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夜离化身黑猫,轻盈的跳跃在屋檐边。楼冥提灯夜行,沉稳得有如老僧坐定,不紧不慢:“你想帮她?”
“……至少我不想无辜的人牵连进去。”夜离垂眸。
楼冥抬头,妖孽的凤眼即使在夜里也如箭般射进他眼底,平静的说:“好,我给你这个机会,护得了她几时,全凭你的本事。”夜离一怔,半晌问道:“你要做什么?”
楼冥不语,幽幽盯向客栈二楼。
“苏缪啊苏缪,要本小姐摔个半身不遂,我以后就赖上你了!”钱来来趴在床上吸鼻子,腰上一大片青紫。开始还没这么夸张,谁知后来越发严重,这才半夜叫小二帮她们去煎药。
苏缪亮出自己红肿的熊掌,没好气的说:“谁叫你丫没事找事,你不知道一个过肩摔那肌肉男差点没把我肩膀压碎!我没要你负责就不错了!”
“药怎么还没好?我觉得我受了内伤……”钱来来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带着这种丧尸体质,她们大夫都不敢去看,药是钱来来这个半吊子郎中开的,苏缪严重怀疑其中的可靠性。
苏缪在桌上捣鼓什么,头也不回的说:“人店家是看我们两个女孩子才肯这么晚去帮我们抓药,你就别抱怨了。”说罢递给她一个香囊:“斗鸡时有个半仙塞给我,说可以保平安,我拿了两,给你一个。”
“最近道士都很闲?还是说我们看起来像冤大头?还找上门了。”钱来来满脸嫌弃的接过,督了眼苏缪,宝贝似的藏到枕头下。既然是平民的一番好意,本小姐就勉(十)为(分)其(开)难(心)的收下了~
苏缪好笑的看着她的动作:“你动作别太大了,腰折了我可不负责。”
“哎对了,”苏缪兴致勃勃的凑过来:“钱来来,你说咱能养只猫吗?”。钱来来侧过脸看她:“你认真的?自己都养不活还惦记着猫……”
“养嘛养嘛!又不碍事,一只小猫能花多少钱!”苏缪委屈巴拉的看着她。
“就我所知,你打工那点钱至少有一半花在了猫身上。”钱来来一针见血的拆穿她,过了会,看她持续低落的表情,只好叹气:“你养你养,怕了你了。”
“噢耶!我明天就去找找看哪有流浪猫!”
“古代都觉得养猫不吉利,小心外头野猫对你下爪。”
天刚擦亮,苏缪便不见了人影,钱来来死人一样趴在床上:“那个混蛋,她出去了,谁给我擦药啊!”
“小猫、小猫……”苏缪在集市上溜达,怎么都没见卖猫猫狗狗的?大街小巷也看不到猫的身影……算了,找个人问问。她拉住某路人:“这位大哥,你知道哪里镇上哪里有猫吗?”。楼冥转头,盯着苏缪道:“姑娘问这个作甚?”
“呃……”不知为何,这人相貌普通,目光却是满满的生人勿近……话说她干嘛找这种人搭话?
问都问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想养罢了,大哥要是不方便大可不说。”千万别继续,她还想多活两年。
楼冥状似无意的挪开压在她身上的视线,指向南边:“猫多半通灵,少有人家养猫,镇上是寻不到的。野猫大多聚集在南蛮山云中林深处,此地多雾,若姑娘想要,大可请人去捉。”
意外的好说话。苏缪顿时打消疑虑,笑道:“多谢大哥指路,不瞒大哥说,我的方向感可是一等一的强,既然知道了去处自然手到擒来。就此别过。”
“姑娘一路好运。”楼冥作楫。
待她走远,黑猫从屋檐上跳下,质问道:“南蛮山云中林?那可是人妖两界接融之处,若她误入妖界……那可是有来无回之地!”
楼冥平静的看着他:“艽梁城日后必有大乱,你既想保全她,便将她安全的困于云中林,你若连从其他妖怪手中救下她的本事都拿不出,日后也别想着为她求情了。”
“……”夜离咬牙,扭头去追苏缪。
他只能困住她,她若知道钱来来卷入危险,只怕会冲进楼冥布好的局,那时楼冥定然不会罢手。
“啧,苏缪怎么还不回来?”钱来来苦逼的趴在床上,都中午了,总不能叫小二帮她擦药吧?那会被当成不守妇道浸猪笼的!
门外响起扣门声,小二说:“客官,有位公子找你。”钱来来郁闷的趴在床上:“你问问公子,介意帮老夫上药吗?”。皮肉之苦乃世间极刑呐,想她还是钱家大小姐时指甲掉了仆人怕得要死,到了古代她咋这么不值钱呢?
“哎公子?您可不能擅闯进去,公子!公子?”门外忽然喧哗起来,叮当男破门而入,随后遭到了迎头一击。叮当男捏着砸来的枕头,怒视钱来来:“你!”
