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是王家和司空家两家结尾秦晋之好的日子。司空均和王贞儿,是东京城里公认的俊男美女,司空均温文尔雅,爷爷是太傅,而他又深得皇上信任,前途不可限量。王贞儿,当今的的德妃是她姐姐,她是当今皇上的小姨子,父亲位居宰相之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今年这东京城里的喜事可真是多啊!先是赵家与纪家结为秦晋,如今又是王家与司空家,这娶媳嫁女的场面,堪称是空前绝后。
两家都是显赫家族,又有皇上亲自主婚,自然宾客满席。十里红妆,锣鼓喧天,王贞儿的嫁妆,从街头一直排到街尾,整整一百四十抬,前面第一抬嫁妆已经进了司空府,最后那一台嫁妆还没有出发。当真是旷世盛景,世人羡慕。
贤妃求了皇上,说之前王贞儿与她是金兰姐妹。王贞儿成亲,她也想亲自去祝福。真正是去做什么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不过是想亲眼看着自己单思的人,穿上新郎服,拜了天地,娶了别的女子,好绝了自己心中的念想罢了。
纪仲庭和赵丹岫如约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回来了,婚礼当日跟着新郎新娘闹到最后,才离开了司空府,携娇妻回家。第二日,两人便带着礼物道赵府去给两老赔罪。两老原本是想狠骂这个女婿一通的,谁知道久不见女儿,一见之下老泪纵横,女儿一撒娇,什么事情都忘了。最后在两老的警告和叮嘱下,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赵府。
回到纪府,两人又带着礼物,先是去给老夫人赔罪,然后是去给纪刚杨赔罪,最后才到自己的娘亲徐氏。徐氏经过这两个月的伤心,也看开了,只跟儿子说只要他们还记得她这个母亲就好,其他的,他们怎么样过得幸福,那就怎么过吧!儿孙自有儿孙福,留在这府里,也未必是福。
两夫妻回来后的第三日,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个没有打招呼的人。于是两手空空就到玉仙宫来,说是给墨玉道谢,谢谢她的盘缠,让他们一路衣食无忧。赵丹岫更是兴奋,说哪里哪里好看,什么什么好玩,什么什么人有趣,说得唾沫横飞口若悬河,就连玉仙宫的宫女太监都跑来听她的所见所闻。临走的时候,又跟墨玉要了一笔不小的银子。
墨玉疑惑,问难道他们又打算走吗?纪家的人和赵家的人肯定不同意的。两人露出狡猾的一笑,说这事只有墨玉知道,他们两个已经想好了,准备再一次开溜,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不走出去看一看,你就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这才是人生的乐趣。墨玉很是为他们高兴,难得有两个人,趣味相投,在以后的夫妻生活里,他们会更加的幸福。
第二日,墨玉果然收到了消息,这小两口又再次离家出走了,同样写了三封信,一封留在纪府,一封寄给赵家,还有一封送进了玉仙宫里。墨玉收到信的时候哭笑不得,她在想象着两家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反应,肯定会暴跳如雷。才刚说好的要成欢膝下呢?才刚说好的孝顺呢?都是耳旁风。两个人还像是夜黑风高里的小偷一样,趁着所有人都睡着了之后又再一次走了。
这两家人生气归生气,不过这一次也没再派人出去了。知道女儿儿子大了,留不住了。想出去走就出去走吧!多碰碰壁,多走些弯路也不错。只是可惜自己的女儿,娇生惯养的却要在外面遭罪。他们哪知道,有墨玉这个免费的钱庄,小日子不知过得有多滋润呢!
