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不一会儿又自殿外带来两名女子,竟是失踪已久的李绣娘及沈开莲。
看见两人,南宫远父子三人一震,刚才还在狡辩的南宫翔更是脸色惨白。
“南宫翔,怎么不说话了?没想到朕能找到这两个外传可能已遭平远侯杀害的女人吧?”褚祺冷笑,“李绣娘,沈开莲,说说你们都去哪里了。”
李绣娘跟沈开莲互看一眼,决定由沈开莲说话。
“皇上,我与绣娘嫁进侯府后便接受南宫远的指使跟收买,成为南宫远在侯府的耳目,后来侯爷赶我们走,南宫远便要我们藏起来,放出谣言让世人以为我们已遭侯爷毒手……”
褚祺哼地一笑,“南宫大人,你认是不认?”
南宫远见人证事证物证倶在,已无法再多说什么。
“南宫大人,你为了夺爵位,竟然如此算计亲侄儿,不只处心积虑制造假象,让世人以为平远侯残杀妻妄,甚至还谋杀罗大人之女以嫁祸平远侯,你可知罪?”
南宫翔跟南宫亮兄弟俩无助的看着他们的父亲,只见南宫远面无表情,须臾,他长长一叹,颓然跪地。
“皇上,”南宫远抬眼看着褚祺,“臣知罪也认罪,但可否请皇上念在老夫也曾立下汗马功劳,免我妻儿一死?”
褚祺看向南宫纵,似乎在征询着他的意见。
“皇上,臣叔父利欲熏心、鬼迷心窍,犯下此等重罪,以我朝律法,确实该处以极刑,但是……先皇开疆辟土之时,他也切切实实立过汗马功劳,相信先父若在世,也定会为他求情。”南宫纵道。
“你的意思是……”
“最后的判决权还是在皇上跟高大人手上,臣只是希望能免其死罪。”
南宫纵此话一出,南宫远父子三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他们做了这些事后,他还会替他们求情。
“高大人,”褚祺看着高俊,“你可有其他的想法?”
高俊一揖,“判决之事,全凭皇上做主,但罗大人那里还是要对他有所交代。”
“嗯。”褚祺点头,“先将南宫远父子三人及萧缇收押大牢,判决容后再议。”
“是。”
南宫远等人被押走之后,褚祺不解的问南宫纵,“你为何还替他们求情?”
“皇上,冤家宜解不宜结。”他神情平静地说,“再说,国有国法,最后的判决还是要由皇上、高大人再议。罗谦当初将女儿嫁进侯府,居心不良,遭到我叔父的背叛而失去女儿固然值得同情,但严格说来他也必须负一部分的责任。”
“确实如此。”褚祺点头认同,话锋一转,笑道:“好了,你离家多日,如真相大白,相关人等也已擒获,你赶紧回慕天城跟妻儿相聚吧,可别让我的小姨子独守空闺太久。”
南宫纵唇角一扬,“谢皇上。”
一个月后,判决定谳,萧缇杀害罗雨怀虽是死罪,但以招供买凶之人为条件交换免死,因此改判终身监禁。
南宫远及南宫翔发配边关,各服十五年及十年劳役,拔去官职,削其可享之南宫家权利及俸给,包括宅邸及财产。
南宫亮奉命带着妻子、母亲及儿子前往京城,在天子脚下受其监控,形同软禁。
南宫纵洗清不白之冤,那些曾经关于他的种种传闻也不攻自破。
过往总是低调而神秘的他,变成一个亲民的城主。虽说南宫家治城本就有方,但在边静的建议及协助下,他对城务进行更多的改革,造福百姓,受到百姓的爱戴及尊敬。
一日,边静醒来,此时天未亮,一旁的南宫纵还沉沉的睡着。
她看着他的脸,平静又安心,他脸上的线条越来越柔和,他给人的感觉也越来越温暖。
大家都说这是她的功劳,是她的出现改变了南宫纵,也改变了这个家的氛围及命运,可她从不这么觉得。
改变对方并没有特别的了不起,真正了不起的是愿意为对方做出改变的人,而南宫纵改变了。
“嗯?”他幽幽醒来,见她坐在一旁,疑惑地问:“怎么了?”说着,他把手横了过来,揽住她的腰,态度无限宠溺。
“我作了一个梦……”
“喔?”他看着她,“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秀熙姊。”
闻言,南宫纵神情变得严肃,“什么样的梦?恶梦吗?”
