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缪醒来已是三天后,脑内浑浑沌沌的睁开眼,却发觉自己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
“这……是……”开口时声音哑的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惊醒了脚边黑猫。夜离睁开幽蓝色眸子,侧头看她。苏缪一愣,抱起它,顺了顺它的毛发。
这是怎么回事?她到底在哪?
“呀,我说怎么好像听到了声音,你醒了呀。”一个小姑娘探进头,隐约能督见旁边还有个正在赶车的男子的背影。她冲她笑了笑:“姑娘睡了许久饿了吧,我找些东西给你填填肚子。”
“你是?”苏缪很方,满脑子的“这是哪我是谁”。小姑娘从随身包袱里翻出个水囊,一边递给她一边解释:“你妹妹可真好,我家平时是每天大早给皇宫送些新鲜蔬果的农户。”
“妹妹?”
小姑娘眨眨眼:“就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妹妹呀,长得跟个瓷女圭女圭似的,白女敕白女敕的,可好看了。”
苏缪一下反应过来,钱来来?又赶紧追问:“然后呢?她怎么了?”
“她说你们自幼入宫,受尽宫中欺压,前些日子你被娘娘发难九死一生,她再看不得你受苦,只得想办法将你送出宫。”小姑娘幽幽一叹,感同身受的说:“宫中狗仗人势之人太多,我爹爹还挨过打,可怜你妹妹还在宫里。”
苏缪心中一惊,宫中……模糊的印象浮现,太阳穴胀痛起来。她好像是有进宫的印象,可要回忆起最近发生的事,却又像隔雾看花,怎么都看不真切,只觉得胸口苦闷压抑。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忽然想起什么,惊叫了声掏出个信封:“对了,她还说要我把这个交给你,差点就忘了呢。”苏缪接过信封,犹豫了会才拆开。
“苏缪,现在皇宫危险重重,为保你平安,我先送你出宫。结巴男几人此时身在邕城,你去与他们汇合落脚,待此事一了我便去找你。”钱来来鸡爪一样的毛笔字被她艰难的解读开来,她又反复默读几遍,无奈的把信封折起收好。
这丫的有够任性,理由都不留一个就把她托付给了别人……说起来,总觉得她跟结巴男几人之间有些不愉快……
想起那晚猴与老二的对话,她心中不禁又有些不是滋味。转念一想,钱来来回来,为什么她记得这么模糊?
疑问万千,却无人解答。
手边忽然传来温软的触感,她一低头,精瘦的黑猫像是不满她的无视,气呼呼的拿脑袋拱她。苏缪忍不住扑哧一笑,点点它的鼻头:“别生气嘛~”幸好,幸好它还陪着她。
见她脸色缓和下来,夜离有些害羞的别过脸。
才没有生气,它只是见不得她因为别人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在现代时她的情绪像只围着它变动一样,它推到杯子时的气愤,它抓坏沙发时的无奈,它妨碍她工作时的又好笑又好气,它偶尔对她撒娇时的欣喜……
明明一开始都是属于它的,后来却冒出个钱来来!
哼这才不是嫉妒,它这么高贵冷艳的妖才不会因为嫉妒处处针对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哎呀姐姐,你本来就长得好看,笑起来可真漂亮!”一旁的小姑娘忽然羡慕不已的开口:“难怪会被娘娘为难,肯定是因为……咦,为什么这只猫要一直盯着我?”
小姑娘怕怕的缩回来,要知道黑猫可不是什么吉祥的东西。
夜离呲牙咧嘴的瞪着她,哼愚蠢的蓝星人,敢觊觎朕的东西!转而又瞪苏缪,不行,这女人太可怕了,得好好藏起来才不会被抢走!
苏缪被盯得尴尬,讪讪的笑:“被管它,说不定是眼疾犯了。”
*
现在是骥都时间八点半,苍鼎当朝皇上时隔两个月、在无数次被传“精尽人亡”后终于再次出现在朝堂上,这本是值得举国欢庆的特大新闻,却因为皇上的一句话全场静默了。
一众臣民跪倒一地,为首的老臣高声道:“皇上,如今边关形势一触即发,王爷身体贵重,又怎受得住边疆之苦?还望皇上三思!”
