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郡主和谢景倾并排走在闹市中。路边是叫卖的卖货郎,形形色色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她扬起头,偷偷的打量着自己喜欢了多年的人。
乌黑的头发被玉冠束了起来,只两鬓留下了一缕长发。高而光洁的额头,眉如出鞘的剑锋,有如破剑之势,长驱直入,深入鬓间。
一双丹凤眼,看似无情却有情,远远望去有如高山之冰雪触不可及,待走进才发现明明是一溶水中明月,寒光猎猎却风光霁月。
高而挺拔的鼻子下是似笑非笑的淡粉色的嘴唇,不笑时也带笑,唇角向上弯起。
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上面绘着青竹的暗纹,写意的水墨竹,道尽竹的凛凛风骨。袖口用的金色丝线绣的祥云纹。外面还披着一件天青色的罩衫。
腰间别着一把纸扇、两个香囊和一块玉佩。
长身玉立,犹如修竹,不凌于风雪的姿态。整个世界为之黯然失色。
安平郡主的眼里、心里只装的下这一个人,这个风光霁月的少年。深棕色的眼眸藏不住爱慕之情,只好低垂着眼睑,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四周的风景。
其实,京城又有什么景致是她没有见过的呢?
在京城生活了十六年,早就将这皇城逛遍。
好像一切从自己意识到爱上了眼前的人时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姿态,不敢在他的面前露出曾经荒唐的模样。
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原先的面目伪装在一副不胜娇羞的柔弱的外表之下,而内里早就腐朽不堪了。
明明是个不学无术的人,却愿意为了他而开始去捡起自己曾一度不屑一顾的技艺。
明明是个荒唐的人,却愿意为他而变得温柔而知书达理。
即使这样不是真的自己,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无法舍弃,只好改变自己,只有这样才配的上那个他呀!
安平郡主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齐胸襦裙,衣裙上绣着兰花,栩栩如生。乌黑柔顺的头发被扎成花苞头,显得有几分可爱。
与谢景倾站在一起,犹如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十分养眼。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观赏路边的风景,有时在一些卖食物或者用品的摊子前逗留。
“景倾,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前面的那个卖珠花的,看上去好像很好看的样子!”原本想趁着这次出行表白的,可是一开口就顿住了,说不出来呢。
安平郡主摇着谢景倾的手语气半带撒娇,说出来的话就像含了糖一样。顺势揽住谢景倾的胳臂,眼中闪过一丝奸诈。
呐,不管怎么样都要按照设计好的步骤来走哦。
自从长大以后,就不曾这么亲密过,毕竟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谢景倾的身体一瞬间的僵硬。伪装这个动作真的很费劲,僵硬要做到恰到好处,又不能太过,否则思茗很快就会放手。
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微笑,可又不同,此时眉角眼稍,尽是温柔的笑意和纵容。
而这温柔一笑,却被安平郡主错过了。她还在苦苦挣扎于,假如谢三郎不喜欢自己这个伪命题中不可自拔。
“真拿你没办法,买了这么多东西,还要买。那就去看看吧,喜欢的话就无妨。”
一介贵公子的形象早就被手上拿着的这些大包小包所破坏。
本来两人身边是带了不少仆人的,可是出于某种目的,安平郡主就将这些仆人都给赶走了。
“谢谢三哥!”眉飞色舞,欢乐之情溢于言表。
仿佛一瞬间开满了鲜花,热烈而真挚的笑容,谢景倾沉迷在这笑容里。
自从思茗及笄以后,就在也没有叫过自己三哥了。这一声,倒是让谢景倾有些愣。
思茗的笑容总是带着某种魔力,吸引了别人而不自知,譬如李家的小公子,陆家的四公子,情敌真是太多了。
谢景倾有些苦恼的笑了笑,含糊的应了声。
安平郡主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谢景倾,唔,听见我喊她三哥,居然没什么反应。果然是没有喜欢上自己么?
明明自己从及笄后就没有喊过他三哥了呀,居然感觉不出来么?
自从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就有意的避开三哥这个称呼,一点也不想被当成妹妹。
安平郡主咬了咬下唇,唇上被咬出印子了才松开。深棕色的眼眸划过一丝暗色。
看来只好实行原定的计划了呢。
小铺子上摆着各色的珠花,钗子。
卖珠花的是个青衣女子,面容婉丽娈秀,声音清如溪水。
“这位公子是给妹妹买礼物么?”看见安平郡主和谢景倾两人,目光就黏在谢景倾身上下不来。
笑语盈盈的介绍摆在眼前的珠花。
至于安平郡主,完全被她无视了。
“公子,你看这个双面蝴蝶发簪,怎么样?”
