的人,一定印象深刻,只不过家丑不可外扬,草草了事便罢了。
墨玉走到沅氏背后,长剑放在她的脖子上,能清晰地看到沅氏脖子上鸡皮疙瘩。身后纪刚杨的声音传来,“丽妃,不要冲动。”墨玉长剑不移,冷声道:“你以为把我关在山上十年,让人看着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回府之后,院子里的丫鬟每天监视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以为那一箭射穿我的胸膛之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最后一句话,震惊地不只是沅氏,还有堂中的老夫人和纪刚杨。他们做得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会被她看穿?耳听墨玉更冷的声音传来,“某些人还洋洋自得的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却不知道皇上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还偷偷模模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个跳梁小丑,也不觉得累得慌。”
老夫人只觉得这心口的气一下子提不上来,正大口大口地吸气。身旁的人看到她的异样,忙围过去,道:“老夫人,你怎么样了,老夫人。”
纪刚杨抚着母亲的背,让她慢慢顺过气来。纪伯远向前一步,冲着墨玉,怒道:“丽妃娘娘,您好歹是纪家的人,您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墨玉转过身,讽刺道:“报应?你说对了,我正在替天行道,让该受报应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还有,我提醒你一句,当你们的箭射中我心脏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样的结果,不要只知道享受成果,而不担任何风险。还有,我平生最恨两种人,第一世是欺骗我的人,第二就是利用女人的男人,你的小妾遇到你,死了都不瞑目。”
椅子上老夫人已经顺过气来,就着拄杖慢慢起身,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苍老和疲倦,道:“丽妃,皇上真的什么都知道了吗?”。
墨玉笑了笑,踱步重新靠在祭坛上,道:“这不是今晚我要说的,你也不用问我,想知道就自己去问皇上,或者,哼,去问太后。好了,言归正传,刚才说到哪了,哦,说到沅氏是如何知道我和我娘存在的。”
好像不是说到这的,不管了,就从这开始吧!“纪管家,你看在你儿子的份上,告诉我,我娘出事那天,你见过我之后,进了府里,还看到谁了?”
看着低头不语的管家,和脸色大变的沅氏,墨玉笑道:“谅你也不敢说,还是我来说吧!沅氏说知道我和我娘的存在,是在我五岁的时候,以沅氏的脾气,怎么可能让我们母女俩活得那么久。所以,你在撒谎。”冲着沅氏嫣然一笑,“我告诉你一件刚刚发生的有趣的事,其实刚才,你举双手是对的。”
沅氏吃惊地看着墨玉说不出话来,原来是自己上当了。墨玉继续道:“纪管家那日进府之后,遇到的人其实是你。于是你们俩合计着,一面让纪管家带人,佯装跟我去救人,一面沅氏又派了人,让人去把我们的房子烧了,连同烧的,还有房子里面的,我的母亲。”
“你血口喷人。”沅氏吼道,“烧死你娘的不是我,是那个将军。”
墨玉看着堂中震惊得张大嘴巴的众人,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太意外了。大家都知道墨玉不是沅氏的亲生女儿,却不知道墨玉的来历,也不知道墨玉的娘是谁。带回来的时候只说是在老家长大的孩子,母亲已染了重病而死。
“我告诉你,周国律令,污蔑朝廷四品以上命官,是要砍头的。你的宝贝女儿,贤妃娘娘,要是有一个被砍头的母亲,她这个皇后的宝座,就别想坐了,仁明殿的主人,永远落不到纪家的头上。”
沅氏这才想到自己的女儿,却见女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她赶紧爬过去,摇晃着女儿的双腿,叫道:“翡翠,翡翠你怎么了,翡翠。”而后转头吼道:“纪墨玉,对不起你的人是我,要杀要剐随你便,你放了翡翠,她是贤妃,不敢这么对她,你不得好死。”
纪刚杨这才发现女儿的不对劲,急忙走过来扶着女儿,担忧道:“翡翠,翡翠。丽妃,你对她做了什么?”