跪倒的众人随即齐呼:“请皇上三思!”
早前苍成貌似无意的吐出一句“皇弟伤也好了,闲来无事去边关走走吧。”顿时将死水一般寂静的朝堂惊起千层浪。
这三王党的人就不开心了呀。咱们累死累活帮你维护朝纲,你却一言不合把咱老大发配边疆,简直就是昏君中的战斗机!
再说受伤后第一天上朝的苍梵也是心情复杂,虽然早先有了心理准备,这话从苍成嘴里说出来时他多少也不是滋味。
上头苍成坐没坐相,懒懒的瘫在龙椅上,左手爱妃兰子希,右手新疆小美女,一副纵欲过度的颓废样,扫了扫众人,蹙眉嫌弃的挥挥手:“朕意已决,不必多说了。”
这事有人愁就有人欢喜,丞相派的大臣乐的看笑话,皇上这不摆明被相爷拿得死死的吗?说来三王也蠢,维护着这庸君反倒被倒打一耙,早跟相爷一样自己独大多好!
殊不知熟悉他本性、被迫拉来演戏的兰子希此时浑身僵硬,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这不,有人说话了。一长相猥琐的瘦小男子站出来:“正因如今边疆动荡,才更该让王爷前去坐阵。北捷蛮人对我苍鼎虎视眈眈,王爷征战多年、经验丰富,皇上割爱让王爷重回战场,是为百姓考虑、为苍生考虑啊!皇上如此英明,真是苍鼎之幸!”
这可是讨好相爷的大好时机,他怎么能错过?
“大胆!”跪地上的老臣乃是前朝正一品蕲踉公,听男子大言不惭,顿时大怒起身:“张戎,你一介小小四品官也敢妄议朝政!”
碰了一鼻子灰,张戎一下不敢做声,悄悄退下。
蕲踉公又朝苍成一拜,谏言道:“王爷战绩显赫自不用多说,但边疆上有镇关大将军下有兵部尚书,何须王爷冒险?还望皇上看在老臣的面子上,换个人选。”
对蕲踉公苍成多少是不会少了礼数的,正了正身子:“蕲踉公言重了,皇弟多次与北捷交战,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百里涯眯着狐狸眼,静观其变。也不知道这小皇帝整的什么幺蛾子,忽然发难于苍梵。
皇上不肯松口,蕲踉公也不便再多言,免得落个倚老卖老的名声,只得偏头重重叹气。
眼见情势不妙,上官臻跪地朝前挪了挪,俯身深深一拜:“臣上官臻自愿请命,带领精兵前去边关镇守,定当竭尽全力保全我苍鼎国土!”
他想顶替苍梵去边疆,百里涯身边那人自然不愿意了,阴阳怪气的讽刺:“上官大人如此积极,莫非是想借此邀功?”
在场众臣为之倒吸口冷死,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敢如此直白明挑的给人难堪的,非镇关大将军不是!
说起镇关大将军跟苍梵的仇,不得不提起苍鼎第一名姬柳闻儿。柳闻儿刚来艽梁那会儿可是名动京城,这不连三王和大将军都去捧场。
大将军和三王齐齐向柳闻儿求爱,轰动一时,奈何三王长着张俊秀的脸,把他的小美人勾跑了。这下大将军被实力打脸,成了骥都艽梁人民茶余饭后的笑柄。
这能忍?这哪能忍!大将军一怒之下向三王发了战书,可以单挑也输了,恼羞成怒下跑去了丞相阵营,自此对三王苦大仇深,成天鸡蛋里挑骨头。
镇关大将军品位高,虽然上官臻想当场爆揍他泄愤,为了保全三王颜面,也只能好声好气的解释:“下官只是尽人臣之责,不敢逾规。”
嗯要是哪天镇关大将军路过哪条没人的小巷子被胖揍了,别怀疑就是他干的。
挑衅不成,镇关大将军冷哼道:“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介臣民,胆敢质疑皇上的决定,不知你们是何居心!”
