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玲珑的事,席翠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准备朝阳公主订婚礼上的事了。却不想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进了暮月归,还带来了一个让席翠坐立不安的消息。
这个人便是齐豫,而他带来的消息则是皇帝已经暗中命劳国舅安排亲信要将不日即将进京参见朝阳公主订婚礼的三皇子截杀在半道上。
齐豫孤身前来,身上的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下,看上去像是是刚收到消息便急着过来的。可是这么大的事他竟然选择告诉自己?席翠不得不猜疑他这样做的目的。就算他带来的消息是真的,席翠一时间也不知道此刻该在他的面前如何表现。最重要的是就算知道了这件事她现在的实力也是做不了什么的。
“你一定在想为何我要将此事第一时间告诉你是不是?”齐豫慢条斯理的坐下,端起茶杯,斜睨了席翠一眼,“现在的你究竟有多大本事我不清楚,但是上次通天大的秘密你都有办法知道,想必这次的事你也一定有办法解决。”
看来这段时间他并没有真的颓废,而是在冷静的思索上次与席翠的谈话。终于他开始怀疑席翠的身份了。
“你今日来我这里,说这些话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席翠不去理会他的试探,有时候对付一个装着满肚子怀疑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单刀直入,简单干脆。
果然,齐豫被她问的愣了一下,但是脸上那一抹异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依旧是试探。席翠以为他是被上次自己所说的事情吓到了,可从小遗那边得来的事实却并非如此。原来,让他的信任全线崩塌的除了自己还有当今皇上。皇上在他去了户部之后便给了他一份名单,上面清楚的记着户部由上至下二十余名官员的姓名,管辖范围,俸禄以及田产之类正当收入。记录在每个人最后面一项就是此人从所辖范围内商户手里收受的其余款项,包括古玩字画,珠宝首饰及其折算。甚至每一笔都有详细的记录来源,时间,所为何事。如此详尽的记录绝非一年两载能完成,可见皇帝早在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做这件事了。最重要的是在齐豫看来,皇帝的手里似乎掌握着每一个人的东西,甚至包括齐豫他自己。对于这件事,换做那件事之前他或许没那么在意,可是在知道那件事之后就全然不同了。
现在的他无时无刻都如履薄冰,就连晚上做梦都要警醒。难怪他即便是去了如意阁那样的地方也只是喝茶了,天知道皇帝的人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
知道这件事之后他其实是犹豫的,不是没想过将此事秘而不发,任由三皇子被害。可是一旦三皇子出事,四皇子年幼不能成事,皇帝的位子将就此稳固了。若是没有那件事他当然乐见其成,毕竟说到底当今这位才算得上是他真正的主子,可是因为那件事的存在让他无法毫无顾忌的效忠于他,可是皇帝手里却有他不得而知的力量,似乎随时都能打探到他的一切。没有人能不顾生死的效忠一个随时会要自己命的人。
思量再三之后他决定先保住三皇子,不能让皇帝如此顺利扫清权力宝座周围的障碍,因为一旦他稳居上位,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过滤手下的臣子了。到那个时候怕是没有任何秘密逃得过他的耳目,就凭着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他齐豫就必须死。
所以他觉得这个消息必须散出去,可是找谁散,散给谁这些都是问题,思来想去之后他想到了席翠。一来,席翠这边有个段三,凭着段三的身手他在暮月归说什么都不用担心有人窃听,二来,席翠如今的能力虽然他估模不准,可是有一点他却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席翠恨透了劳家,一旦她逮到机会就绝对会咬着劳家不放。
没想到时至今日他还是为了自己算计了席翠,虽然这样算得上各取所需,可是从出发点说起,他到底是为了保全自己才将席翠牵扯进来的。看来一个人一旦开始违背本心做出一些事情,想要回头实在是太难了。至少现在的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只能尽量做到小心翼翼,预设一些原则严防死守,保证自己不致彻底迷失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席翠一直在沉默着等待齐豫的回答,她看着齐豫的眼睛,一脸的了然。原本她是想要给齐豫一个安心的暗示的,却不想面对她的目光齐豫竟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席翠,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做什么。这个消息是他不小心偷听来的,就算走漏了风声,皇帝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若此番真的保住三皇子他自然能获得短暂的安生,可是三皇子除了名分没有任何力量对抗皇帝。此时别说是他,换做任何一个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选择背叛皇帝投靠三皇子吧?可这样实话实说,席翠会相信自己吗?
