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过年再忙,大大小小的琐事从来没有一件会落到穆姌的头上,可是眼看她就要及笄了,穆老夫人便下令嫡母将她带在身边学习,什么办年货、备节礼、查帐……虽然她只是在一旁看着,还是忙得头昏眼花,在不经意之间,已经是除夕守岁,然后是走亲戚,接下来就是元宵了。
每年的元宵,三房的兄弟姊妹都会一起结伴去观灯、猜灯谜、看百戏杂耍。
穆姌很喜欢看花灯,每个花灯都要看得很仔细,而且还要给自个儿挑一盏小猪花灯。可惜如今不同过往,紧紧跟着她的不再只有红杏和婆子,害她根本没法子好好观灯。
“三姊姊,我们会不会遇见国舅爷?”穆姝因为是穆家最小的姑娘,特别爱撒娇。
“我哪知道会不会遇到国舅爷?”穆姌真想叹气,连订亲都还没有,他就如同标签似的跟着她不放,这样好吗?
“当然不会,今日皇上设宴,皇亲国戚都进宫了,待会儿皇上还会领着众妃嫔、权贵和大臣上御楼观看灯赛,国舅爷当然是陪在一旁。”穆媛没好气的道。
穆姌唇角抽了一下,二姊姊何时跟李允晟混得这么熟了,他的行踪她都知道?
穆姝当作没听见,继续追问:“三姊姊,国舅爷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我也说不上来。”李允晟实在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说也说不清,不过就算她真能形容,只怕她们也不相信。
“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清冷高贵、文武双全。”穆媛不屑的睨了穆姌一眼,也不知祖母在想什么,不过是赢了棋艺竞赛,又不是国舅爷上门提亲了,为何已经传出穆姌明年及笄就要嫁给国舅爷的消息?祖母就是偏心,孙儿孙女全去了庄子,可是她只教穆姌去镇国公府的庄子向国公夫人请安,不就是想让穆姌巴上这门亲事吗?
穆姌忍不住噗哧一笑。
穆媛不悦的一瞪,“你笑什么?”
“我在猜,国舅爷对自个儿在世人心目中清冷高贵、文武双全的形象有何感觉?”穆姌不是故意要跟穆媛过不去,实在是因为穆媛真的很自以为是,明明是不相识的人,为何可以一副很了解对方的样子?
她是在吃醋吗?好吧,她承认有一点,他是她的,可不容许任何人对他起一点点歪心思。
“有何感觉?”穆姝好奇的问。
穆姌伸手捏了捏穆姝的鼻子,“当然是很高兴啊!”
“为何很高兴?”
“世人也太好骗了。”
穆姝咯咯咯的笑了,“祖母说三姊姊是个淘气的,果然如此。”
“这是事实,要不哪日遇见他,你自个儿问他是不是觉得世人太好骗了?”
“穆姌!”穆媛气得伸手一推。
穆姌一时没有留意,踉跄的往后一退,也不知撞了谁,先是尖叫声,接着就乱成一团,丫鬟婆子急忙护住自个儿伺候的小姐,还好她们所在之处并非最热闹拥挤的地方,混乱的局面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丫鬟婆子确定自家小姐安然无恙后,却发现穆姌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穆家老大穆谨之回过头问道。
穆姝心急的扑上去抓住他,“大哥哥,三姊姊不见了。”
吓了一跳,穆谨之连忙寻找穆姌的身影,可是不但见不到穆姌,就连伺候的丫鬟和婆子也不见踪影。
穆媛吓得脸色发白,“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的错……”
“穆家大公子吗?”一名身着侍卫服的男子走到穆谨之面前。
穆谨之努力稳住心情,“我是,你是?”
“国舅爷在一品楼订了一个包厢,待会儿请穆家诸位公子姑娘上那儿观赏灯赛,晚一点,国舅爷会送三姑娘过去跟诸位会合。”永明转述完毕,随即行礼告辞。
“大哥哥,待会儿我们可以见到国舅爷吗?”穆姝问完,两眼闪闪发亮的看了穆媛一眼,二姊姊今日可真是丢脸丢大了。
松了一口气,穆谨之点头笑道:“走吧,我们今日有福了,一品楼可是仅次于御楼最佳观赏灯赛的位置。”
“大哥哥,听说这样的日子,一般人在一品楼根本订不到位了。”
“是啊……”
穆媛感觉到心沉到了谷底,周围的喧闹声再也听不见了。这太不公平了,她明明比穆姌优秀,为何这样的好姻缘不是落在她身上?
