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云锦山是个很识相的人,尤其在李允晟面前,用不着逼供,他就迫不及待举双手投降,可是一跟穆姌有关系,他的胆子就放大了,没法子,他更怕穆姌,即使那丫头不会拿剑砍人,但她手中握着可是更有利的武器——白花花的银子。
不过坚持了一个时辰,他就阵亡了,面对李允晟那张冷冰冰可以冻死人的脸,就是再怎么长得妖孽、美得不可方物,他还是不想看。
“你有话直言,别一直瞅着我,怪吓人的。”
李允晟很爽快的直接问:“你看上穆家三小姐了?”
云锦山差点被口水给噎死,“咳!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滑稽的笑话,别闹了,那丫头刁钻难缠、嚣张狂妄,我可没兴趣找死。”
“你允许她自由进出那间雅间。”
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清楚得很,云锦山在每间云石书坊的专属雅间,事实上设有暗房,是为了紧急时藏身之用,也因此那间雅间非一般人可以进去,就怕有人发现其中的秘密。
“呃……她帮我抄书。”
“她帮你抄书?!”
“她写了一手好字,不像女子,倒像个男子,很潇洒、很有风骨。”
“是吗?你如何发现她写了一手好字?”
“那丫头狂得很,云石书坊的字帖全被她嫌得一文不值,我就教她露一手瞧瞧,没想到她还真有本事。”这可是实情,穆姌对云石书坊而言真的是一块宝,要不,他何必处处讨好她?
“她给云石书坊写了字帖?”
“若她愿意就好了。”云锦山深感惋惜。
“只因她帮你抄书,你就视她为自己人,还费心讨好她?”李允晟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若非有所图谋,这有可能吗?”
“如今她顾虑女儿家身分,不便为云石书坊写字帖,可是将来她也许会改变心意,我先讨好她,与她建立好关系,这不是天经地义吗?”云锦山真想跪下来求饶,平日冷冰冰连一眼都懒得施舍的人,为何一固执起来就没完没了?
李允晟状似认同的点点头,“真是难得,你竟有如此大的耐心,就不知道你图的是她的字,还是她的人?”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那丫头一点点歪心思也没有。”云锦山郑重的举起手。
“是吗?”李允晟会一直追问只是想确定云锦山有多看重穆姌,而能够让云锦山如此看重,必然跟云石书坊的利益有关,一如他,若非助云家的云石书坊成为供应宫中文房四宝的皇商,云锦山也不会如此看重他,当然,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已经从原来的利益关系变成共患难的交情。
“真的,你别看那丫头很娇弱的样子,她凶得很,根本是一只小老虎。”
李允晟还是觉得穆姌更像只小狐狸,不过脾气不小倒是真的。
叩叩叩!永明的声音传了进来,“爷,是我。”
守在门边的永泰看了李允晟一眼,得到他点头回应,便打开房门让永明进来。
云锦山很高兴可以喘口气了,心急的抢着问道:“南越商贾是不是有行动了?”
“南越商贾至今还没有行动,可是我见到二皇子的人。”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的亲信。”顿了一下,永明补充道:“我没有亲眼见到二皇子的人跟南越商贾接触,不能确定双方是否有牵扯,可是两边的人马有好几次在相同的地方出入。”言下之意就是,这太巧合了,教人不能不起疑心。
没错,李允晟从来不相信巧合,只是二皇子……
“二皇子今年只有十五。”云锦山实在看不上这位二皇子,不,应该说皇上前三个可以派出来历练的儿子都缺少魄力,完全比不上皇上,也难怪皇上对他们都不满意,宁可将湖州的事交给明曦处理,而不想藉此磨练自个儿的儿子。
“那又如何?”李允晟挑了挑眉。
他十五岁时就跟着商队去了西域,还遇上西域的游骑兵,见识到他们的残暴,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从此明白自身的不足,逼着自个儿变得强大,以免危急时不但帮助不了同伴,还成了他们的包袱。
“先撇开他是否对那个位置动了心思,就是他想勾结南越,南越也看不上他。”云锦山不承认自个儿喜欢简化问题,这完全是就事论事。
“确实如此,那么你要如何解释这样的巧合?”李允晟并不认为二皇子能有多大的本事,但是一个皇子从来不只是一个皇子,而是一个大家族。
“说不定那人的家乡就在湖州,他正好返乡。”云锦山越说越心虚。若真是如此,反倒更显刻意,更有问题。
李允晟斜睨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可以再笨一点。
“要不然你说,你认为如何?”云锦山不服气的反问。
略一思忖,李允晟若有所思的问:“湖州最令人惦记的是什么?”