老夫人也不由得站起,道:“丽妃,无论你有什么恨,尽管找我们,贤妃不能出事。”
切,墨玉翻了个白眼,走到纪翡翠身边,手指在她身上轻轻一点。不一会,纪翡翠的四肢便能活动了,但她自由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伸手,甩了墨玉一巴掌,“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巴掌自然落不到墨玉的脸上,而是被墨玉牢牢钳住,手臂往上一提,硬生生将纪翡翠摔到了地面上。纪翡翠“啊”了一声,只觉得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半天也起不来。
沅氏怒气横生,“纪墨玉,我杀了你。”手脚并用的就向墨玉冲过来,墨玉动也未动,只提起手中的剑,等着沅氏撞上来。好在纪刚杨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她,道:“墨玉,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妹妹。”
“第一,我就站在这里,不是我要杀她,是她想找死,自己冲过来。第二,这样的妹妹,白送我都不要。哦,刚才忘了跟你说一件事,当年那位将军是现在羽林军的总统领,想必你也不陌生,我问过他,他亲口说烧死我娘亲的那把火,不是他放的。她跟我母亲无怨无仇,不至于让我母亲灰飞烟灭吧!纪老爷,你说是不是。这件事情,要么你的女人老老实实承认,要么就闹到御前去,看看到时候,谁得了理。”
不远处的纪伯远看到哑口无言的父母,还有母亲前面明亮的长剑。脑子一热,抬步冲了过来,试图拿到墨玉手中的长剑。他有自信,以他一个男人的力量,拿下剑不是问题,不能让墨玉在拿着剑处处威胁着母亲。只见手臂就快抓住她的时候,墨玉忽地抬起了一脚,往他的胸口踢来。
后面纪仲庭传来一声惊呼,“大哥,不要。”话还没说完,纪伯远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落在了远处众人的面前,“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众人忙上前来,扶起他,又查看了他是否有事。墨玉走上前来,看着刘叶青护在她面前,道:“娘娘,我求你,放过相公吧!”
墨玉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手中的剑是唬人的吗?”。
身后沅氏挣扎,语气里已经带着哭腔,道:“你有事就冲我来,放过我儿子。”可她身后的纪刚杨却不是这么想,他拧在一起的眉头正在疑惑,墨玉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纪翡翠爬着到她脚下,抓着她的腿不放。墨玉冷笑了一声,道:“放开。”
“不放,我死也不妨。”
墨玉冷哼了一声,“看着我。”
纪翡翠果然听话地抬头往上看,却见墨玉手中那柄长剑正正地往她手臂上砍来,周围一阵惊呼声,纪伯远喊着妹妹,沅氏和纪刚杨则喊着助手,老夫人震了震手中的拄杖,喊道“纪墨玉,住手。”纪翡翠却是本能地松开了墨玉的腿,往后退了一步,那柄长剑便稳稳地砍到了她的鞋背上。墨玉冷笑一声,道:“逞什么英雄,这不就放开了吗?”。
而后走到沅氏身前,小脚往她膝盖上一踢,沅氏惊呼一声,跪倒了地上。纪刚杨怒道:“逆女,你要干什么?”
墨玉看也不看不看他一眼,对地上的沅氏冷声道:“你要是再敢起来,我会让你这辈子都起不来。十年前,你把我囚禁在乌延山上,告诉我说,想要我母亲活命,就得乖乖地听话,留在山上。一年前你让人带着我母亲的耳环,逼着我回府,逼着我进宫。可怜我还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娘还活着,只要我按照你们的吩咐去做事,我娘就还活着。可现在我才知道,我墨玉这十年活的多么悲哀,活在一个谎言里,活在我自己的梦里,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
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墨玉身子撑在祭台上,嘲笑道:“你们让我活在深山野林里,我就活在深山野林里,你们让我进宫,我就进宫,你们送我去死,我就去死。我以为我做的这些,能够换得我母亲的平安,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娘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亲人啊!”