她曾经因为连续几日梦见袁秀熙而大病一场,因此当她说又梦见袁秀熙时,他不禁有点紧张。
边静淡淡一笑,“不是什么可怕的梦,我梦见她带着一朵红花朝我走来,说要再续前缘。”
他微愣,“再续前缘?”
“嗯,”她点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是否还活着……”
南宫纵起身将她抱在怀中,“别胡思乱想……”
边静将头靠在他胸口,沉默不语,眼眶微微湿润。其实打从知道南宫纵早已放秀熙姊自由,秀熙姊却始终没回到袁家后,她心里就一直有着不祥的念头,秀熙姊是那么渴望回到哥哥身边,甚至连孩子都可以抛下,没理由却不回到秀水县跟哥哥相守。
她到底在哪里?就算是不在人世,她也希望能知道她的下落呀。
稍晚,南宫纵跟秋嬷嬷说了边静的梦,秋嬷嬷却是相当兴奋——
“哎呀,这是好梦呀。”
“好梦?”边静疑惑。
“没错。”秋嬷嬷难掩欣喜,“侯爷,夫人,人家说白花代表儿子,红花代表的是女儿,也就是说这其实是个孕梦。”
闻言,边静一楞,“孕梦?”
“没错没错。”秋嬷嬷看着边静的肚子,“许是快有好消息了。”
南宫纵一听,开心全写在脸上,“女儿好,我正想要一个女儿。”
边静瞋瞪他一记,“你还当真了呢。”
“夫人可别不信,孕梦通常很准的。”秋嬷嬷雀跃不已,“看来我得开始准备女女圭女圭的东西了。”
边静忍不住笑出声来,“瞧你们,我都还没怀上孩子呢!说得像是我就要生了似的。”
“侯爷,侯爷!”这时,张蔚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赶来,“薛子伦回来了。”
薛子伦是南宫纵派去追查袁秀熙下落的人,此时回来,必然是带回了什么消息。
“快让他进来。”
“是。”张蔚答应一声,立刻出去将薛子伦领了进来。
薛子伦一见到南宫纵,立刻恭谨一揖,“属下参见侯爷。”
“免礼。”南宫纵神情凝肃地,“有消息了?”
薛子伦微微皱眉,“是的,不过……”他下意识的看了看一旁满脸期待的边静。
“说吧。”南宫纵平静地道。
“是。”薛子伦说着,将手中的一个小布包呈上,“侯爷,夫人,这是秀熙夫人的物品。”
南宫纵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有着南宫毅幼时穿的小肚兜,是袁秀熙亲手缝制的,另外一件物品则是南宫毅的一束头发。
“这到底是……”
“侯爷,秀熙夫人已经不在了。”薛子伦说。
闻言,边静一个晕眩,整个人倒在南宫纵的怀里,悲伤的泪水潸然落下,虽然早料到是这个结果,但真正确定了,却还是感到震惊及怅憾。
南宫纵搂着她的肩,轻声安慰着,“静儿,总算是找到她了,虽不是最好的结果,但心里至少踏实了……”
她点点头,问着薛子伦,“她是怎么过世的?如今又在何处?”
“秀熙夫人是在返乡的路上生了急病,客死一个名叫郑村的小村落。”薛子伦续道:“村民将她下葬,但因为不知道她的身分,所以便留着她的物品,希望有一天会有人去找她。”
“原来如此。”边静幽幽一叹,“她入梦来,就是要告诉我,我们找到她了吧?”
“许是这样的。”南宫纵温柔的揩去她脸上的泪,“别哭。”
边静抬起泪湿的眸子望着他,“我们……去把秀熙姊接回来吧!”
他微笑点头。
翌日,南宫纵便带着边静及南宫毅启程前往郑村。
他们在当地村民的领路下,找到了袁秀熙的坟,祭拜之后便将她的遗骨带回慕天城安葬。
在那之后,边静发现自己真的怀孕了,几个月后,她果真生下一名女婴,一如秋嬷嬷所说,那是个会怀上女儿的孕梦,孩子取名念熙,以示纪念。
这日,她正在房中哺乳,外面传来南宫纵的声音——
“孩子的娘,我跟毅儿回来了。”
“再等我一下。”她让念熙喝饱了女乃,稍微整理一下,再让他们父子俩入内。
南宫毅跟着南宫纵走了进来,见边静悉心照顾着妹妹,脸上的表情有点怪。
边静抬眼看着他,“回来了?今天在幼塾还好吗?”