云锦山很快就猜到他想说什么了,“除了药材,最重要的当然是铁矿,可是铁矿是朝廷的,谁也碰不得。”
李允晟不以为然,“只要生出贪念,有何不能冒险?”
云锦山无法反驳,却又不同意,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道:“二皇子的性格太过软弱,应该没有胆子冒这个险,当然,他背后还有个英国公府,不过这几年英国公的身子时好时坏,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关于二皇子和英国公,我倒是同意你的看法。”
云锦山得意的扬起下巴,“虽然我心眼没你多、反应没你快、手段没你狠,但是看人比你还准确。”
李允晟立刻一盆冷水泼过去,“你知道狗急了会跳墙吗?”
“二皇子不过十五岁,还不必急着跳墙吧。”
这一点李允晟倒是没意见了。
“我以为还是先弄清楚二皇子的人来湖州的目的。”永明出声道。
李允晟点头道:“无论是否与南越商贾有关,二皇子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
“你想如何?”
“派人盯着。既然有目的,就不可能没有行动。”
云锦山忍不住皱眉。“南越商贾那边还没瞧出究竟,这会儿还要盯着二皇子的人,这事怎么越弄越大?”
“我倒是越来越能明白,皇上为何非要我来湖州一趟?”
仔细想了想,云锦山也顿悟了。“皇上真正在意的并非南越商贾,而是铁矿?”
“这倒不是,可是若非湖州有铁矿,今日来这儿的就不会是我。”换言之,正是因为铁矿,皇上更重视南越商贾出现在这儿的事。
这会儿云锦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种感觉真是不妙。”他不喜欢太复杂的人事物。
“过几日我们去铁矿山瞧瞧。”李允晟嘲弄的瞥了云锦山一眼,云锦山就是一个只喜欢享乐的人,偏偏心又大得很,不愿意云石书坊屈居他人之下,要不,岂会落得如今被他支使得团团转的境地?
云锦山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穆姌很不安,总觉得李允晟已经察觉到什么,她决定还是安分一点宅在庄子里,哪儿也不去,可是祖母和二堂伯祖母要上平恩寺祈福,还要在那儿过一夜,她又不能说不去,反正是跟家人在一起,不至于倒霉的又遇到那位国舅爷吧?
是啊,她确实没有遇到国舅爷,可是就在回程,当她以为这次是快乐的出游,却遇到更凶狠的盗匪。
她再次确定老天爷看她日子过得太没出息了很不爽,给她添刺激不够,还要给她添灾难。
“姌妹妹,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穆婧颤抖的紧紧抓住穆姌,又忍不住凑到窗边掀起车帘一角偷看,想知道外面的情况。
“不会,我们只要将身上的财物全交出来就好了。”穆姌很庆幸自己身上通常只有一、两件首饰,损失不会太大。
“我还不想死。”
“你安静不要出声,有祖母她们在,我们会平安无事的。”穆将安抚道。
盗匪若真要杀人,他们一群人早就没命了,可是就她的观察,盗匪并没有大开杀戒的意思,好像只要他们留下买路财。她觉得这些盗匪太不专业,打劫要看地点、看对象,这里不是荒郊野外,而他们不是商队,也不是举家迁居,身上不可能有太多财物。
穆姌的话刚刚落下,车门就被打开来,是穆老夫人身边的方嬷嬷。
“请两位小姐和丫鬟们将身上的金银首饰全交给老奴。”方嬷嬷关心的看了穆姌一眼,见她神情平稳,便安心了。
四个姑娘连忙取上的首饰,还有荷包里的碎银交给方嬷嬷。
车门再度关上,可是等了一会儿,马车并没有顺利的再度上路,反倒是车门再一次被打开了,这一次站在外头的是一个蒙面黑衣人。
“大哥,姑娘们在这一车。”黑衣人大声的道。
穆婧惊惧的看着穆姌,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穆姌的心跳得很快,她其实也很害怕,但她强迫自个儿冷静下来,“你们要做什么?”