若是穆姌听见穆媛的心声,只会笑她浅薄,若是问穆姌,什么才是好姻缘?她觉得不是依照普世的外在标准来判断,重点在于两颗愿意携手为未来努力经营的心。
前一刻,穆姌心想今日惨了,肯定要伤痕累累了,可是下一刻,她稳稳落在某人强而有力的臂弯里,先是一慌,转眼又安心了,因为她很快就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若非我盯着你,这会儿你就死定了。”李允晟拉着她轻巧的躲开惊叫的人群。
今日原本应该陪皇上上御楼观看灯赛,可是他已经一个月没见到她了,想死她了,因此先让永泰去一品楼安排一下,再依往常一样进宫参加宫宴,待他先行离开,赶到武阳侯府时,正好见他们上了马车,于是一路尾随在后。
“我的命很大。”她可是穿越而来,不是命很大吗?
“我看你啊,就是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今日纯属意外。”
“今日我可以当是意外,可是再有下一次,她就死定了。”李允晟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狠戾的杀气。
闻言,穆姌心急的道:“姊妹之间难免小打小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准你惹事哦!”穆媛连小坏蛋都称不上,充其量只是小鸡肚肠,她轻轻松松就可以对付,之所以没出手,只是觉得都是一家人,没必要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若是怕我惹事,你就赶紧嫁给我,好好盯着我。”
她已经懒得在亲事上头纠缠不清,若学院的考核拿第一,他不急,太后也会急着要他们成亲,相反的,他们成亲之日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了。
“我们今日能不能先好好的赏花灯?来了这么久,我连一盏花灯都没瞧仔细,我还想要给自个儿买一盏花灯……”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李允晟转身走开。
“等你一下?应该是你等我一下,先听我说完……有必要如此心急吗?又不知道我要什么造型的花灯……”
穆姌对着他的背影碎碎念,直到见到眼前出现一盏小猪花灯,她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欢喜的接过,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你如何知道?”
他戏谑的看了她一眼,“你不就是一只没出息的小懒猪吗?”
这个男人很会泼她冷水,她还以为他是因为知道她属猪,才会挑小猪花灯,说来也是巧合,在现代她也是属猪的。
“不承认你是没出息的小懒猪吗?”这丫头平日聪明机灵,为何这个时候笨得要命?若非她属猪,他何必买小猪花灯给她?
穆姌不想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李允晟赶紧跟上去,握住她的手转身走向另外一边。
她不由得一怔,急着想甩开他,这个男人是不是太放肆了?人家夫妻上街都不敢手牵手,何况他们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乖一点,人越来越多,若是再有意外,我可不见得护得住你。”
“知道了……可是你别抓得太紧了。”万一遇到熟人,她怕来不及抽手。
“你别做贼似的,没有人瞧见。”况且就算看见了又如何?他们很快就要成亲了。
穆姌甩不掉他,索性放轻松,终于有心思问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们去一品楼看灯赛。”
“一品楼不是一个月前就得订位了?!现在还有位子吗?”她惊奇的问。
大魏每五年举办一次全国灯赛,各州都要制作花灯送京参赛,各种创意、巧思总是教人叹为观止,也因此一个月前,仅次御楼的最佳观赛地点就会被权贵商贾包下来。
“我喜欢随时有个地方可以安静吃顿饭。”
穆姌微微挑起眉,“你不会是一品楼的东家吧?”
“六成,四成是云锦山的,京郊的天水居也一样,都有随时能安静吃顿饭的地方。”
她突然有种有眼不识泰山的感觉,说他是土财主实在客气了,他根本就是土豪,难怪包袱款款就能远赴西域买马,不像她,为了嫁个平凡老公,一直“省吃俭用”存银子,他们两个未免差太大了吧!
“你不是喜欢泥女圭女圭吗?那儿有卖泥女圭女圭。”
她还在哀叹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怎么一下子就跳到泥女圭女圭了?穆姌转眼看过去,突然瞪大眼睛,连忙扯住他,阻止他继续前进。
李允晟回过头,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这会儿不方便说话,穆姌只能暗示道:“皇恩寺。”
李允晟随即反应过来,“你确定?”
她赏他一个白眼,不提她的记忆力有多好,她岂会忘了特意记住的人?
