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棺盖被缓缓地打开,里面躺着一位面容俊秀的年轻公子,面色安详,仿佛是睡着了似的。只是那脸色苍白异常。
看着棺中那似曾相识的模样,汝嫣颤抖着伸出手去:“兄长!”
只是伸出的手还未触及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时,汝嫣再也撑不住了,如秋风中的一片枯叶一样,滑落在地。最后的意识是周围的人纷纷上前来扶她。
世界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与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又如清晨的第一缕晨曦唤醒一整个清晨的生机一般。那个黑暗的世界被拉开了一道口子。
视线朦朦胧胧,意识恍恍惚惚地,有人向她伸过来一只手,“汝嫣,汝嫣!”
她急切一把抓住那只手,柔和而温暖,“兄长,是你,是你,我知道是你!”
汝彥温柔地笑着,“汝嫣?lt?愠じ吡耍包br/>
汝嫣与汝彥同为同胞兄妹,年纪一般大。然而,打小起陈崇明对他们兄妹的养法便不一样。穷养儿,富养女。对于汝彥,陈崇明希望他多经历些困苦磨难,长大了才能独当一面,成为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男子汉。而对于女儿,他更希望她平平安安地长大,然后嫁一个好夫君,一世安稳,岁月静好便罢。加之汝嫣从小身体又不好,陈崇明对她的宠爱便更加偏多一些。
陈汝彥从小也是以男子汉自居,对妹妹更是非常地宠溺,从小好吃的好玩的,全都让着妹妹。
“兄长,这十年间你为什么都没有来找我?”汝嫣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兄长娇嗔道,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小女孩,那个拉着兄长的衣袖撒娇的小女孩。
汝彥微笑着,拉她在草地的石凳上坐下,“是爹,是爹交待过不许去打扰你!何况,这十年你过得很好啊,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了!”
“那你就真的不来找我了吗?”。汝嫣泪流满面,“娘亲没了,爹爹也没了,这个世上我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么想念你吗?”。
汝彥轻轻地拭去了妹妹脸上的眼泪,“傻丫头,我也很想念你啊!”
“那以后汝嫣和兄长再也不分开了!”汝嫣破涕为笑。
“不,汝嫣,你不属于这里,你还是得离开的!”汝彥叹着气说道。
“我不要,兄长以前说过如若汝嫣出嫁,兄长便骑马相送。如若汝嫣不嫁,你便养我终老,男子汉大丈夫怎说话不算话?”
“傻妹妹!”汝彥心疼地看着汝嫣。
“汝嫣,听话,这里不属于你,回到你的世界去!”这时,一位端庄贤淑,面容姣好的少妇走出来说道。
“娘亲?”非常十年过去,但是汝嫣不会认错,这就是她的娘亲,那个在梦里出现了千万次的温柔漂亮的女子。
“娘亲,您也来了!汝嫣想死您了!”汝嫣说着便朝母亲扑过去。”别过来,孩子!“陈夫人喊到。
汝嫣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娘亲闪开了,娘亲只是用着一种忧戚的眼神看着她。
汝嫣总觉得哪里不对,突然想起,娘亲不是在十年前就已经去逝了吗?
“娘亲,您不是十年前就……”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又想起在湖边的事,湖水,寒冷,船,棺材,兄长……兄长不也已经……”。
这时,又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英姿飒爽,行如风,站似松,有着一种未动而却敌千里之气质。
“爹爹!”汝嫣喊道。
爹爹,娘亲,兄长,他们不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吗?为何却又都在这里出现?难道,这个地方已早就不是人世?难道自己,自己也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汝嫣转念一想,那又如何呢,现在他们一家人终于可团聚了。只要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又管它是人世还是在黄泉呢。
“汝嫣,快点离开!”爹爹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我不,汝嫣要永远和爹爹,娘亲还有兄长在一起,就像以前一样!”汝嫣跑过去抱着爹爹。
“乖,你不属于这里,你要回到你的世界去!”陈崇明只能狠心地去掰女儿的手指。
“我不要,爹,娘和兄长在的世界就是汝嫣的世界!”汝嫣快要被爹爹挣月兑,便赶紧腾出一只手去抓住了旁边兄长的手。
“走吧!”陈崇明把女儿使劲地往后一推,“你不能过多地沾染我们身上的气!”