“三日后,他们若不拿一万两来赎你们,就将你们卖了。”黑衣人色迷迷的视线在车内四个姑娘身上转了一圈。
“等一下,我们又不是商贾之家,如何能在三日之内筹到一万两银子?”穆姌不知不觉就月兑口而出了。
从打劫变成掳人勒索,这不合常理,为何他们不一开始就找城里的大户人家下手?
黑衣人的目光落在穆姌身上,觉得她很有意思,“小丫头是跟我们讨价还价吗?”
“你们要的是银子,总得开个我们能付得起的数儿,不是吗?”
顿了一下,黑衣人显然接受了她的说法,“你认为应该多少银子?”
“三千两。”
“你们只值三千两?”
她们在父母眼中都是无价之宝,好吗?穆姌当然不会在这时逞口舌之快,免得交易没成功,还把大伙儿推入更危险的境地,“我们最多只能凑到三千两,再说了,我们身上的金银首饰都给你们了,好歹也值个几百两。”
黑衣人仔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道:“好吧,我去问问大哥的意思。”
车门关上的瞬间,穆婧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直落,可是又不敢哭出声,怕惹火了那些盗匪,她哽咽颤抖的问:“姌妹妹,我们会……会死吗?”
“不会,我会找机会自救,你们一定要配合我。”穆姌的眸光扫向其他三人。
“你有法子?”
“见机行事,没法子也要想出法子,难道真等祖母她们送三千两赎我们?”
穆婧吸了吸鼻子,呐呐的道:“可是黑衣人还没有答应这个数儿。”
这位姊姊,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搞笑?穆姌信誓旦旦的道:“他们会答应的。”
“真的吗?”
“婧姊姊等着吧。”
果然,黑衣人回来后给了满意的答复,“大哥说这是第一笔买卖,算你们便宜。”
“我可以跟祖母说几句话吗?”
这一次黑衣人倒是很爽快的拒绝了,“不行。”
“祖母年纪大了,我担心她身子受不了。”
“你不必担心,那两个老太婆比你旁边这个丫头还稳得住。”黑衣人不再废话,用力关上车门,很快马车就动了。
过了一会儿,穆姌悄悄掀开车帘一角,一边看着外头,一边低声道:“婧姊姊,我们来打一架。”
“嗄?”
“动静越大越好,比较有机会引来关注,说不定可以为我们挣得月兑身的机会。”
“可能吗?”
“总要试试看,若是再拖下去,他们将我们带到荒郊野外,我们更没机会了。”穆姌转回头,定定的看着穆婧。“婧姊姊,这会儿不是害怕的时候,想要逃命就得豁出去,明白吗?”她不敢老实告诉穆婧,这些盗匪已经带着她们转往人烟稀少的山上。
虽然很害怕,但是看到穆姌如此冷静,穆婧也慢慢定下心来,用力点点头,随即战斗力十足的扯开嗓门大喊,“你别拉着我,我要回去!”还非常入戏的推了她一下。
“你别闹了好不好?你想害死我们吗?!”穆姌也回拍了穆婧一下。
穆婧狠狠的一巴掌招呼在穆姌的脸上。
穆姌失控的惊声尖叫,“你为何打我?!”
“是你先打的我啊!”
穆姌不客气了,扑过去,穆婧也使劲的伸手回击,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马车也因此摇摇晃晃的。
很快的,马车停下来了,黑衣人气急败坏的打开车门,“你们在吵什么?”
两人完全不理会,继续武力全开地打成一团。
“小姐,别打了!”两个丫鬟终于反应过来,在一旁“摇旗呐喊”。
黑衣人傻了,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她们在闹什么?”前面的伙伴大声喊道。
“我不知道……你们别闹了!”黑衣人担心她们再打下去会把马车给弄翻了,正要上车将两人拉开,突地一支利箭凌空而来,狠狠射进黑衣人的手,黑衣人惊叫一声,随即关上车门,大喊道:“快走,有人偷袭!”
马车再度上路,可是因为赶得太急了,横冲直撞的,这会儿也用不着穆姌和穆婧动手动脚了,连同两个丫鬟,四个人被晃得东倒西歪,还好两两抱在一起,因此当马车翻了,车门被打开来,她们还能有意识望向外面如同天神降临的男人,美得真是妖孽,可惜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我们真的很有缘,不过,你能不能换个出场方式?”李允晟的目光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穆姌真想直接晕过去算了,可惜她很清醒。“可以请你把我们弄出去吗?”