司空成婚过后,皇上偶尔也会到她的宫里来,但却没有以前的次数多了,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坐一会就走。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在渐渐地放大,一般都是他问什么她说什么,不问不说的时候,就是沉默。她不肯上前一步,他也不肯放下架子,说声好听的。
到了九月,纪翡翠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临盆在即,行动都有些笨拙,整日呆在慈明殿里。太后让她去把过几次脉,想问问是男是女,墨玉是真的诊不出来,她又没接触过孕妇,而且对妇科也不是很了解,她哪知道纪翡翠怀的是男胎还是女胎。
秋高气爽,真是个好季节。墨玉正在自家的花园里,拿着本书籍,兴致勃勃地看着。旁边想容一会坐着一会站着,一会停一会走,冥思苦想的模样很是可爱。墨玉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墨玉放下书,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道:“咱家想容又有什么苦恼了?”
想容想了又想,最后干脆一**坐下来。凑到墨玉面前,轻轻地问道:“娘娘,小孩子的哭声是什么样子的?”
“我又没生过孩子,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想容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又凑上前一步。小声的说:“昨天,我去慈明殿附近捡风筝的时候,听到有孩子的哭声。你说,贤妃娘娘还没有生呢?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
“你是不是听错了?”墨玉不以为意的说道。
“所以我才纳闷啊!如果是我幻听的,可是那哭声也太真实了。”
墨玉重新拿起书,不想去理会这丫头无厘头的苦恼。刚看了两行字,墨玉的心脏像被针刺过似的一紧,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来。墨玉放下书,转头问道:“昨天静德公主有没有去太后宫里?”
想容摇摇头,“静德公主这两日受了风寒,一直在舒月宫里呆着,由德妃娘娘照顾呢!”见自家主子煞白的脸色,忙担心道:“娘娘,你怎么了?”
墨玉抓着她的肩膀,郑重道:“想容,你记住了,你昨天没有去慈明殿附近,你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今天跟我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
“为什么啊,娘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你刚才说的哭声。这件事情如果被别人知道,整个玉仙宫包括你我,都得丧命。所以想容,昨天和今天的事你必须烂在肚子里,做梦都不能说。”
即使想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墨玉着急和担忧的神情,也知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于是认真地点头,道:“嗯,我记住了娘娘,我一个字都不说。”
墨玉将想容搂入怀里,道:“以后还要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让人起疑,知道吗?”。
“娘娘,我知道了。”
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那太后和纪家的人胆子也太大了。
墨玉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碧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好了,娘娘,出大事了。”
出大事,还有比刚才猜测的事情更大吗?“慢慢说,不急。”
碧月顺了几口气,等恢复了气息,才急急地说道:“娘娘,奴婢刚刚得到消息。北汉大军打进我周国了,皇上说,要御驾亲征。”
北汉大军攻打周国?他们国弱,兵力不足,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攻打周国,一定是有大辽作为后援。但是这个时候好像并不是最好的时机,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北汉本来就冷,拿什么来打?
有一个人急匆匆跑进来,是皇上身边的马公公。马公公走到墨玉面前,也顾不上行礼,直接说道:“丽妃娘娘,皇上宣您去文德殿。”
这个时候去文德殿,一定是为了战事的事情。墨玉也不再磨蹭,直接跟着马公公,急速地赶到文德殿。
走进文德殿,墨玉欲要行礼,却被皇上拉住了。边拉着她进了内殿边道:“这个时候,就不要管这些了。想必你也听说了,北汉刘昊率十万大军,直逼我周国。这十万大军里,有四万人是大辽的兵士。”
进了内殿,墨玉才知道,夜天也在里面。两人见面,只是一个眼神的往来,便各自移开了眼睛,夜天躬身道:“丽妃娘娘。”
皇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都坐吧!这场仗,大臣们都各自有意见,依然有主战和主和。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墨玉她头看着他,前朝之事,她一般不会过问。但既然皇上问了,她也要说。于是便说道:“主战,是出于军人的本能反应。主和,我想,应该是去年咱们刚刚经过一场打仗,国库不足,粮草不齐的原因。”
“你说的不错,那你的意思呢?”
墨玉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夜天,最后才吐出一个字,“战。”
“说说看,怎么打?”