青衣女子举着一支钗子,乌黑的眼睛,犹如被水洗涤过一般,水润清亮。就这样直直的望着谢景倾。
一举一动中透出一股柔弱,让人心生爱怜。
谢景倾自小就被人追捧着,比这更大胆的注视都见过,也就不在意这直白的目光。
而是十分自然的露出千年不变的微笑。
“嗯,我自己看看就好。”
拒绝了青衣女子的推荐,低下头去,认真的挑起了珠花。
一截汉白玉般的脖子,在墨色的发丝中,显得尤为明显。
安平郡主盯着谢景倾的脖子,发起了呆。在现代,这种行为称之为痴汉。
不管从哪里看,景倾都是这么好看。无怪乎常有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景倾这么好看,确实也值得。
“思茗,你看看这个怎样?”
淡紫色的花瓣,后面缀着两串珠链,每一刻珠子都打磨的十分光滑,下面坠着流苏。
与安平郡主今日穿的衣裙很配,都是淡紫色的。而珠花又带着几分少女的可爱优雅。
又怕安平郡主不喜欢一般,连忙补了句:“要不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眼瞎了一般的青衣女子这才看到谢景倾身旁的安平郡主。
“这就是令妹吧?长得真是可爱!”可以动手了么?
“!”看了这么久才发现么?还有,妹妹是个什么鬼?
安平郡主和青衣女子暗中交换了个眼神,制住了青衣女子的动作。
“不要,我就要你挑的,只要是景倾送的我都喜欢!我要你给我戴上去”就趁现在动手!
期待的,满含期盼的看着谢景倾,那眼神就像被主人丢弃的宠物一样,期待被主人带回去。
真是被这个眼神打败了,谢景倾果断举白旗投降,答应了她的要求。
谢景倾背对着铺子,俯身,捋起安平郡主的掉落头发,将发簪别在安平郡主的头上。目光不自觉的温柔下来,就像融融水月。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手么?
微微的眯起了狭长的凤眼,眼中闪过的尽是无奈。
远远望去,安平郡主就半搂在谢景倾的身前,温柔缱绻,美如画卷。
一道剑风从谢景倾的身后呼啸而来,带着泠泠寒意。
一手揽着安平郡主,谢景倾侧身,躲过了这一剑。
月白色的长衫和淡紫色的衣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刚刚戴在安平郡主头上的发簪掉落在地上,叮的一声。
唔,躲的太及时了。
冰砚的剑法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这个时候要展现女孩子的柔弱了吧?安平郡主憋了半天气,才挤出几滴泪珠。
一双水润的杏眼,含情脉脉。抓住景倾胸前的衣裳,娇羞的低下头,“多谢三郎!”
为什么景倾要喜欢柔弱的女孩子?装起来好累呀!安平郡主悄悄的嘟起了嘴。
谢景倾嘴角抽了抽,将安平郡主的脸捂进了怀里,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很快又恢复成那副冰雪不可欺的高洁模样。
到底是哪个兔崽子告诉这个笨女人英雄救美可以增进男女感情的?给他记着!
回身看见那偷袭自己的人,一袭青衣,泠泠泛着寒意。冷冷的看着两人。原先的婉秀含蓄不见了,只剩下清冷,像是冬日的寒冰化不开的冷意。
眼神就像是在看两个死人。
她见一剑没中,又刺来一剑。谢三郎勉强的带着安平郡主躲了过去,可究竟是躲的太慢了些,剑划破了谢三郎的衣裳,从肩膀渗出血来,染红那月白的衣裳。
放水什么的真的很困难,尤其是面对战五渣!
不是说谢景倾,谢家三郎文武双全么?
安平郡主两眼发光,哦不,是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谢景倾受伤的肩膀。
“景倾,你…你流血了。”
流的好,这样我就可以有理由来见你了。这样我就可以照顾你了。
安平郡主的眼圈都红了,瞪着那青衣女子,“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得漂亮,冰砚!
安平郡主又是气结又是抽噎的,一句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
其实是激动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呢。
深棕色的眼眸里藏着窃喜,乌黑如墨的发遮住了安平郡主的侧脸。
“哼!废话少说,拿命来!”
青衣女子冷哼,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又是一剑刺向谢三郎。
谢景倾看了眼正在装可扮柔弱安平郡主,莫名的带着几分好笑的滑稽感,一双寒月般的凤眼流露出宠溺。
眼睛划过一丝奸诈。要演就一起演!
恶趣味的装作不敌的样子。
“思茗,快跑,我打不过她!”
“!”安平郡主震惊了,谢三,你的男子气概呢?说不敌就不敌,不要这么随随便便的放弃好么?!!!