看了半晌,李允晟满意了,这才侧过身子让永泰和永明将四个人弄出来。
虽然获救了,可是天黑了,如今她们所在的位置又是荒郊野外,且马车毁了,她们受了点伤又很狼狈,李允晟就是愿意善心大发早早送她们回去也不方便,只能先派人送消息回穆家,待明日再送她们回去。
穆姌恨不得离李允晟越远越好,这个男人的心肠不是冰冷的,而是恶毒的,可是她有事跟他商量,只好自个儿凑上去。
“明日一早还是请你先送我们到平恩寺,再让家人从那儿接我们回去。”他送她们回去难免惹来闲言闲语,还不如假装她们在平恩寺多待了一夜。
李允晟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是十四岁姑娘吗?”
“嗄?”穆姌还以为自个儿的心脏会跳出来,难道他发现她是穿越者?
“遇到这样的事,你还能如此冷静,真是不简单。”
吓死她了!穆姌松了一口气,想太多了,他不可能发现,这要有先决条件,他也是“同乡”,而他这个人怎么看都没有文明人的气息。
“难道哭能解决问题吗?”她没好气的道。虽然他不知道她的本质,但他确实令人不安,无论目光还是言词,他对她总是带着打探的意思。
李允晟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我是在夸你,何必生气?”
“谁要你夸啊!”
“你这丫头为何不怕我?”
穆娘觉得很好笑,“我为何要怕你?”
“一般姑娘对我多多少少有点畏惧,”李允晟朝着穆婧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信,你可以问她们,她们也会觉得你不太正常。”
穆婧她们三个已经累得抱在一起睡着了,怎么问?不过穆姌自己回想,从她们月兑困直到在这儿生火用膳、过夜,穆婧三人不但没有试着靠近李允晟一步,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他是大魏第一美男子,她直觉认为姑娘都喜欢他,纪灵儿不也说过,不少姑娘会制造跟他相遇的机会,也因此她没有留意他身边少有女子……现在再仔细打量,他的确会让人不知不觉生出胆怯,因为他的冰冷,也因为他有一股……戾气,对,就是戾气!
很淡,必须靠近才能感受到。
“你的胆子如何生的?”
“这是我姨娘生的,我如何知道?”前世的教育让她多少有点忘我,这一点真应该好好改进。
“你不怕我,却恨不得躲我躲得越远越好,这是为何?”
吓!连这个也看出来了?穆姌故作镇定道:“真好笑,我哪有恨不得躲你远远的?”
李允晟微微倾身向前,深沉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你在怕什么?”
她别扭的勾了勾嘴角,“你刚刚不是还夸我胆子大吗?”
“你不是怕我,而是怕某一件事被我发现。”
穆姌心头一颤。该不会是云锦山出卖她?!她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云锦山。
云锦山因为她杀过来的视线吓了一跳,赶紧往小厮石头身边缩了缩,心想,他一直不敢跟她太靠近,为何还是惹到她了?
“你为何看云锦山?难道他知道吗?”李允晟笑得很狡猾。
穆姌忍不住暗骂自己真是大笨蛋,云锦山是个胆小表,绝对没有胆子出卖她,况且李允晟就算心有怀疑,也还无法确定,她的举动等于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我喜欢看他,不行吗?”穆姌还刻意送给云锦山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吓得云锦山像活见鬼似的青了脸,气得她差一点扑过去揍人。
“是吗?”李允晟好笑的瞅着她。
“我就是喜欢看他,觉得他比你顺眼,不行吗?”
李允晟突然觉得云锦山看起来很碍眼。
“不打扰你了,明日有劳你了。”穆姌赶紧问人,免得不小心什么话都被套出来。
过了一会儿,云锦山小心翼翼的蹭到李允晟身边,再一次严正申明,“我对那丫头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也不敢对她有兴趣,她不是小老虎吗?”
云锦山激动得差一点泪奔,“你相信我了?”