“好,我们先去一品楼。”他看了永泰一眼,永泰随即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穆姌知道李允晟必然做好了安排,便随着他去了一品楼。
自从穆姌在皇恩寺山下巧见那个图腾,李允晟就让永泰派人盯着二皇子,可是二皇子还未出宫建府,想掌握二皇子的行动并不容易,至少在宫内,他的人完全无法插手,况且二皇子从不独自出宫,身边总是不缺三皇子陪伴,继续盯着也没意义,便让永泰将盯梢的人撤回来。
他心想,总不能因为二皇子的亲信去了湖州、见了陈大人,就认定还未得到证实的私兵与二皇子有关,便渐渐放下此事,没想到二皇子的人竟会在今日采取行动。
“永泰,你确定没看错?对方真的在交付泥女圭女圭的时候夹了书信?”云锦山不敢相信他们如此大胆,若是不小心掉到地上,很可能捡不回来,最后会流落何方,这可是很难控制的事。
永泰不屑的瞥了云锦山一眼,他自己眼拙,以为别人也一样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这不是合理的怀疑吗?”云锦山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我倒觉得对方很聪明,谁会相信他们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递送消息,你不就是如此吗?要紧的是,为何此时不待在宫里守着二皇子?”李允晟最看不起皇子了,这是最怕死的一群人,若有人想对付皇子,这种节日最容易下手,可是应该守在身边的人却出了宫,不就是看准如此热闹的日子方便递送消息,况且这种事只能交给亲信执行。
云锦山同意的点点头,“你有道理,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拥有这支私兵的应该是二皇子。”
“不,二皇子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这是为何?”
“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南越人向来自视甚高,如何愿意为大魏的皇子效力,难道二皇子有南越人的血统吗?”
云锦山不以为然的笑道:“除非二皇子被掉包,要不然二皇子怎么可能有南越血统?”
“没错,淑妃和德妃是死对头,想在德妃眼皮子底下将二皇子掉包,那是不可能的事。”淑妃生孩子,同样紧张的还有德妃,就怕淑妃跟她一样生出儿子,两个孩子年龄相近,皇上对孩子的关注难免会被分散。
“当时皇上还是太子,能不能继位还不知道,何必换孩子?若是要换孩子,也应该是大皇子,将来大皇子比二皇子继位的可能性更大。”
“我知道,而且二皇子一看就是皇上的儿子。”除了最小的五皇子似母,其他几个皇子皆像皇上。
“难道他们不能互换利益吗?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何必斤斤计较对方的身分?”
“好吧,不过,二皇子能够提供什么好处说动南越人为其效力?”
“南越缺铁,铁矿对他们有极大的诱因,虽然上次被你破坏了,但总不至于每次都如此倒霉吧。”
李允晟摇了摇头,“我倒不认为铁矿有如此大的诱因,首先,南越可以从西域买铁矿,第二,就算能够从我们手上抢到铁矿,又能抢到多少?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总要折损一些人,这样值得吗?”
这会儿云锦山倒是无话可说了。
“若是二皇子只是棋子,二皇子为何愿意跟对方合作?”
“合作?”
“二皇子再软弱无能,终究是皇子,有机会争夺那张椅子,又岂会甘心屈服在他人之下?对方想使唤二皇子为其效力,必是达成某种合作协议。”
仔细想想,还真有道理,可是云锦山觉得这些都是次要的,赶紧将此事捅到皇上跟前更为重要。“无论如何,二皇子与南越人有所勾结图谋这是事实,至于他在此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真的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吗?还有,他们究竟图谋什么,这些应该向皇上禀报,相信皇上可以查得水落石出。”
李允晟沉默了。人人皆知祖父曾经状告丽妃娘娘,但是却不清楚其中的内幕。当时先皇因为越来越宠爱六皇子,祖父急了,有人便在此时设了一个丽妃娘娘勾结南越的假证据送到祖父手上,因为是信得过之人送来的,祖父未曾多想,便急匆匆的跑去先皇面前告状,后来证明证据是假的,先皇痛责祖父昏聩、居心不良,祖父因此病倒了,自责拖累太子,再也无法下床,一世英名从此蒙上污点。临死之前,祖父告诫李家子孙从此不准涉入皇子之争,若非当今皇上最后得以继位,即使镇国公府没有在夺嫡之争中倾覆,也会沦落为二流或三流权贵。
见他闷不吭声,云锦山心急的道:“难道你要继续保持沉默吗?”
“我还要想想。”
“你为何犹豫不决?”
“我总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顿了一下,云锦山显然也想起老镇国公的遭遇,“你是担心遭人利用?”
“倒也不是,只是不能不防。”
“你也太小心了,你一向不管事,谁会利用你?”