那后面的大义凛然挡剑部分怎么继续下去?!!
“三郎,你快走,我来殿后!”安平郡主两眼含泪的望着谢三郎。这是真的想要哭了。一张可爱的女圭女圭脸此时垮了下来,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可怜兮兮。
QAQ不按常理出牌,好可怕!
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好了。
“思茗,你…”像是感动,又像是喟叹。
谢景倾忍着笑意,一双眼睛愣是被憋出几分深情。
“要走一起走!”
两人说话间,那青衣又是一剑逼来,那剑锋直指谢三郎的咽喉,千钧一发间,安平郡主推开了谢三郎,左肩中了剑。
QAQ,好痛,安平郡主瞪了一眼冰砚,下手这么重做什么?
冰砚模了模鼻子,装作没看见。
“思茗,你受伤了!”墨色的眼睛里积蓄着风暴,愤怒充斥他的大脑。紧紧的搂着受伤安平郡主。
“三郎,这女的…”安平郡主声音有些虚弱,“好生厉害。”虽然受伤了,可是景倾的怀抱好温暖呀!
计划是成功了呢,果然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见真情。
安平郡主愉悦的眯起眼,猫似的将脸埋在谢景倾的胸前,偷笑。
谢景倾的手紧紧的握着,思茗受伤了!是为了他!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局,他还是来了,可是没想到思茗竟然为他……
看来不能靠葉华了,要自己冲出去!
在那青衣女子剑中找到一丝破绽,趁着这个时候,跑!
那女子眼看两人要跑便吹了声哨子,那些本来看似在路边行走的路人竟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武器,早就在两人不知不觉中将两人包围了起来。
两人此时却是手无寸铁。
安平郡主看了看四周的人,兴奋得两颊通红,快点来吧!
“三郎,怎么办?”安平郡主越发的抓紧了谢三郎的袖口,汗湿了谢三郎的袖子。
很快,自己就可以照顾景倾了!
“思茗别怕,我会保护你!”
即使人生重来一次,她还是做了这些蠢事。
谢景倾一手护着安平郡主,一手和青衣女子纠缠。
冰砚的剑法越发凌厉,而两边包抄过来的敌人让谢景倾应接不暇。
“束手就擒吧!你打不过我们的!”
“三郎,怎么办?”安平郡主虽然学过几天武术,不过却是三脚猫功夫,文不成武不就的。
这些谢景倾也知道,他压根就没指望过安平郡主能帮上忙。
他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将手放在唇边,吹了口哨子。
“!”不是让他把仆人驱散了么?这是怎么回事?
安平郡主有过刚刚谢景倾不按套路来的心理阴影,心里有些不安。
淡笑着安慰安平郡主:“护卫很快会找到我们的,别怕!”
寒月般的眼眸里闪过无奈。
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青衣女子一阵冷笑:“你们还指望那些傻瓜来救你们,也未免太天真了!”
“叮”的一声,那眼见要刺中安平郡主的剑掉了下来。
QAQ果然又出现了意外,本来想看看景倾会不会为自己挡剑的,安平郡主不无遗憾的撇了撇嘴。
那青衣女子脸色很是不好的望了望周围,双手抱拳,“不知是哪位大侠在这里,要管某的私事。”
安平郡主惊魂甫定,紧紧的拉着谢景倾的袖子,半是欢欣半是疑惑的说:“景倾,我们有救了,是不是?”
真是遗憾呐,景倾受的伤还不够重呀!
谢景倾伸手安抚了她一下,冲着天空喊道:“望大侠救我二人,救命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啧,来的真晚!等着回去受罚吧!
那位侠士却没有理会谢景倾,而是玩世不恭的调笑:“啧,姑娘家家,倒是杀气很重,就不怕嫁不出去么?”
在屋顶上趴着的林葉华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你,”青衣女子被气红了脸“与你无关!少多管闲事!”
“你叫我不管我就不管,我偏偏要救他们。”语气中带着三分逗弄之意。
见几片叶子飘飘荡荡落了下来,那些叶子仿佛受什么指引一般,冲着安平二人周围的人飘去,像是下了一场竹叶雨,空气中的肃杀之气被淡化了。
一阵乒乓声,武器掉落在地上。叶子又顺着风在空中打了个转,最后落在了地上。
“这次便略施小惩,还不快滚!”
青衣女子不甘的看了看声音的源头带着手下离开了。
郡主,完不成任务不能怪我!完全是因为有人搞破坏!
“不知前辈,可否现身,晚辈想当面感谢前辈!”谢三郎朝四周作揖,语气十分恭敬。
你敢出来就死定了!
听懂了言外之意,林葉华缩了缩脖子,灰溜溜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