“那丫头也看不上你这个胆小表。”
“我的胆子跟你是没得比,但也不小啊!”云锦山的抗议显得虚弱无力。
“那丫头一眼就可以让你吓破胆了。”
“我、我才没有!我是怕你误会。”
“你何必怕我误会?她又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对哦,若他真的看上穆姌,应该闹脾气的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就是心里有鬼,因此一扯上穆姌就心急如焚的想划清界线,唉,在李允晟面前,他果然太女敕了,还是赶紧闪远一点。
“我累了,我先歇了。”云锦山装模作样的打了一个大哈欠,然后起身回石头为他铺好的草堆上面睡觉。
李允晟勾唇一笑。这两人越想掩饰越是漏洞百出,真不知他们何以合作如此之久却无人察觉,他越来越期待真相揭晓的那一日。
回到庄子,泡了热水澡,填饱肚子,穆姌这才感到后怕。
若不是李允晟恰巧去了那儿,还出手搭救,即便她们安全回来,只怕也会让她们的闺誉蒙上阴影,她还好,这儿离京城远,此事传到京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对穆婧来说就不同了,她已经订亲了,是她舅舅家的表哥,也在湖州,两家平日常有往来,若她们不见三日,必然会有风声传出来。
这会儿放松心情下来,她的脑海中很自然重新播放一遍整件事情经过,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湖州邻近南越,有军队驻扎,治安向来不错,更重要的是,湖州是大城,处处有挣钱的机会,百姓日子过得还不错,不曾发生落草为寇这样的事,为何突然出现盗匪?而且最奇怪的是那些人的口音……
穆姌觉得有必要将她发现的异样告诉李允晟,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直觉想到他,也许是因为他的身分吧。
发生昨日那样的事,要出门并不容易,不过她以答谢为由,祖母便让穆家几个堂兄隔日护送她到云石书坊,正巧李允晟就在那儿。
“前日遭到如此大的惊吓,不安安分分待在庄子还跑出来,你的胆子果然非同一般女子。”李允晟不得不承认,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令他惊奇。
“关于前日的事我有些疑惑,觉得你应该可以为我解惑。”穆姌直截了当的道。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你有何疑惑?”
“我们前日遭遇盗匪之处乃是前往平恩寺必经之路。”言下之意,盗匪挑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抢劫不合常理,也非明智之举,若说盗匪太笨了,没有考虑那么多,她绝对不相信。
他眼中升起一份赞赏,不过却道:“也许那帮人并非真正的盗匪,而是城里的流氓无赖,他们只是临时起意行抢,挑选的地点当然也是平日熟悉之处。”
“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城里的流氓无赖想要行抢,也应该挑只肥羊下手吧。”城里的流氓无赖最清楚湖州有哪些肥羊。
“武阳侯府还不算是肥羊吗?”
“武阳侯的爵位乃是我曾祖父挣得的军功,这儿的穆家只能算是庄稼人家。”
虽然穆家是大地主,拥有许多农田和药田,可是穆家在湖州绝对不显眼,主因穆家在城里没有大宅院,也没有铺子,算起来,穆家在湖州只怕还挤不进最有财力势力的前十名。
“城里的流氓无赖真要挑只肥羊下手,必然惊动知府大人,知府若是坐视不管,无法向那些大户交代,这反而给他们带来麻烦,他们还不至于如此愚蠢。”
迟疑了一下,穆姌还是说了,“他们的口音不像大魏的百姓。”
这会儿李允晟终于收起逗弄她的心思,“他们的口音来自何方?”
“他们应该是南越人。”
“你如何确定?”
“两、三年前我随几位堂哥堂姊去了药材集市,在那儿见过南越商贾,当时觉得他们的口音很特别,便好奇的问了卖药材的商贾几句,方知他们是南越商贾。”
略微一顿,李允晟似笑非笑的偏着头看着她,“小小年纪就心眼如此之多。”
“谢谢夸奖,不过我跟你绝对没得比。”穆姌真的很想踢他一脚。
早知道就不要来找他了,若他像云锦山一样,只是觉得她太过早慧,倒也无妨,偏偏他的脑子太过复杂,心思又太细腻,她真担心他会发现她的真面目……好吧,是她杞人忧天了,他再聪明、再厉害,也不可能想得到穿越这种事,反正在他面前,她就是觉得压力很大。
“我十一、二岁时可没有你那么多的心眼。”
“我从来不认为自个儿心眼很多。”
李允晟笑了。
瞪大双眼,穆姑不悦的道:“这很好笑吗?”
“失礼了,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故事,你想听吗?”
她不想听,好吗?可是拒绝好像又显得她心虚,她只好勉强问道:“什么故事?”