“正因为我不管事,一旦我站出来,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你只是就事论事,是真是假,当然要由皇上自个儿判断啊。”
李允晟嘲弄的唇角一勾,“若是皇上像你一样心思单纯,我就不必再三琢磨了。”
云锦山不服气的跳脚,“你是说我缺心眼吗?”
“难道不是吗?”
“我……我是比不上你这只老狐狸,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一点心眼都没有。”从小,他娘最爱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没见过心眼比他多的人,可是自从遇到明曦之后,他总是怀疑自个儿没长脑子。
“我并非说你没心眼,只是皇上何等身分,岂能用寻常人的心痒痒量?”
云锦山不甘心的道:“皇上的身分确实不同于寻常人,可是你确实太过小心翼翼了,在我看来,与其算计你,还不如算计镇国公。”
“大哥比我更看重祖父遗言,完全不跟几个皇子往来。”
云锦山叹了口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虽说是祖父的遗言让他不能不谨慎,可是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说白了,他对皇上信心不足,皇上自从继位之后,不时打压权贵,极力将权力牢牢抓在手上,也因此皇上更重用他,而不是他大哥。
“若是关系到云家的生死存亡,你怕还是不怕?”
张着嘴巴半晌,云锦山投降了,“好好好,都是你有理,仔细想想还真好笑,你都不急了,我何必如此着急?”
其实李允晟此时根本没有心思管二皇子的事,二皇子就算要谋反,也不是这几个月的事,可是如何让穆姌在学院考核拿到第一,却是两个多月之后就要面对的,今日他在一品楼随口问她准备得如何了,她竟然反问他什么事,可见这丫头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行,这丫头根本没搞清楚自个儿面临多大的劲敌,接下来他得紧紧盯着她,给她加强训练,要不,他真的要带她浪迹天涯了。
面对李允晟的指控,穆姌觉得很无辜。她不是不紧张,而是事到如今,除了尽力,又能如何?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给自个儿压力的人,因此原主盼着再来一世,只求安安稳稳,她乐得很,没想到为了存私房钱,一时手痒开启了写作生涯,又画了下《猿鸣山》,导致李允晟从此对她纠缠不清,而她终究不得不踏上跟这个时代的庶女一样的路——争第一。
如今,每日下学还得被李允晟挎着去李府练骑马射箭,她已经很娇小的身子更显瘦弱,任谁看了她都觉得她好可怜,唯有他狠了心使劲折腾她。说真格的,要拿第二不难,可是要拿第一她真的没有信心,算了,谁教她喜欢上一个身分如此特别的男人,现在她只期盼一年一度的考核赶紧尘埃落定,就算之后真的要跟他浪迹天涯她也认了。
还好,等待的日子很快就结束,转眼已是京华女子学院一年一度考核的日子,长达五日的考核,不到最后一刻成绩揭晓,谁也不晓得其他人的积分。
穆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专心应考,还好她不贪心,五日中只安排三日应考,不像某些天天应考的人,跟参加春闱的学子一样,往往五日结束后,回家连洗澡都没力气,倒在床土便能整整睡上一日。
今年的竞争真的很激烈,最后穆姌和兵部尚书家的戚姑娘同列第一,于是两人先从相同的科目抽签,抽出了骑术,再针对考试内容抽签,最后以骑马射箭决胜负。
这一刻,穆姌不得不说李允晟实在太神了,他早就推算出她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戚姑娘,而她们两人相同的科目是骑术和棋艺,前者,戚姑娘在她之上,后者,她在戚姑娘之上,因此她最需要加强的就是骑术。
李允晟对她的加强训练果然发挥效果,在距离百尺之内,于奔驰的马上连续对箭靶射出十箭,箭落在箭靶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成绩,十支箭加总起来的成绩高者胜出。
号角声响起,两人同时上马、纵马奔驰、射箭。
全场众人屏息以待,最后,穆姌以一分险胜,在大魏的传奇史上写下一笔。
穆热根本听不见欢声雷动的声音,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回家。
回到武阳侯府,她才发现自个儿全身都软了,第一次洗澡更衣全靠丫鬟,直到隔日皇上赐婚的圣旨来了,她还没回过神。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武阳侯穆靖明之女穆氏名姌,机敏聪慧,德才兼备,今赐婚义勇侯李允晟,五月十五完婚,钦此。”
五月十五……穆姌还在想这个日子不太对劲,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李允晟就出现了,还嚣张的当着穆家众长辈的面将她带走。
“李允晟,你欠扁吗?”穆姌永远会记住罢刚穆家长辈目瞪口呆的样子,他们绝对没想到风华绝代的国舅爷根本是个野蛮人。
“洞房花烛夜,我随你折腾。”李允晟低下头,暧昧的朝她一笑。
穆姌气得抬起头、踮起脚,朝他脖子狠咬一口。
他吃痛的皱了皱眉,却笑得很开心。“我是不介意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但是教人瞧见了,影响了你的名声,那可不能怪到我头上。”她不管不顾的对他撒泼他可乐了,这表示她完全忘了其他人,只想着他。
她顿时蔫了,这才偷偷的左看右瞄。他们行经之路并非热闹的街市,但京城处处是人,何况他如此大刺刺的纵马过街,谁都会瞧上一眼,不过还好速度很快,应该不会有人看见她刚刚大胆的惊人行径吧……
怀里的娇人儿安静下来,李允晟将她搂得更紧,加快马速出城,一路直奔属于他们的猿鸣山。
穆姌不解的看着他,为何带她来这儿?