等了半天不见齐豫的回答,席翠终于还是先开口了,“我以为你已经做好选择了,没想到我错了。”席翠摇摇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还以为我不再是孤军奋战了,却不知原来自己是一厢情愿……”席翠低着头,留给齐豫一个萧索的身影。
齐豫的算计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可她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报复。而是想要牵扯住齐豫,虽然他此刻还有些摇摆不定,席翠当然知道他不可能如此简单的调转枪头,但是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的态度。
“兹事体大,你至少该让我思量思量……”齐豫的语气中果然含着几分内疚。而席翠要的正是他这样就够了,齐豫这样的人本就不易收买,能动摇他的心已实属不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继续强人所难,不过这件事我还是要好好谢谢你。三皇子一旦被救,我自然会将你的这份功劳告知,路多了选择也就多了,人这一辈子总要经历一个个重要的选择,这次的机会我会一直为你留着。”席翠面上虽然牵强,可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一杯茶放凉,齐豫话也说完,眼看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谁知一直站在一边不说话的段三忽然笑着对他说道,“我若是你过来的时候就该理一理尾巴上的毛,现在倒好,这边还没清理现场呢,那边巡视的到来了……”
段三的这番话让两个人都有些模不着头绪,但南宫宇峰出现后大家都明白了。
南宫宇峰上了两个台阶就看到了齐豫,原本的脸色没来得及看清楚,但这会儿却是铁青色的。席翠一见他那张脸就知道他定是想到别处去了,剜了他一眼,继续跟齐豫告别。
可男人之间就不能这样随意了,大家又是同朝为官的,齐豫整整衣冠待南宫宇峰双脚进门站定之后,才双手抱拳拱手道,“南宫将军有礼。”
南宫宇峰却并未回礼,只是冷哼一声,大步迈到席翠跟前,“这个时候他又来做什么?”这话他是问席翠的。
席翠本想直接顶回去,可是想到齐豫还在跟前,太伤了他的面子不好,这才扯起嘴角咧开嘴,勉强自己笑着,“齐大人过来说了些事,左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急着要走了,看看,因为你的关系,他与我倒显得生疏了……要知道,他如今可是户部的人,我手里头那些买卖还指望着人家呢。”
她这话看似小女人撒娇的语气,可该说清楚的话一句都没落下。既告诉南宫宇峰,齐豫过来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说了些事情便要告辞了,并没有逗留的意思,叫他不要胡乱猜忌那些有的没的。同时告诉他,齐豫管着户部,她日后少不了跟他打交道,若是因为他那点小脾气弄僵了两个人的关系,对席翠并无半点好处。
不知道南宫宇峰听明白了没有,可是他的脸色到底是好了许多。想起自己在台阶上看到他们的样子似乎真的是在告别,加之人家两人说话房门敞开着,还有段三在场,想想好像真的是自己多心了,便赶紧回身,虚扶了齐豫一把,“齐大人请起。”
待齐豫站直了身子之后,他才继续说道,“我这个人是个武夫,脑子里一有事就很难再想别的了,刚才是我失礼了,齐大人莫怪!”
齐豫笑着受了他的礼,同时也跟着回了礼,两人这才定身站好。
席翠原本还有些生气的,可见南宫宇峰居然自贱身价跟齐豫道歉了,便是有再大的气也消了。
“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席翠嘴上这么问南宫宇峰,心里却怀疑他还是有派人监视自己这边的,否则怎么会齐豫过来没多久他便追着过来。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似乎是快马加鞭而来,想到这里席翠不由蹙眉,这个男人怎么如此小气?
南宫宇峰不疑有他,看看齐豫,犹豫了一下,终于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段三身上,“我这次来不是为你,是为他!”
“三哥?”席翠惊问。
南宫宇峰点点头,“我要借他用三天,三天之后还给你送回来。”
“你找三哥做什么?你手里不是有很多身手不错的吗?”。席翠只顾着关心段三,此刻脑子却不如齐豫清醒了。
齐豫自从南宫宇峰风风火火的进来就有种大事发生的感觉,可最近这几日即将发生的大事除了朝阳公主与劳克勤的订婚礼,就是皇帝着手刺杀三皇子一事。朝阳公主的订婚礼不至于让南宫宇峰如此慌张,那么结论只能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南宫宇峰如何能知道?
不可能……齐豫心里一遍遍的否定,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南宫宇峰,耳朵也静静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可南宫宇峰显然是不想当着齐豫的面回答席翠的问题。只是一劲的推月兑道,“这件事我的人不适合。我要借的不光是段三的人,还有他在江湖上的人脉。最好是能尽快找到几个没怎么跟官府打过交道又身手不错的……”
“这事倒也不难,可你至少该告诉我要做什么吧?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那些朋友之所以没跟官府打交道,想必都是不愿意招惹你们这些当官的。你这件事最好也与官府无关,否则就算我段三没本事好了。逼着兄弟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我不是那种人!”段三说话很不客气,他可从来没顾忌过南宫宇峰的面子。
“这……”南宫宇峰只好望向齐豫那边,“干什么我自然要跟你说清楚的,只是现在不太方便……”
他觉得自己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像1齐豫这样的读书人应该一下子就该明白才是。可齐豫却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他更想知道是不是果然同自己推测的一样,如若不是,那朝中还有别的什么大事发生吗?