“有只小狐狸遇到一只狼,小狐狸总是在狼面前装模作样示弱,可是狼逗了小狐狸几下,小狐狸又忍不住张牙舞爪的展现真性情。”
穆姌眉头一皱,是她误会了吗?要不然她怎么觉得他口中的小狐狸和狼是在暗指他们两人?不行,还是少跟他废话,免得她看自个儿更像被某人耍着玩的猴子,“我对你的故事没兴趣,若无疑问,我要告辞了。”
“别急,你为何告诉我这些?”李允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看她的眼神透着几分温柔。
“南越百姓不在自己的地盘上抢夺财物,却跑来大魏当盗匪,这不合常理。”作恶之人挑选熟悉的地点作案,这是为了方便逃跑躲藏,要不,警察寻找犯人也不会先从地缘关系查起。
“我说你心眼多,你还不承认。”
这个男人干么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穆姌咬牙切齿,“我们认知有异。”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何将这样的发现告诉我?”
“你不是国舅爷吗?”
“国舅爷又如何?”
“你好歹跟皇上有关系吧。”表面上来看,这是外国人跑到本国犯案,在这种资讯不发达不流通的时代,她觉得这有可能是国家级的警讯。
这丫头真是不可思议,不但看出问题,还察觉到此事牵连甚广,李允晟对她的欣赏又增加了。“既然如此,我会将此事告诉皇上。”
“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想居功?”
穆姌的目光转为不屑,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得着她说出来吗?“虽然我们被掳的途中就遇见你,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事儿,可是说出去,外人只会记住盗匪掳走我们,这会危害我们的名声。”
李允晟状似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你放心,这事不会传出去。”他见多了聪明有心眼的女人,可是聪明不见得有智慧,尤其那些平日养在闺阁的姑娘,恨不得用自个儿的聪明得到众人追随的目光,可是她,聪明却内敛,她还真矛盾,明明嚣张狂妄,却又极力隐藏自己。
“我告辞了,几位哥哥还在等我。”这个男人眼神太有攻击性了,感觉在他面前连个小心思都藏不住,她赶紧起身行礼离开。
雅间的门再度关上,云锦山和永泰就迫不及待从暗室走出来。
李允晟没有废话,直接下达指示,“永泰,派人留意铁矿山附近的情况。”
“铁矿山?”云锦山实在反应不过来。
穆姌只是提到那些盗匪是南越人,为何他一转眼就跳到铁矿山去了?虽然他怀疑南越商贾出现在此的目标是铁矿山,可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将两者连结在一起,他有必要如此着急的就往铁矿山投入人力吗?他又不是朝廷命官,手上的人力可是有限,一会儿管这个,一会儿管那个,难道不怕捉襟见肘?
李允晟一眼就看穿云锦山的心思,“你只知道穆家是在离开平恩寺的途中遇劫,却忘了平恩寺距离铁矿山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
怔楞了下,云锦山明白了,“你认为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铁矿山,打劫从平恩寺祈福下山的百姓只是假象?”
“若真如穆三姑娘所言,那些盗匪是南越人,打劫掳人很可能是一种掩饰。无论如何,还是留点心眼,切记,遇上了也别跟对方交手,我们出手一次可以说是巧合,再来一次就等于是将自己暴露在对手面前,他们必然收手,另谋他策。”
永泰恭敬应道:“我会交代下去暗中留意,绝不插手。”
“那个……”云锦山到了嘴边的话绕了一圈又咽下。
李允晟挑起眉,“为何不说了?”
“不重要。”问了也是白问,这家伙绝不会承认看上穆姌。
若不是狼愿意花心思逗小狐狸,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曦会看上穆姌。在他心目中,明曦是天神般的存在,无论哪方面都无人能及,第一美人或第一才女配他都会自叹不如,更别说穆姌了,虽然她也有令人惊艳之处,可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明曦,除非她能够在学院夺得第一,勉强还说得过去。
明曦果然是一个令人想不透的人,为何会看上穆姌这只小狐狸呢?况且他还是觉得她更适合用小老虎来形容,若非生得一副娇弱的样子,她无庸置疑就是只母老虎,总之,她就是凶得很!
云锦山不说,李允晟也不想勉强,此时他整个心思全绕着南越商贾打转,这些南越商贾说是南越人,但真的与南越朝廷有关吗?还是另有他人在背后操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