纪翡翠见墨玉神情哀伤,又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长剑。忙跑过去抓起剑柄,拿着长剑对墨玉厉声道:“别动,不准动,否则我一剑刺死你。”
纪仲庭见此,忙担忧道:“翡翠,别这样,把刀放下。”
“二哥,你没看到她刚才拿着刀威胁我母亲的样子吗?一切都是她自己说的,是她用刀威胁我母亲说的,我母亲没有杀人,她没有罪。”
老夫人厉声道,“翡翠,把剑放下。”
墨玉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眼前几近疯狂地纪翡翠,摇了摇头,道:“你要是敢刺下来,我保证明天皇上会亲自把你送进天牢。沅氏,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要是哪一天我发现你骗了我,你怎么对我娘的,我就怎么回报给你。”
“纪墨玉,你敢。”纪翡翠吼道,“你要是敢乱来,我让皇上杀了你。”
身形一闪,墨玉不知怎么的已经来到纪翡翠的身后,冷声道:“你应该庆幸,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是在这里,而不是刑部大牢。老夫人,话已至此,你是否该说句话了?”
纪翡翠定定地站在那里,又回到了刚才动弹不得的情景,手中的长剑“噹”的一声,落在地上,心里狠狠道,“纪墨玉,你又点我穴。”
纪老夫人站起身,看着走到面前的墨玉,沉声道:“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没有任何证据。”
“的确,我现在是没有证据,那要不然咱们就坐在这里,让管家现在就去把名册拿来,咱们慢慢看,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走。如何?”
“其实你这样做,一点意义都没有。她是贤妃的生母,纪家是皇亲国戚,咱们丢不起这个脸,纪家多年的声望也不能倒。”
“这些不关我的事,我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墨玉转身走到纪翡翠身边,伸手轻轻一推纪翡翠就像木偶一般往地上倒去,被纪刚杨牢牢地接住了。“她是贤妃的母亲,可不是我的母亲。这宫里要是没了贤妃这个人,我看她还装什么皇亲国戚。”
纪刚杨冷声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准备,把我娘追为平妻。至于沅氏,一个月之后,我不希望再在这东京城看到她,死了也好出家也好,她这辈子不准再踏入东京一步。”
沅氏听到墨玉要赶她出纪府,赶她出东京城,怒吼道:“纪翡翠,你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牲,你不得好死。”
墨玉上前,脚尖一勾,地上那把长剑稳稳当当地飞起,而后又落入她的手中,笑道:“你们家的祖宗从来就没保佑过我,这样的祖宗,要与不要都无所谓。”
而后长剑落在她的头顶上,沅氏只感觉头顶的长剑一挥一勾一削一提,然后她就看到两腮边的发簪啊头发啊不断地飘落下来。待墨玉停了手,沅氏好奇地往自己的头上模去,却只能模到头皮上的一寸发丝,顿时声嘶力竭的“啊”了一声,震响整个纪府。
纪刚杨看着自己的妻子,喉咙发抖地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你你你”的说了半天,也你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墨玉笑道:“当初我可告诉过她,她要是敢骗我,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记住了,一个月之后,我再看到你,削的就是你的脑袋,让你下地狱去给我娘洗脚。沅氏,你就是纪家的罪人,我看以后纪家谁敢留你?谁要是敢留你,我让他死了都不安宁。”
“我杀了你”沅氏像发怒的狮子一样冲向墨玉,墨玉身子一偏,缓缓走出了祠堂。人群自然让出了一条道来,看着从未认识的墨玉从他们面前走过,谁也不敢说话,更不敢阻拦。
走到门口时,墨玉转身,留给众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而后手中的长剑一掷,直直飞向堂上的桌台。“咚”的一声,烛台摇晃了一下,掉到了地上,蜡烛滚落到了祭台前,落到地上的帷幔便“滋滋”地燃烧了起来。
墨玉转身,走出了祠堂,走下了台阶,不理会祠堂里面的阵阵救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