“今日你在这儿重新为我画一幅《猿鸣山》。”今日对他而言是一个新的开始,从今以后他的生命多了一份眷恋、一份牵挂、一份责任,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总想着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为何要重画一幅?”
“你画上的荷叶船上不再只有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了。”
顿了一下,穆姌反应过来了,觉得很好笑,“这是小事,改日再画就好了,何必今日急着拉我来这儿?”
“我要看着你画,就在这儿。”
她唇角抽动了一下,“你是小孩子吗?”
“永泰他们都准备好了。”
穆姌这才发现几名侍卫早就搭了一个棚子,备了书案,案上有文房四宝,而案后的地上铺了皮毛,虽然春末了,但是山上寒意未散。
既然人家都准备好了,她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跟他争执不下,考核第一都拚死拚活的为他拿到了,难道还不能满足他这小小的要求吗?
第二次画猿鸣山,而且就在其中,不是远在狭小的书房,穆姌挥洒得更自由奔放、畅快淋漓。
上一世她最喜欢的就是户外写生,可是很奇怪,她不喜欢水彩画,而是偏爱水墨画,觉得黑白的意境更能让观赏者发挥想象力,这就好比当初她画《猿鸣山》,心情是晦暗的,因为自觉前途不明,而如今是明亮的,因为荷叶上有个相互扶持的同伴,江流再湍急,也有个人拉住她。
李允晟看着她一笔一画,激动而震撼,单是想象这幅画出自她的手,就很不可思议了,没想到竟能亲眼目睹她重新呈现,比起原来的《猿鸣山》,这幅画更显得澎湃激昂、恣意快活,也更令他动容。是啊,因为画中有她,也有他。
见她开始画荷叶上的人,李允晟连忙提醒,“我们的手要握在一起。”
穆姌笑瞋他一眼,按着一开始的构思完成画作。
他孩子气的指控道:“为何我们的手没有握在一起?”
她站起身,赏他一个白眼,“你不觉得在这样的船上还要牵着对方的手,两人死得更快吗?”两人愿意一起站在危险万分的荷叶上,这已经说明彼此心意相同,何必画蛇添足?
“你怕什么?要死,也有我陪着你一起死。”
虽然他很有义气,穆姌却不领情,“我要长命百岁。”
李允晟可不高兴了,“我死了,你还要长命百岁吗?”
她斜睨着他,“你就是个祸害,保证比我活得更长更久。”
“不行,我们要一起死。”
“你不知道生死不由人吗?”
“我不管,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这个男人是在搞笑吗?穆姌正想教他别闹了,可是发现他的表情异常认真,不由得月兑口问:“为何?”
李允晟再度看着画上的两人,“以前我不在乎生死,如今有你,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不要一个人。”
她这下子明白了,他一直活得很没有安全感,所以论到生死,他可以不当一回事……她突然觉得很心疼,别人看他是国舅爷,何其尊贵,可是事实上,他犹如走钢索的人,君权制度下,越靠近帝王的人,人前越志得意满,内心越是难以平静。
穆姌上前主动抱住他,“我答应你,无论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
“骗人的是小狈。”
“是,骗人的是小狈。”她突然生出一股犹豫,是不是对他太心软了?这个男人宠不得,他不会感动,只会顺着竿子往上爬,然后在她头上撒野……总之,对他太好根本是自找麻烦。
“再画一幅,我们的手要握在一起。”李允晟已经算好了,一幅收藏,一幅悬挂在外书房,一幅悬挂在潇湘院。
她就说嘛,这个男人宠不得!穆姌叹了口气,再度执笔开始画起第三幅《猿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