南宫宇峰的条件说的很明白,他要高手,还要官府之人不熟悉的面孔和身手,可见这件事定是与官府有关的,而且明显是在故意隐瞒幕后之人的身份。能让南宫宇峰如此费心费力的事更是少之又少。想到这里他就更加感兴趣了。
他的故意迟钝终于让南宫宇峰按捺不住了,他干脆阴下脸来,对齐豫含着怒意道,“齐大人既然事情已经说完了是不是该离开了?”
人家直接下了逐客令,齐豫就算是脸皮再厚也不能继续留下了。
待齐豫彻底走出去之后,南宫宇峰这才一把将席翠拉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神色凝重道,“此次我要段三去接一个故人,这个人如今被皇帝的人严密看管着,我收到消息皇帝准备对他下手了,我必须护他周全。可我的人能调动的在京城这片地界上早都已经混熟了,怕是一交手就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我们礼王府就暴露了。不经常露面的那些身上都还有别的任务,抽点不出来。我能想到的又信得过的只有段三了……”
莫非是三皇子?席翠差点就直接开口问了,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他关于齐豫的事,于是席翠顿了顿,换了一种方式说,“你怎样的故人竟劳烦皇上如此费心?既然要我三哥帮忙,那我们至少该知道他的身份吧?”
虽然明知道那人就是三皇子,可席翠还是想试探一下南宫宇峰对自己可以坦白到何种程度。人与人之间不就是不断的试探,然后不断的认识,接下来或者越走越近或者渐渐分道扬镳吗?
南宫宇峰本来就没打算隐瞒席翠这件事,他之所以说三皇子是自己的故人无非是不想她多想,毕竟这件事牵扯的是皇室纷争,动辄便是惊天动地。
但是转念一想,席翠迟早都是要嫁入南宫家的,这些事情早晚都要面对,更何况他相信席翠定然不是那些养在内宅大院里的娇弱小姐一般,经不起风浪。于是他决定坦然相告,“此人就是三皇子!朝阳公主与三皇子一母同胞,这件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朝阳公主订婚在即,三皇子回京参礼是无法避免的。皇上似乎并不想三皇子顺利回京,他已经在三皇子回京的必经之路上安排好了人手,命令上说的是要三皇子被劫杀。”
说到这里南宫宇峰便停了下来,能告诉席翠的目前只有这么多了。
席翠面露惊叹之色,可这惊叹却不是为了他说的这件事,而是他竟然如此坦白的将这么大的事情毫无避讳的告知自己。反观自己,对南宫宇峰却没有这般坦荡与信任,就在刚才也还在心安理得的试探。想想都觉得惭愧!
席翠想或许她可以试着像他信任自己一样的去信任他,但是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她还是害怕去尝试,尝试将自己的命运捆绑在一个男人身上,哪怕那个男人于自己而言是与众不同的。
他们说着话却不想一直在一边冷静旁听的段三忽然开口问道,“这么说今日你与那齐豫过来说的竟是同一件事?”
他这句话让南宫宇峰全身为之一震,“你是说刚才那齐豫过来说的也是这件事?这怎么可能?这件事他如何能知道?”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为何你笃定他就不能知道?”席翠反问道。
“这……”南宫宇峰张开嘴愣了半天,却还是没说出一个像样的字来,紧接着就叹了口气,丢下一句,“这件事待你日后进了门我自会详细的告诉你。现在你先告诉我,这齐豫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席翠摇摇头,“消息的来源他并没有告诉我,关于三皇子的事他跟我说的也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甚至比你所说的还少。”
“……我一直以为,齐豫他们算得上是皇帝的亲信,没想到……”南宫宇峰低语。
在他的眼里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席翠知道,不论齐豫是出于何种目的,他的这种行为就已经是背叛皇帝了。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可以为自己所用?可是他与席翠之前又是那样的关系,实在是……
席翠听他这么说齐豫,想到不能因此将齐豫暴露,急忙道,“能将这样的消息打探到可见齐豫的本事,不容小觑。这件事我们还是替他遮掩一二,说不得日后会有大用。”
虽然觉得席翠这些话有维护齐豫的用意,可是听到她说我们这个词,南宫宇峰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更何况对付齐豫这样的人,现在并不是时候,席翠说得也有道理。(未完待续。)