想了一会,组织了一下语言,墨玉说道:“讲和是不可能的。刘昊率十万大军,又有大辽做后援,想必是想速战速决,太原与东京很近,如果我们一味的主和,他们打到东京来也不是不可能。北汉和大辽擅长马上骑术,又适应寒冷的天气,这是他们的优势。准备入冬了,咱们的军队初到那里,肯定会不适应,如果北汉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没错,朕和夜天也是这么想的。”
墨玉眼角掠过夜天一眼,却见他有一下没一下翻弄着腰上的玉佩,眉头不禁皱起。他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夜天似乎感觉到了墨玉再看她,忙松开手中的玉佩,沉声道:“那娘娘觉得,咱们该怎么打这一仗?”
等了好久,也没等来墨玉的回答,皇上不解地叫了一声,“墨玉?”
“嗯。”墨玉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皇上,道:“对不起皇上,妾身只是在想,论打仗,皇上是行家,怎么会问起妾身来了?”
皇上哈哈笑了两声,道:“你鬼主意多,或许能给朕出一两个来。”
墨玉额头上爬上三条黑线,什么叫鬼主意啊!墨玉继续道:“其实,这一场仗,咱们在天时地利上都不占优势,势必要硬碰硬。这种情况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钻牛角尖。不过,可以从北部调兵,他们靠近北汉,至少在环境上,能适应得快一些。”
“没错,不光如此,而且调兵也容易。朕可以轻装前去,不必带一兵一卒。”皇上对着夜天道:“夜天,上次挑选出来的人,这一次就跟朕一起去吧!是骡子是马,得看过真本事了才知道。”
“是,皇上。臣回去后就安排。”夜天微微颔首,说道。
墨玉问道:“听说皇上又要亲征?”
“是啊,十万大军,朕不去,不放心。”
其实他不用亲自去的,北边有赵匡胤在那里。赵匡胤此人墨玉不认识,但听说过,是个用兵奇才。墨玉轻声道:“可是,贤妃娘娘就快临盆了。”
他如果不在,回来之后,有可能抱的,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皇子。墨玉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说了,她会死,不说,她心里也难受。耳听他叹息的声音传来,“没有国就没有家,孩子一直都在,不过是晚一点看到而已,可如果国没了,即便看到了孩子的第一眼,也不能保他平安长大啊!墨玉,去年,真没能和你一起过年,今年,恐怕又不行了。”
江山,女人,孩子,在他心里,都有什么样的分量呢?
墨玉垂下头来,这几个月来,他们的关系疏疏离离,他想过很多种方式跟她拉近距离,却都无果,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想到今天,在这种形势下,倒是自然而然地就解了。
皇上转过头来,拍着墨玉的手背,笑道:“好了,既然你也想不出办法,就先回去吧!朕和夜天还有事要说。晚上朕让马邢去接你过来,咱们好好喝一杯。”
咱们?是他们三人?还是只有她和皇上?墨玉起身,告了辞之后,才慢慢地走出了文德殿。
出了文德殿,墨玉一边走一边想,皇上今天这一出又是干什么?如果他想找她出主意,有的是时间,不一定非得在这个时候吧!而且她说的也不是什么高深的见解,看皇上的表情,她说的他都懂。既然都懂,为什么要问她?
只除非一件事,他在试探,试探他们俩见面时的反应。皇上当时一定在暗中观察他们两见面时的反应,可是哪种反应是他想看到的呢?墨玉不禁骂了一声,“王八蛋。”她竟然被耍了。
想容吓了一跳,急忙劝道:“哎呀,娘娘,这话您不能在这说,要说咱们回宫之后,随便你说。”
说句话也要看场合,真是烦得很。她才懒得管他的事,爱打仗打仗去,爱养别人的孩子养别人的孩子去。皇上啊皇上,你对身边的人,永远是怀疑,是试探,你到底活得有多悲哀,有多寂寞啊!怪不得自古皇上都称自己是寡人,孤家寡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