被扣了这么大的帽子,几人顿时诚惶诚恐的磕头:“臣等无半分他心!”
上官臻心中却月复诽,也好过你一介武将不上阵杀敌,在朝堂上跟群文臣斤斤计较,白白浪费了一品大将军的职位!
看够了戏,苍成适时摆手插一句:“好了好了,别吵了,吵得朕头疼。来来,皇弟说说,你愿不愿意去这边疆?”
众人齐齐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三王。苍梵上前一步,拜道:“臣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王爷……”三王党心里全然不是滋味,却也知道,以苍梵的个性这个回答才是预料之内。上官臻却按耐不住心中的悲愤,朝苍梵深深磕头:“还望王爷三思!”
苍梵深深看了他一眼,俯身拉起他,朗声说:“上官大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保家卫国乃本王的一大心愿,只盼你们众人能好好辅佐皇上。”
上官臻一阵默然。他知道劝不住他,只是可惜,这朝堂之上怕再找不出第二个苍梵。
这场景看的兰子希都有些动容,心中越发不确定自己所做是对是错。这时耳边忽然传来温热的气息,她一惊,却被苍成捉住双手。
他低声道:“爱妃,你这僵硬的坐姿让朕很难伸展手脚啊。难得朕好心带你来见见‘娘家人’,怎么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
“皇、皇上……”兰子希面上一红,想要挣月兑却又不敢动作太大,只得低低一呼。
“来,好好看看百里涯是如何陷害忠良的。”他搂着她的腰,堂下大臣们已经对他公然动手动脚的行为视若无睹。
语重心长的拍拍上官臻的手,苍梵抬头看向高座之上:“臣愿意前去边疆,不过臣有一个要求。”
苍成饶有兴致的挑眉:“说出来朕听听。”苍梵身子挺拔如竹,高声道:“镇关大将军手中还有一半虎符,此次前去边关,还望在将军手中借兵。”
朝臣一片哗然。
百里涯眯了眯眸子。原来如此,他们是想借此机会消减他手上的兵权?很好,看来这两个小兔崽子成长不少嘛!
苍梵开口,镇关大将军自然是不乐意的,满脸不情愿尽显,重重冷哼一声:“上官大人手中有兵,何必找下官?”
早料到他会回绝,苍梵不慌不忙的质问:“上官大人主司御林军调动,若动了他,皇宫出了什么差错是你能担保的吗?”。
“这……”镇关大将军一时语塞:“下、下官……”
他们谈得差不多了,苍成见势开口:“说得挺有道理的。”他支着下巴悠悠看向镇关大将军,状似随意的挑眉:“将军,那就交给三王吧。”
镇关大将军一下窘迫起来,看看四周,心中对此事抗拒无比,又无法拒绝。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皇上,臣认为稍有不妥。”
“哦?”苍成看向百里涯。
这老狐狸,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百里涯站的笔直,滴水不漏的回答:“大将军手持虎符,本身就该镇守边关,不如让将军与王爷一同前去,也好保护王爷安全。”
镇关大将军原想拒绝,被百里涯凌厉的眼神一撇,到嘴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习惯了京城繁华惬意的生活,又怎想再回那寸草不生的边关?他跟苍梵不同,没法把面前这个毫无威严的皇上说的话句句当圣旨听。
也罢,反正\-有三弟看着,将军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如此一想,苍成抬眼看向台下那人,询问道:“皇弟如何看?”
对上百里涯满是算计的眼神,苍梵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当下点头作揖:“丞相所言极是。”
百里涯这才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如此,三王封为国威公,享一品俸禄,即日前往边关镇守,镇关大将军从旁辅助;边关众将见三王如见朕。”苍成淡淡开口:“众爱卿可有异议?”
事情已成定局,众人纵使心存不满也只得齐齐跪下,大呼:“臣谨遵陛下命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苍成满意的打量众人:“众爱卿平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