钱来来嘚瑟的支着下巴:“男女授受不亲,随便进姑娘家的闺房,这是要对我负责的节奏啊?”她朝小二招招手,示意他下去。
“今日前来有要事相商,休得胡闹!”叮当男关好房门,一本正经的落座。
钱来来一脸无语:“莫大少爷,我可不记得我跟你有什么私交,咱们之间哪来的‘要事’?”
“你怕是忘了,苏缪还欠着莫家三千九百两银子,容不得你拒绝。”上千两银子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可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看她们落跑的反应,估计也是还不起。
这样一想,叮当男摆出高人一等的模样,施舍般说:“你们若能帮我个小忙,这比银子便一笔勾销……”
“啧,原来是追债来的。”钱来来满脸嘲讽的打断,掏出一叠银票丢在地上:“还你便是,多余的给你当小费如何?”
平生最见不得别人跟她摆谱,专治各种不服!
叮当男愣了下:“你们……”原来是有钱的吗?有钱还落跑,这是有多抠门?
“莫大少爷还有何贵干?没事的话小女子我要休息了。”钱来来头搁在枕头上,开始下逐客令。
肚子怎么跟着痛起来了?她还不至于被叮当男气到吧?
被她呛声虽然不爽,莫修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打算,蹙眉道:“这事于你于我都有好处,再说你叫什么事都不知道,需要拒绝的如此干脆?”
上次百里清不光不承认劫人一事,还暗指莫府从中挑拨陷害,分明是在藐视莫家,他自然要开始有所行动。
“当我傻啊,是于你有好处,我不就个卖命的?”钱来来顿了顿,强忍不适道:“你想说的事要跟百里清无关我都不信……自古民不跟官斗,卷进这些破事里,以后我还有好果子吃吗?”。
怎么回事,感觉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了……叮当男就不能赶快放弃走吗!?
“民不跟官斗,你的意思是莫家终究斗不过百里家?”他满脸阴鹜,百里家如此挑衅,若再忍气吞声,只怕百里涯那老贼真当莫家好欺负!
斗不斗得过关我屁事?
钱来来满头冷汗,嗤嗤的笑:“莫修、我看你是智商常年不在线吧?民——指的是老百姓,像我们一样没权没势的老百姓……这是物利社会,谁有钱大家就会追随谁。两家相斗,帮你们送命的都是小喽喽,如果我答应了,我不也是炮灰中一个?早晚都是死,我何苦为你卖命。”
一旦涉及权力中心,像她们这种自带反派光环的,很容易拉仇恨被各种开挂的光明使者虐的!珍爱生命,远离宫斗。
“我自可保证你二人的安危,还是说你们不信我的能力?”莫修垂眸允诺:“你大可放心,我莫修不会亏待自己人。”
钱来来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枕头里,费力的摇头:“你莫修要什么样的手下没有?而我是决计当不了‘下属’的,我可不喜欢戴上狗链对主人摇尾乞怜,你找错人了。”
莫修道:“……既然你不愿与我为伍,日后休怪我不留情面。”钱来来从被子里抽出只手,做出送客的姿势:“请便。”
愿意为钱卖命的绝不只她们一个,不论是莫修或百里清都没有什么非她们不可,这样下场就是,随时随地会被拿去当替死鬼。
这种连保险都不买的交易,她也就呵呵。
“钱来来,你怎么了?”莫修终于发现一丝不对,她的手都在颤抖,身子也不知何时蜷缩了起来。
钱来来捂着肚子,棉被压着受伤的背,火辣辣的疼,但还没等莫修靠近,她就扭头嘲笑道:“莫少爷,猫哭耗子给谁看?请回吧。”
“……”莫修顿时收回手,拂袖道:“好心当成驴肝肺。”随后门被重重摔上,昭示着主人的不满。
钱来来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还不忘捡起地上的银票揣兜里,嘟囔道:“就知道这种直男癌不会跑到床边来捡,反正钱我还了,自己不要就怪不得我……”话还没说完,她头一歪,栽倒在床下。
雪山飞巅,一老一少冒雪博弈。
“两个月蛊发一次,掐指一算,便是今天了吧。”轩老道:“这可是至毒邪蛊,莫说三年,她能撑到见到殿下那一日便已然是造化。”轩老从苍鼎日夜兼程,赶到雪域也花了整整两个月,钱来来两个女子,且不说路上逗留,脚程定然也远远不如他。
少年眉目清冽,狐裘大衣与雪景融为一体,悠然落下一棋,笑道:“用上邪蛊,轩老这是不准备交个好好的人给本王啊。”轩老一棋将军:“若那姑娘想活命,自然会慕名来雪域寻殿下,若她没这个命,死在了半途,也是她自己选的出路。”
“在下棋艺不精,当不得轩老的对手。”慕玉尘莞尔一笑:“本王也很是期待呢。”
慕玉乃雪域国姓,而二王慕玉尘以一双回春妙手闻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