汝嫣感觉自己如同坠崖一般,一直在往下掉,往下掉。然而,过了很久,仍然没有到底。似乎她坠落的是一个虚无的无底洞。
下落的过程,她还突然想起,刚刚抓住兄长手的时候。兄长偷偷地在她手里边放了一样东西。她便拿出来看了,是一枚钥匙。这把钥匙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她记得小时,将军府有很多这种类似的钥匙。
说也奇怪,正当她认真地看自己手里边的这把钥匙的时候,她便到底了。似乎是落入了水中,她明显感觉因为坠落的地方很高,自己的后背在水里激起了一层很大的浪花。浪花又反过来像一张网那样网住了她,对她形成了很大的冲击力。这一下冲击差点把她的气给冲没了。
她大睁着眼睛,大张着口,喊不出声音来。良久,“啊!”的一声,她长长地换了一口气,坐了起来。
寂静的世界开始热闹起来。周围变得非常亮敞,刺得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朦月在那里又哭又笑,“醒了,汝嫣姐终于醒了,汝嫣姐终于醒了!”
紫风在那里祈祷,“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玄霜走过来说:“你吓死我们了,我们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而降雪则一把抱住了她,眼泪滴落在她的肩头。
汝嫣仍是呆呆地,没有反应过来。她摊开了自己的双手,看了看,然后说:“我的钥匙呢?”
其它四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钥匙,哪来的钥匙,你不是脑子烧坏了吧?你都发着高烧晕迷了一天一夜,把我们吓得要死!降雪什么法子都使完了,差点就送你回幽鸣谷了!”玄霜说道。
“汝嫣,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降雪关切地问道。
汝嫣呆呆地坐在那里,静静地把发生的事情都过了一遍。终于全都想起来了。
“我兄长呢?我要去看看他!”
“我带你去!”降雪慢慢地把汝嫣从床上扶了起来,随后又转过头来对其他三人说:“紫风,昨日我便已经飞鸽传书给陈叔了,恐怕今日他也快要到了,你去接应一下陈叔吧,桌子上左边那袋干粮是给你准备的。朦月,玄霜,我有一些药材急需你们去山下的镇上帮我采购。桌上右边的口袋里是银两与要买的药材名目。”
三人火速取了口袋便走。
“等一下,”降雪突然叫住了她们,“路途遥远,你们还是检查一下口袋里的东西,省得到时少东西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汝嫣欣慰地看着降雪,降雪不但医术精湛,而且天生聪慧贤淑。办事总是让人非常放心,以前在幽鸣谷时便常帮着莫云处理谷中的各种事物,每样事都处理得妥妥贴贴,干净利落。
汝嫣与降雪两人刚走到走廊上时,欧阳徇过来了。
“方才听说你醒了,便匆匆赶过来了,怎么刚醒就不好好休息会,就起身走动了?”欧阳徇眼睛周围的黑眼圈非常重,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看样子这两日也未曾好好休息过。
“这两日欧阳兄长受累了,汝嫣只是想再去看看兄长!”
“那我陪你去吧!”欧阳徇说道。
“那再好不过了,降雪你就先回去吧,正好我,兄长,欧阳兄长自儿时别后,三人未曾有机会聚在一起,今日刚好聚聚,陪兄长说说话。”
“也好!那欧阳大人,就麻烦你了!”
“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欧阳徇扶着汝嫣慢慢地来到了义云堂的偏堂。一进站,入第一眼的仍是那口黑色棺木。
汝嫣走到棺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
欧阳徇站在旁边也是一言不发。
“记得小时候,兄长非常顽皮,却是非常爱干净的,每次从外面玩耍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洗澡,说是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汗臭。每次乳母还打趣说兄长比女子还要爱干净整洁。”汝嫣缓缓地说道。
“汝彥仿佛是有这么个习性!”欧阳徇应道。
“天气炎热,劳麻欧阳兄长稍后差人准备些柴火来,我们再送兄长最后一程吧,兄长生前如此爱干净,我不想兄长带着满身的气味走!”
“可是,可是,你不让陈叔再见汝彥最后一面么?汝彥是陈叔看着长大的,陈叔早就视汝彥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见又如何,逝者已矣,命该如此,我们也怎能逃过?再见面,只会让他老人家更伤心!”
欧阳徇点了点头。
汝嫣便独自一人如同失了魂似的,慢慢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