“嗯。”他点头。
“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
他摇头,“没有。”
边静跟南宫纵对了一眼,南宫纵耸肩,一脸“我不清楚”的表情。
边静沉吟须臾,将念熙交给南宫纵,“孩子的爹,你抱一下念熙。”
南宫纵一听,立刻一脸开心,“好呀。”
念熙出生之前,边静就不断的提醒他,不管何时只要他自外面回来,第一个抱的、问候的、关心的一定得是毅儿。
她不希望毅儿觉得念熙的存在剥夺了他曾经独享的宠爱,进而感到受伤,甚至敌视念熙。
也因此即使怀了身孕,她还是每天陪着毅儿去幼塾,并持续她先前在幼塾所进行的一些课程,直到生产前一个月才停止。
至于那段时间,她要南宫纵每天亲自接送毅儿上下课,给予他一如过往的关心、关爱及关怀。
“毅儿,你过来。”边静跟他招招手。
南宫毅走到床边坐下,边静揽着他的肩,“怎么闷闷不乐的?今天在幼塾里跟人吵架了?”
南宫毅偷偷的瞄了一眼抱着念熙,笑意满满的南宫纵,抿着小嘴不说话,边静立刻察觉到他的心事,揽着他的手更加用力。
“毅儿,有什么心事都跟娘说,好吗?”
南宫毅抬起小脸望着她,一脸愁闷,“娘,朱文鼎说我不是娘的孩子,娘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喜欢我了,还有,他说当爹爹的都疼女儿,所以也不会再疼我了,我……”朱文鼎是幼塾的同窗。
听到这儿,边静忍不住获眉,而听到他这么说的南宫纵也将停留在念熙身上的目光移了过来。
边静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毅儿,你跟念熙都是娘的孩子,没有分别。”
“是啊,毅儿,爹还是疼你的。”南宫纵走了过来,抱着念熙在毅儿的另一侧坐下。
“毅儿,你觉得朱文鼎说的是真的吗?”边静问。
南宫毅想了一下,“可是爹跟娘现在总是哄着念熙……”
“那是因为念熙还小啊。”南宫纵解释,“她不像你能跑能跳,肚子饿了能说,困了能说,她现在就需要别人照顾她、理解她,而你已经是个小扮哥了,不是吗?”
边静看了南宫纵一眼,淡淡一笑。
“毅儿,”边静轻轻的、温柔的揉着他的肩头,“确实,你不是从娘的肚子里出来的,但生你的娘亲是娘的姊姊,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娘从第一眼看见你时,就很喜欢你,那时我便决定要保护你、养育你、疼爱你,你是娘的孩子。”
“真的?”南宫毅抬起有点湿润的眼眸,“娘不会不喜欢我吧?”
“当然不会。”边静温柔注视着他,“娘很感激你亲娘将你生下来,因为娘在你身上看见了她的影子,你是她生命的延续。”她将他抱进怀里,仿佛他是什么不能被抢走的稀世珍宝。
南宫毅在她怀中安心的笑了,一旁的南宫纵腾出一只手,环住他们母子二人,与边静深深的相望。
看着心爱的女人跟儿女,他感到幸福又满足,这是过往的他从来不敢奢望的。
是的,毅儿是袁秀熙生命的延续,同时也是牵系起他们这段缘分的人,若不是为了袁秀熙,边静不会来到慕天城,不会与他相遇,不会跟他经历这些风风雨雨。
他想,这一切是袁秀熙的安排吧?当初她留下孩子,不是因为她不爱,而是因为她相信他会爱着她的儿子。
她走了,然后引领着边静来到他的身边,边静改变了他,将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让他相信爱,也看见爱。
那些他从前不奢求的、不期待的、不渴盼的,如今都在他的手心里。
他深情的注视着边静,非常非常小声地说:“谢谢你。”
边静听见了,回报他一记温柔的笑。“不客气,我爱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